四月初十,天色阴沉。
今天是白秋水回门的日子,苏氏早早的就起来准备好东西,饼干,糖果什么的都拿了小半袋,外加两斤腊肉跟一匹布。
她就怕准备的不妥当,被亲家说他们家没有礼数。
眼瞧着把儿子,儿媳送上马车,苏氏又叮嘱道:“待会儿你们去到镇上了,就去肉铺割两刀肉,千万要记得,莫要为了省点钱就不买了,到时候被别人看笑话。”
沈之荣坐在马车外边儿,手里拉着缰绳,点头应是:“放心吧娘,我肯定把这件事牢牢的记在脑海里。”
说罢,马车缓缓向前驶去,掀起一片尘土。
一路上白秋水都惴惴不安,不停的搅动着手里的帕子,直到被她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才肯停下来。
她担心之荣陪她回门时会听到旁人的那些碎言碎语,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些妇人有多么的恶心。
可以说她的名声不好,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她们传出来的那些谣言。
白秋水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群山,死死的握着拳头,就连指甲都掐进肉里了,也浑然不觉。
很快,马车到了镇上,沈之荣把马栓到一旁的树上,跟秋水嘱咐了一句,就跳下车去买肉。
关家此时正在忙活,外甥女婿成亲后第一次上门,怎么也得弄的体面一些。
他们家的两个儿子比白秋水小上几岁,一直在围着白姨母转悠,问着表姐什么时候回来。
表姐虽然不是母亲的孩子,但是她从小在家里长大,表姐弟的关系十分要好,这她突然出嫁,两兄弟还有些难以接受。
白姨母瞧着外头的天气,估摸着时间,嘟囔道:“应该准备到了吧?”说罢,放下手头的活计,来到门口不停地张望。
隔壁的几个妇人正坐在自家大门口聊天,瞅着白姨母模样,嗤之以鼻,“这个关家媳妇太拎不清,不过一个骚首弄姿的小贱人,还值得她如此惦记。”
“脑子愚笨的人就是这样,若我换做是她,那个小贱人出嫁了还高兴得放鞭炮呢,哪里还会这般依依不舍。”
“那个**蹄子整天装作一副柔弱的模样,说她两句吧,眼泪哗哗的就流出来,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不知道膈应谁呢,还以为咱们跟那群色心上脑的男人一样会可怜她呢。”
“说的可不是嘛,我看这浪蹄子多少都跟她姨夫有一腿,如若不然,那关平为何会那么好心替妻姐养孩子,而且养的还是个赔钱货!”
那几个妇人边说边哈哈大笑,仿佛在讨论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她们说起闲话来毫不避讳,一字一句全都传进白姨母的耳朵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白姨母扯下围裙,怒气冲冲的跑过去跟这群长舌妇理论。
“你们真是够了,黄氏、宁氏你们俩的丈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好像去嫖一个寡妇没给钱,被人家扒光衣服丢到路边上。”
“还有你刘氏,你丈夫天天寻花问柳,感染上了花柳病,这些你们怎么不拿出来说?以前秋水在这里,我不想跟你们计较,省得她听见了伤心,可是现在她出嫁了,你们依旧这样子胡编乱造,那我就不介意把你们家事全都宣扬出去,看谁更加丢脸!”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好欺负!
大家都同住在这里十几二十年了,有哪家的糗事是她不知道的,只不过她嘴巴没那么碎,不想拿出来说。
可没想到她们越说越过分,居然污蔑关平跟秋水有不正当的关系,这她可就忍不了了。
平时秋水在家是怎么样的,她有目共睹,那个孩子生性敏感,平时跟她姨夫连话都不多说一句,每天都只是默默的干着活,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那几个妇人被白姨母说的面红耳赤,可偏偏她说的全都是真的,想反驳都找不出借口来。
不过她们也不敢继续争论,害怕那关家媳妇真的把他们家的事给宣扬出去,那到时候她们家的脸可真的是在镇子上丢尽了。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巷子,白姨母一眼就瞧出了那是外甥女婿家的马车,当即换了个表情,欣喜的回到门口迎接。
沈之荣率先跳下马车,随后再把白秋水给搀扶下来,几天没见,这一对姨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这还没进门呢,就叽叽喳喳个不停,沈之荣提着东西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回到家里,白姨母吩咐两个儿子给他们的表姐,表姐夫沏上一杯茶。
几人落了座,白姨母热情的拉起白秋水的手,“你这孩子嫁过去几天脸色都红润了不少,想必在沈家过得很不错吧。”
白秋水红着脸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公公婆婆都对我很好,基本都不用我干什么活。”
“这就好,这就好。”白姨母欣慰的点了点头,语气充满怀念,“想必姐姐的在天之灵也会十分欣慰的。”
提起母亲,白秋水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母亲跟父亲福薄,还没亲眼看着我出嫁,就、就……”
她说到后面语气哽咽,死亡这个字眼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外甥女难过,白姨母心里也不好受,她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一句,傻孩子,福薄的只有你母亲一个,正值风华正茂,就被那个负心汉摧残得不成人样,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你那个恶心的爹不知道抬了多少门小妾,儿子,女儿至少也有五、六个了,哪里还记得你这个糟糠原配的女儿。
看到姐姐的下场,她一直在心底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情所困,不要把自己的一生嘱托在男人身上,那样子是可悲的。
世间负心寡义之辈遍地走,不孝子女比比皆是。唯一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她跟关平之间便是如此,在他的眼中或许自己对他情深意重,可他不知这一份情,她不想要时,随时能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