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地,大漠之中。
此时已近子夜,天穹之上浓郁遮月,只有些稀疏的清冷月光挥洒在大地之上,映出大片空旷的黄沙。
几株巨大的仙人掌旁栖息着几只满载的驼兽。
不远处燃着几簇篝火,汇聚着四五成群的人影。
这是一支正欲横跨大漠的商队。
正中的火堆旁,年轻的世家公子一身劲装,手臂上缠着一块写有其名字,以及势力所属的红布。
他抱着一柄长剑,静静地听着商队的老人讲述黄沙之中埋葬的故事,时不时应上两声,一双眼睛却下意识在警惕周遭的环境。
老人见对方似乎对自己讲的故事不太感兴趣,索性找了个与对方有关的话题:
“苏公子,我听陈长老说,你这次跟着商队进入大漠,是为了寻找咱们那位神秘城主的足迹?”
那年轻的公子点了点头。
“嗯,其实不止我哥,还有山门长辈交代过的,尽可能找找我那位失去音讯已久的师姐。”
“只可惜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得我。”
老人敲了敲手里的烟斗。
“怎么可能不认得。”
“你那位师姐我不认得,可城主大人......
不瞒苏公子,老头子刚刚加入商会时去过一趟主城,在城中有幸见过城主的画像,乍一看只觉得眼熟,可仔细一想,那分明就是大概十年前,在混沌之城夺得帝境魁首的那位!”
“当时我刚好在城中做掮客,平日里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在角斗场里头那啥,怡情一番......”
“那场战斗我押的是当时角斗场里的那尊1315号斗士...我记得那是一只许多器官与肢体拼凑出来的怪物,实力强大,是角斗场的活招牌,我在它身上赢了不少钱。”gōΠb.ōγg
“只可惜,那次翻车了。”
“城主大人接连用了好几种不同的力量,最后用一颗恐怖的雷球结束了那场战斗。”
老人提起往事时手掌还有些发抖。
当时他就坐在角斗场前排,那颗巨大的雷球爆发时离他不到十米距离,幸亏有防护法阵的存在,不然那场余波就能把他这把老骨头轰成灰。
提到自己的兄长,姓苏的公子果然被重新吸回了注意力。
“然后呢?”
“然后?”老人猛地嘬了口烟嘴,吐出一大口白雾。
“没有然后了。”
“老头子输光了家底,连买琉月之泉的钱都续不上了,只好滚出混沌之城,回了老家,没几年就加入了商会,成了商队的向导。”
少年闻言捏紧了拳头。
“我哥能做到的事,我也能!”
“只不过现在暂时打不过帝境的对手,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什么角斗场有没有等级低一些的战斗......”
“苏公子现在什么实力?”
“八阶!”年轻公子低下头,望向怀中长剑:“我与山门内九阶的长老交过手,撑住了十一招。”
“师尊说,除开那位万年不遇的李师姐,我在八阶这个阶段已经可称无敌!”
老头动作一顿,打量了年轻公子几眼,心底却在默默盘算着到了混沌之城,要不要趁这位苏公子上台时押上几注。
梭哈是不可能梭哈的,谁知道这公子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蜡烛头,万一是个万年超(c)级(j)兵(b)怎么办?
他今年三百四十八岁,作为一个只有五阶的修士来说,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是高龄,他已经尝过一次失去一切的滋味了,现在再不可能把鸡蛋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年轻公子不知这老油条心中想法,他修为小成,在两个月前领到了自己的剑,而后靠着已经完全开放的神域通道进入这片陌生的地域历练。
好在无所不能的兄长已经在神域发展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势力,让他们这些仙域来的“下界”修士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公子抬手抚平手臂上的红布,感受着上面那行小字的纹痕。
诺克萨斯·剑冢·苏棱。
.
苏棱还在感慨自己哥哥立下的功业,商队外围却突然骚动起来。
“有情况!戒备!东边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放风的人发出低沉的警示,商队的老手们急忙熄灭篝火,各自拿起武器,并且吩咐众人压低身子。
苏棱学着其余人的动作,几乎趴在黄沙上,借着低矮的沙丘藏好身形。
他握紧手中的剑,眯起双眼望向放风人指示的方向。
那是一道呈人形的黑影。
时而在黄沙上漫步,时而生出四只狰狞的手臂,带着浩浩荡荡的黑色死气,污染了大片黄沙。
商队的队长此刻脸色有些发白。
他本人不过八阶顶峰,押送的货物价值不算太高,本身又有着红枫商会跟思怡商会两座中大型商会做靠山,因此不太怕那些在沙地里讨生活的沙匪觊觎,他怕的正是眼前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混乱之地的历史很是久远,那位死去的沙漠君主遗留的污染虽然时至今日散去不少,却依旧保有能致人于死地的恐怖特性。
尤其是接近中心地带的那片区域。
那儿正是沙漠君主的葬身之地,至今都算是恐怖禁区,时不时还会跑出一两只奇奇怪怪的奇形种——就像他现在看到的那只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某种脏东西。
苏棱也屏住呼吸,远处那道黑影给了他一种极其强烈的致命感,他敢笃定,自己要是与对方发生争斗,估计要不了一秒钟,他杳无音讯的哥就会接到他爷爷的消息回乡吃席。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人抱住了他的手臂。
回头一看,是思怡商会在混乱之地的分会会长的女儿。
对方刚一见到苏棱就被他帅气而凌厉的外貌吸引,而后在得知他是商会最大股东的亲弟弟之后,更是有意无意就对他嘤嘤嘤。
老实说,苏棱一个闭关十几年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很难顶得住一个对他如此主动的女孩,尤其是在对方长得也很漂亮的情况下......
但每每在他道心不坚之时,就会想起自己与兄长曾经的对话。
“苏棱啊,修行者最忌动情!以后记住离女人远点。”
“尤其是剑修!失了元阳,手就会不稳,对别人动了情,剑就会变钝,如果剑钝了,你可就废了!担心被逐出剑冢!”
苏棱:“可是哥你前几天才把嫂子带回家......”
“啧!你个傻×,我们不一样知道么,我又不是剑修,剑钝了对我有影响吗?根本没有!我甚至连剑都没有。”
“更何况我只是走投无路被富婆包养.......软饭这种东西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老老实实做个单身贵族不好吗?”
苏棱:“可是哥,不娶媳妇怎么延续我们苏家的香火啊?”
“唉!这种苦活累活交给我就好,当哥哥的就应该承担起这些责任,苏棱你只需要安心修炼就好。”
苏棱有点感动:“哥,你对我真好。”
“哥不对你你好对谁好?去,把苏正衡那个老登酒窖里藏着的好酒搬几坛出来,我去叫老爷子,咱爷仨今天不醉不归!”
苏棱咂了咂嘴,那几坛酒的滋味他至今都还能想起来。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兄长。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臂从那姑娘的怀里抽出来,然后挪动着身子,离她远了一些。
苏棱不傻,他知道兄长那时多半是在诓他,但无所谓,剑冢门人本就有不沾情爱的习惯,他们的道侣就是怀中的剑。
心中满怀锋锐,才能斩断万物。
那姑娘见到苏棱的动作,当即就是一愣。
随即一股无名之火就涌上心头。
我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大小姐,在古泉城里追求者无数,之前那些男人都是把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一个不是风度翩翩?凭什么我对你那么主动,你这二愣子却如此羞辱于我?
我就不信了,还拿不下你个初出茅庐的初哥!
姑娘撑起身子,又朝苏棱贴了过去。
可或许是这会儿火气上头,又或者心里实在委屈,她动作大了点,以至于双手撑着的黄沙突然崩开了一个小口子,大片黄沙开始自沙丘上向下流动,将商队垒起的小形围沙推开了一个口子。
注意到她动作的商队队长当即就是脸色一变。
回过神来朝那黑影望去时,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嘴里那句“快跑”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他的脖子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