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彬说:“她去了北京,说是去找老赵。临走前,把钥匙交给我保管,让我帮着打扫打扫。”
“她去北京了?找老赵?你说的是赵小桃?”瞿梅拧起了眉。
亚彬点头:“对,就是赵小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
“那……那小荷奶奶呢?小荷奶奶……”
“已经走了。进屋吧,站在外面多冷啊!”说着,亚彬推开大门,三人向院子里走去。
亚彬又拿出房门钥匙,打开房门,三人进屋。
亚彬说:“我经常过来打扫,不脏,坐吧。我去拿些柴火,把炉子点上。”说完,她走了出去。
瞿梅环视着屋子,柜子还是原来的柜子,箱子也还是原来的箱子。墙上挂着很多老照片,瞿梅动情地看着这些照片,有小荷奶奶的照片,小荷爸爸和瞿梅的合影,还有小荷小时候跟奶奶、爸爸、妈妈的合影,还有几张小荷小时候单独照的照片。瞿梅拿下小荷的照片,深情地看着,用手摩挲着照片,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照片上的小荷长相甜美、可爱,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
亚彬拿进一摞柴火,开始在厨房生火。
瞿梅突然从屋内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小荷小时候的照片。
瞿梅问:“亚彬姐,小荷的这些照片都是我没离开她的时候照的,她长大后的照片怎么一张也没有?”
亚彬说:“自从你离开后,她就从来没照过相。”
瞿梅一脸的失落和难受,问道:“小荷后来,读书读的好不好?有没有去读大学?”
亚彬说:“她一天学也没上过。”
瞿梅震惊:“什么?她为什么没去上学?”
亚彬说:“她没法去上学。”
瞿梅急切地问:“她怎么了?为什么没法去上学?”
“她眼睛看不见了。”亚彬边点柴火边说。
瞿梅更加震惊:“什么?眼睛看不见了?为什么会看不见?她得什么病了?”
亚彬说:“你走之后,她一直哭,哭了整整一年,该上学了,眼睛也哭坏了。”
瞿梅震惊得无法自持,身子发软,殷丽芳急忙扶住她,把她搀扶到里面。
瞿梅坐在一个椅子上,拿着小荷小时候的照片,一脸深情地看着,回想着当年狠心离开小荷的情景。
那年,小荷只有六岁。天刚蒙蒙亮,年轻的瞿梅背着一个包裹,来到熟睡的小荷身前,深情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起身,一脸伤感地往外走。
熟睡着的小荷睁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爬了起来,往外走。
一辆客车沿着小路驶了过来,瞿梅伸手拦车,车停了下来,她上了客车。
小荷从院门走了出来,看到了母亲上车,她在后面追赶向前行进的汽车。
瞿梅坐在客车的最后面,她有些不舍地回头看看自己的家,突然,看到小荷在追赶汽车,在呼喊着“妈妈……”。她的心揪了起来,看着小荷那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六岁的小荷一边哭,一边跑,一边喊“妈妈——”,突然她摔到在地,但还是努力仰起头,哭喊着“妈妈——”。
瞿梅看到小荷倒地,心揪得更紧了,起身想要下车,但她突然冷静了,又坐了回去。她转过脸,再看小荷。客车已经拐弯,小荷的身影被山挡住了。瞿梅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亚彬生好炉火,走了进来,坐在瞿梅对面,跟瞿梅谈后来发生的事儿。
亚彬说:“小荷上不了学,就一直跟着奶奶学包馄饨。祖孙两个人就靠着卖馄饨相依为命。几个月前,小荷奶奶也去世了。”
瞿梅难过地说:“我对不起她们。”
亚彬说:“要不是小荷爸去世得早,这个家也不至于散。”
瞿梅说:“领我去看看小荷奶奶吧!”
亚彬点点头。
瞿梅、殷丽芳在亚彬的带领下,向小荷奶奶的坟地走去。他们路过一个小山丘,瞿梅和亚彬不由自主地都停下了脚步,瞿梅向那个小山丘走去。
瞿梅说:“孩子她爸,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殷丽芳一脸不解地问亚彬:“这里也没有坟啊?”
亚彬说:“这下面原来是个煤矿。小荷爸爸死在这个煤矿里了。那时候,小荷才两岁,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瞿梅走了回来,问道:“快过年了,小荷会回来过年吗?”
亚彬说:“赵小桃已经很多年都没回来了,如果她找到了赵小桃,也不会回来。”
瞿梅点点头:“是啊,这里已经没什么亲人了。”
亚彬领着她们来到一片田地,“这是你们家的地,还记得吗?”
瞿梅说:“记得。当初我和小荷奶奶就靠这片地维持生活。”
亚彬感慨道:“那时候你们过得真是苦啊!”
回想往事,瞿梅五味杂陈。
亚彬说:“就算再苦,你也不应该抛下她们不管啊!”
瞿梅说:“亚彬姐,这事确实是我做得太绝情了,我对不起婆婆,更对不起小荷。”
田里有一个新坟。她们向那座坟走去。
来到坟前,瞿梅跪了下去,“妈,我是您的不孝儿媳大梅,我回来了。”说着,她对着坟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说,“妈,谢谢您帮我把小荷养大,我对不住您。老天爷已经开始惩罚我了,我要在老天爷收走我之前,弥补欠下小荷的母爱,希望您能保佑我实现这个愿望。”
此时的亚彬并不明白,瞿梅所说的“老天爷已经开始惩罚我了”是什么意思,只有瞿梅和殷丽芳清楚,一种可怕的病症正在侵袭着瞿梅。在她被这种病症彻底击垮之前,她要弥补对小荷欠下的亲情债。
瞿梅起身后,亚彬说:“你走后,小荷奶奶就把这片地租给了我。小荷奶奶过世后,小荷让我继续侍弄这片地。”
瞿梅说:“有人管,要比荒着好。还有那个房子,也要麻烦你多费点心。”
三人回到了小荷家的院子前。瞿梅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来几叠钱,“亚彬姐,这十万块钱,你拿着,帮着好好看管一下这个房子和院子。这个房子也年久失修了,要是漏雨,或者有什么其他危险状况,你就帮着修缮修缮。”
亚彬问:“你要修房子?你们以后回来吗?”
瞿梅说:“也许偶尔会回来看看。房子不需要大修,但简简单单的修葺也得不少钱。这十万你先拿着,不够了,赶紧跟我说,我再给你打款。”说着,她把钱交给亚彬,又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手机号,有事你随时联系我。”她把名片交给了亚彬。
亚彬看了看名片,有些惊诧:“香港万向通投资董事长?……你离开这后,去了香港?还……当……当上了董事长?”
瞿梅说:“这说起来就话长了。”
亚彬问:“年在哪儿过?”
瞿梅说:“既然小荷回来过年的可能性不大,我就去北京找她吧!如果小荷回来了,你赶紧电话通知我。”
亚彬点点头。
瞿梅上前拥抱亚彬:“亚彬姐,谢谢你。”
二人深情话别后,殷丽芳开车载着瞿梅赶赴北京。
范家。
范筠萱开门进屋,手里拎着各种年货。筠萱妈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到桌上,问道:“单位发的?”
范筠萱说:“可不,过年了,发点年货,我第一时间就给老妈送过来了。我真是太对不起我婆婆了。她对我那么好,我应该把东西给她拿去,我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
筠萱妈假装嗔怒道:“我对你一百个好,也比不上你婆婆对你的一个好,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说说吧,跟你婆婆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对你怎么样?”
范筠萱用一副夸张的神态说:“那还用说,她对我好得简直没得说,早早地就把早餐做好给我吃,什么家务都不让我干,还总夸我贤淑。”
筠萱妈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就你,还贤淑?我还不知道你,不把你婆婆气得半死就算你贤淑了。不用你说我都能猜得到,你婆婆一定是嫌你不懂礼数,不爱做家务,就爱乱花钱。”
“这才哪儿到哪儿,除此之外,我婆婆还夸我自私,没人性,不孝顺,冷血。”
“她倒不至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不过,你肯定也是没少气她。”
“我气她?是她整天都在气我好不好?她根本就不会做婆婆。按理说,她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是不是应该豁达点?什么事儿都得看开点儿?她可好,事事都钻牛角尖。本来思想就已经落伍了,还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对,非要我按照她的意愿去做事。如果她让我做点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也行,净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整天为了点芝麻大的小事跟我斗咳嗽。我是跟她儿子过一辈子,又不是跟她过一辈子,她儿子都能看得惯的事,她就总是看不惯。您说做这种人的儿媳妇累不累?”
“有几个老人是不固执的?这很正常。”
“可她的固执干扰的是我的正常生活。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受她刁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