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忠从上京空降过来几个月，屁股还没坐热就又从宝山区提拔到龙田任区长，情况不熟悉，根基不稳，急需各路诸侯的支持，而秦怀明是最佳人选。他若归入帐下，必有一呼百应的效果，其他人便可趋之若鹜。
一顿饭，善于识人的郭进忠就看得出来，秦怀明绝非池中之物。
从区府出来，在赶回街道的路上，秦怀明这才有时间一一回复祝贺短信。
而就在下午三点五十分，区委关于秦怀明担任街道书记的文件正式生效，发出去不到半个小时之际，茅飞宇接到了一位省领导的电话。
领导言简意赅：“秦怀明能力不够，经验不足，不适合做街道书记，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吧。”
茅飞宇诚惶诚恐地解释了一通：“对不起啊首长，秦怀明同志的任命文件刚刚已经签发了，按照区委议事规则和组织规定，没有办法更改。不过，区委会高度重视首长的意见，在今后的工作中加强对秦怀明同志的指导、监督和考察，如果发现苗头不对，立即换人，如何？”
茅飞宇这段话说得很有水平，合理合规地拒绝，给了领导面子，给了自己台阶下，又没有把话说死。
省领导自知无力回天，沉默了片刻，再次做出了指示：“龙翔街道办主任还空缺吧？你将功补过，把我的推荐人选放过去吧。”
“首长请明示。”
“你知道她，非常聪明，非常优秀，王熙媛。”
茅飞宇大惊。
本来，他是要把这个位置放一放的，让各个常委甚至副区长为他们的人都来竞争一下，好体现出自己的恩威。
实际上，王熙媛早就盯上了这个位置，而且开始了运作，市层面已经打通了，现在就等他这个区委书记点头。
他迟迟不肯答应，有多重考量，根本上，他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交给没有政府口工作经历的女流之辈，然而，正是因为他的权衡再三，给了这位省领导亲自插手的时机。
如果今天区委常委会上，一并通过办事处主任的任命，省领导插手便是徒叹奈何。
不对！
省领导这是声东击西，先帮王熙媛争取一下书记位置，自知争不过，再退而求其次要个主任的安慰奖。
你茅飞宇总不能接连两次忤逆省领导吧？
省领导就是省领导，这一招环环相扣，手段高明，将他逼入了绝境。
说实话，茅飞宇是真的不想王熙媛来，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和秦怀明过去的敏感关系。如果两人搭班子，不和谐或者再搞出绯闻，那就是给自己埋雷。
而王熙媛却不这么认为，之前当面沟通中，表示自己已经完全走了出来，对他没有任何感觉，现在她只想踏踏实实地工作，努力在仕途上实现自我价值。
至于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龙翔街道？一个是其他街道没有空缺，即便有，也是非常偏远的、很难干出政绩的鸡肋街道，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
第二个是，秦怀明是唐有成的女婿，在全市所有街道书记中是最年轻的，必然是最快提拔的。他一走，王熙媛即可顺理成章地接任书记，这是条升迁的捷径。
同时，王熙媛当着茅飞宇的面对天发誓，这次是完全放下包袱，甘当绿叶，全力配合秦怀明把工作干好、干出彩，绝对不会起幺蛾子。
经王熙媛这么一分析，又言辞恳切地哀求，甚至撒娇，茅飞宇一度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但其他常委都有推荐人选，而且都是男同志，都比王熙媛合适，他对王熙媛的能力是认可的，只是作风实在不敢恭维。
这可难为了茅飞宇。
他切身感受到，做一个大区的一把手，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想来，胡天佑却游刃有余，该拒绝就拒绝，该干就干，心底无私天地宽，倒真是个坦荡之人。
如今，省领导突然插手，多半是王熙媛求他帮忙。
茅飞宇心里颇为不爽，你我好歹是朋友，还口口声声说是我的红颜自己，却拿省领导压我，而且是个糟老头，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交易？
然而，他不得不接受领导的建议，思忖了半天，做出了决定，答复说：“王熙媛同志我比较熟悉，政治素质过硬，能力突出，在正处级干部中也算是年轻一派。我们会认真考虑，一定给首长一个满意答复。”
“好。”
挂了电话，茅飞宇眉头锁成了川字，但他不会得罪省领导、市领导，决定遂了王熙媛的心愿。
他决定此事不与秦怀明说，先跟区长郭进忠、副书记赵明伦、组织部长张瑞玲沟通好后，开个书记办公会，把这个人事议题定下来，然后立即召开常委会直接上会任命，等事情定了，秦怀明上来发牢骚时再跟他解释吧。
新安市的体制有其特殊性，办事处主任作为政府口正处级干部，不需要经过人大选举，副区长以上级别才有此程序，所以只需经区委常委会审议通过，然后区政府任命。这跟内地县长需要县人大常委会任命是不一样的。
当晚，秦怀明拒绝了诸多饭局，在办公室亲自写好明天的任职表态发言后，八点不到就回到家，和颜可卿庆祝这一历史性进步。
没想到，陈婧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