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知无不言,秘密层出
霍去病单手搭在身前的矮席上,快速思忖。
从动机上说,两军交战,当一方形势不佳,有人要投降并不奇怪。
尤其是暗中势力在大汉东北角,想谋夺数郡之地,他们为此显然准备了很久,人手,布局,前期安排,动用了庞大的资源。
但在这种情况下,被霍去病一次奔袭,就扼住战略要害,从主动转为被动。
右北平郡落入霍去病手里的那一刻开始,暗中势力和淮南联手的谋划,就急转直下。
这给暗中势力带来的动荡,对他们的信心打击,必然非常惨重。
白南妤就此看清了暗中势力不是大汉对手,符合逻辑,且时机也对得上。
就像皇帝说的,对方无良将,再多谋划,也是一打就破。
霍去病分析过后,仍没发现白南妤的归降有疑点。
心里居然有稍许失望,若是有问题,假作不知,将其收降过来,暗中斗法博弈才更刺激,且霍去病有足够致胜的把握,手段和资源。
他脑内想着事情,和李氏之主李兆随口交谈,并没再回应白南妤的归降请求。
各家的传承之物,被霍去病推动兵府用了这些时日,此刻各家之主却是满脸感谢,欣然捧着东西告辞离去。
白南妤没等到回复,亦跟着卓怀,卓青珂往外走。
离开霍府后,卓青珂怏怏不乐,卓怀则截然相反,脸露喜色。
今日冠军侯府开宴,霍去病和公主殿下都对他颇为礼遇,对卓氏在氏族中的地位有很大的推动作用。
众人去后,霍去病夫妇回到后宅。
“夫君之前说那白南妤值得怀疑,今日亲眼看过,可曾放心了?”
刘清笑吟吟的脱掉外衫,露出过人的胸怀。
她准备去沐浴,遂又解了下裙,将中衣包裹下修长笔直的双腿也展现出来,白净的双足从鞋履里探出,换了在寝殿穿的柔软绣鞋。
霍去病笑了笑,也把外袍脱了:“白南妤啊,你少跟她单独接触,若其来拜访,也要和秦道尊一起见她,有些事,小心无大错。
我观察她一段时间再说。”
“知道了,夫君也要去沐浴吗?”
刘清瞄了眼动作飞快,褪掉外衫,露出精健身躯的霍去病:“我能提个要求吗……夫君今晚能不能不用你那个兵计加持自身……”
“为什么?”
“不用兵计神通,夫君的兵家体魄,大抵……大抵后半夜还是能睡觉的,用了兵计……就不行了。”公主殿下声音细不可闻,小的可怜。
虽然夫妻日久,但这种话题,公主殿下毕竟面薄,羞怯难掩。
霍去病大笑,刘清外贵内媚,不经意间撩拨人的功夫炉火纯青。
这就是凤还巢体质的特点之一,细节妙不可言。
他牵了公主殿下往后宅的清池走去。
夜色深邃,清池内的水纹如浪涛般一波波荡起,从池子中溢出,涌动的频率逐渐递增。
窗外飞雪,一片片的落在侯府内,连绵不断,持续了大半晚。
等刘清睡下,霍去病起身穿衣,足下阵纹闪逝,人直接出现在侯府外的一条巷道里。
这条巷道很宽,用来隔开周围建筑,形成了一个近十丈距离的空地,来确保侯府的安全。
且巷道内,也有禁军值守。
霍去病出来后略作感应,再次迈步,来到隔壁的一条小巷。
一个穿暗色束腰汉袍,身姿曼妙的女人缓步走出。
“见过侯爷。”
夜色下的女人有一张莹白如玉的脸庞,水润的桃花眸,正是白南妤。
霍去病料定其想投过来,晚上会再来。
而白南妤见他当时没回应,也领会到是要过后详谈,所以大半夜的再次登门。
“我本想潜入侯府,向侯爷展示下自身的能力价值,但侯府防卫森严,我怕引起误会,所以没进去。”
霍去病淡然道:“你的价值不在于能不能进入我的府邸。
说吧,伱的投名状。”
“先说黄车使者虞初,他父子二人在暗中势力内,位列十士之首。其父虞邀在洛阳被密侦的人追缴逃走后,虞初并未就此隐迹,而是改头换面,潜回了长安。”
白南妤妙目盈盈道:“侯爷与我去一处地方,我们细谈?还是我随侯爷回府?”
“走吧,去你的地方看看。”霍去病道。
下一瞬,白南妤无声无息的飘飞而起,鬼魅般凭空消失。
她飘忽前行,穿房过舍,十数次呼吸间,便来到长安南城和城东交接区域的一处幽静小院。
白南妤当先飘进院落,直入主屋,打开了灯盏。
她回头看时,霍去病就无声无息的站在她身后三尺外。
白南妤心下略惊异。
她沿路过来,能感觉到霍去病在身后,却无法判断霍去病的准确位置,其整个人和虚空契合,比她这个鬼母还像鬼,没半点动静。
“霍侯当真大胆,若这里是我布下的陷阱,霍侯就那么自信可以应付?”
霍去病勾了下嘴角,这女人是在不露痕迹的拉近两人彼此信任的关系,示意自己在坦诚相见,没有二心。
长安是大汉国运之地,有人偷偷摸摸躲在城里,已是极致,要敢在城内动手……呵呵!
霍去病十万长安卫军扛把子的身份,在这城内瞬间聚集的兵势,能教任何对手重新做人。
“这是我暗地里置办的院落,空闲时,会来这里想些事情。
霍侯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客人。”白南妤声音温润动听,带着女性特有的磁性。
两人所在的是一处内宅的静室,面积不大,只有一张黄色木纹矮席,地面也为木质,简朴自然。
屋内有股淡淡的幽香。
白南妤让霍去病坐在首位,她在侧席陪坐。这是下属的礼节,便是在自己家中,也让上官坐主位,有自谦的恭敬之意。
“霍侯想知道什么,我绝不隐瞒。”
两人今晚相见,霍去病愿意跟她过来,已是表明态度,接受她的投降。
反过来,就到了她展现价值的时候。
“说说暗中势力吧。”霍去病问的很宽泛,并未具体问哪一点。
“霍侯最早拔掉的纵横道,就是暗中势力的名讳,不过那个被侯爷毁掉的纵横道,只是用来替死的棋子,远不是真正的纵横道全貌。
其全名叫春秋纵横道,最初是春秋时期,纵横一脉的人组建。
慢慢发展,战国时开始变化,融入兼并各家,暗中推动了很多事情。
春秋纵横道曾试图力阻秦之一统,维持纵横一脉天下纷乱,纵横捭阖的成长土壤,但被秦皇识破,遭到重创。
不过后期秦历二世而亡,天下分崩,亦和纵横道的谋划有关。
我看过道内流传的一部古籍,当时秦皇身边的某个人,应是纵横道的一位纵横士,秦之分崩和他的谋划有关。”
白南妤坐在霍去病下首。
夜色下便于行动的贴身汉服,将她的身段勾勒的起伏有致,绰约诱人。
霍去病暗忖:纵横道的人,能潜伏在秦皇身边而不被发现?
白南妤续道:“春秋纵横道最顶端的掌权者称‘子’,对应百家诸子的地位。”
霍去病微微点头,他还知道在子之下,是‘尊’,借尸还魂身就是‘尊’之一,被称为隐尊。
“纵横道最鼎盛时期,有三子,九尊。”
三子九尊,对应着三公九卿的官位。
可见纵横道的野心,他们暗地里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王朝。
“纵横道的所有事务,都是三子、九尊来处理。
他们各自麾下又有数十人不等,分别在大汉内外的不同区域,掌握不同事务。
三子九尊麾下的人,又有各级的士,将领,也对应各级官职,确和朝中类似。
霍侯之前在右北平郡杀的熊严,还有我刚才说的虞初,分别是十士和四将中的人。
整个纵横道核心人员,大抵三四百人,其余都只能算外围,不了解纵横道的核心构成。”
白南妤挑了霍去病一眼,眉眼娇媚:“我就是九尊之一。
现在的纵横道‘尊者’这一级别已没有九人那么多,我判断应在五或六个之间,具体数字,只三子知道。”
“三子是谁?”
“我不确定,但猜测淮南王是其中一个。”
这有些出乎霍去病意料。
“霍侯可是觉得,淮南王是被纵横道暗中引诱,才有了谋反之意?”
白南妤:“按我的判断,淮南王明面上是大汉宗室的封王,确实有一个纵横道的‘尊者’在负责诱使他谋反。
但他暗地里又是纵横道地位最高的三子之一,引诱他的尊者,也不知其真实身份。”
听起来有些绕,也就是说淮南王的隐藏身份,连纵横道尊者这一级别也不知道。
白南妤是通过一些迹象自己做出的猜测。
霍去病心忖如果是这样,就有必要重新审视淮南王。
他的身份真真假假,对其了解越多,反而越模糊,难以构建出关于淮南王的任何一个准确特征。
这人是暗地里最大的黑手之一?
白南妤自顾道:“我白氏和卓氏是世交,自少认识。
卓氏长子,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幼时便体弱,在我白氏求医久居,我与其婚后数月他便病故。”
白南妤看了眼霍去病:“他是病故,不是我的原因。”
“纵横道本身分为不同派系,我这一派自师尊故去,便以我为首……纵横道里好多人想染指我……们这一脉。投靠霍侯,也有自保之意。”
霍去病沉吟不语。
这女人说的大概率是真话,至少他专修精神的敏锐触觉,本经阴符七术演化的腾蛇和灵龟元神,没洞察到异常。
“另外,纵横道除了我,可能还有一位尊者级的人蛰伏在长安。
那个人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子’,又或者是九尊之首的大尊,地位几乎不弱于三子,且他大概率是宗室成员或外戚,我怀疑是平阳府上的人。
这是我常年蛰伏长安,通过一些迹象观察积累做出的判断。”
汝阴侯……霍去病心里跳过一个名字,暗忖白南妤说的潜伏者,可以交给茹泊虎去查,既然有了大概方向,不愁找不出人来。
这女人果然知无不言,说的都是纵横道的核心秘密。
“你说的两个纵横道的秘密蛰伏地点,在哪?”霍去病目光炯炯。
“其中一处在扶余以东,是纵横道训练兵马的地方,隐藏身份是扶余下辖部落之一的伏山部。”
“还有一处,就在骊山,藏在地脉之下,是当年春秋霸主之一建造的一处大墓,用一处洞天秘境改造出来的,能隐在地脉中,很难发现,是纵横道最重要的一处聚点。
三子九尊这一级别,偶尔碰面,就会选在那里。
且长时间有两位尊以上的人驻守。”
白南妤道:“这也是我投诚霍侯最大的诚意。
将这两处据点的任何一处摧毁,对纵横道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凭我对纵横道的认知,他们的人都是单线联系,切掉这两处地点,会让他们彼此之间,失去联系的基础。对纵横道来说,是毁灭性的破坏。
足可证明我投向霍侯的诚意。”
若将这两处地方毁掉,纵横道可就真完了。
骊山,始皇坟……霍去病想了想,起身道:“明日你准备一下,找个借口从卓家出来,跟我一起去北关。”
白南妤讶然道:“霍侯不先拔掉在长安可能隐藏的纵横道之人?”
“这里是长安,不是所有事都要我亲自参与。”
在长安抓人,茹泊虎足够了。
且霍去病依然没有完全信任白南妤,将其带在身边,奔袭纵横道的根基之地时,让她出力参与,才是最直观检查她有没有问题的手段。
隔天早上,霍去病离开长安时,后院的寝殿里,公主殿下仍在梦乡当中,没能起身相送。
落雪后,大地一片素白。
霍去病只带百余亲兵,策骑出城,在半路有一脸戴青铜面具的女子,悄然加入。
神妙行军法的作用下,整支队伍旋即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