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工作专班分头行动,莫振平、李成、褚飞等人赶往故宫神武门,秦怀明、华涛、卢文娟则于9点来到午门外。
昨夜上京下雪,到处银装素裹,分外美丽。卢文娟看到雪,着实开心了一阵子,虽然昨晚感情受挫,可她心情调整得很快,除了眼睛似乎有些浮肿外,精神状态不错。
而此刻,天气阴冷,飘着零星雪花,又非节假日,且人们归心似箭,都离京回乡了,游客并不多。
华涛一眼就看到了向他们走来的谢蓉蓉,忙提醒道:“来了!”
秦怀明和卢文娟举目望过去,只见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共四个人向他们踏雪而来。
怎么还有个男人?他是谁?秦怀明望了一眼华涛,后者也有些懵逼,情报有误?
很快,谢蓉蓉走到众人近前,无视站在中间位置的秦怀明,先跟华涛打招呼道:“涛哥,别来无恙啊。”
“你好,你好。”华涛慈眉善目,满面春风,上前跟她打了个招呼,并将双方做了介绍。
谢蓉蓉根本没把秦怀明放在眼里,只淡淡说了句:“街道副书记亲自来接?规格提高了。”
秦怀明微微颔首,保持着街道领导该有的风度,并不与其一般见识。
谢蓉蓉的儿媳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其貌不扬,身材偏胖,小腹微微隆起。
秦怀明和卢文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底了,谢蓉蓉儿媳有孕在身,她不敢造次,容易控制。
黄君依旧是面色蜡黄、憔悴落寞,见秦怀明亲自来京接访,颇有些意外,上前打招呼道:“秦书记,你来更好,你要兑现你的承诺,把我家的一户一栋政策落实,不然,我要闹到中n海!”
“一户一栋政策是新安独有,上京没有人知道,所以还是要回到新安去落实,你跑到这里,找谁闹?没必要,回去后,找我闹,我承诺过的事一定全力推进,不过,此事复杂,需要时间。”秦怀明从容解释道。
“又一个大忽悠!”谢蓉蓉白了秦怀明一眼。
秦怀明只笑了笑,目光移向那个陌生男子,华涛会意,亲切地说道:“蓉蓉,你不介绍一下你的新伙伴?”
谢蓉蓉冷哼了一声,招呼那个男子到身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徒弟,岭北省咏州市的贾诚。”
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个头不高,肤色黑红,一双三角眼浑浊而布满血丝,他点头哈腰地跟众人打招呼。
华涛问道:“蓉蓉,你的信访事业越做越大了,都有其他省的粉丝了。”
谢蓉蓉傲然地撇了撇嘴,说道:“我这是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出头为老百姓伸冤,所以大家都认可我,信任我,推举我做全国信访人的领路人。”
在全国信访届,她有“信访女王”之美誉,江湖地位很高。
秦怀明不明不暗地笑道:“蓉蓉厉害啊。那么,岭北省的这位兄弟,是为什么事上访呢?”
贾诚一看领导还挺关心,上前一步,凑近了秦怀明,激动地说了一大通。
原来,他17岁那年高考名落孙山,遂南下新安打工,还是在龙翔镇,所以这次才主动和谢蓉蓉取得了联系,希望能凭借龙翔街道的经历抱住这个大腿,解决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
不过,他只在龙翔打了一年工,就回到了家乡华隆县,结婚生子,后来发现自己的名字被人占用了,最后一查才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原本是个本科,但被人冒名顶替了。
而顶替者大学毕业回到华隆县,成为一名公务员,在县交通局上班。于是,贾诚四处投诉,无果后才到处上访,但处处碰壁,顶替者非但没有被查处,反而调到了咏州市上班,还提拔为咏州市交通局的副处级干部。最终,贾诚被逼成了专业上访户。
那个时代,高考中冒名顶替的现象屡见不鲜,贾诚说的话颇有几分可信之处。
秦怀明看他说话有逻辑,普通话也不错,用词遣句亦尚可,符合高中以上学历的身份;又见他言辞恳切,痛心疾首,便更加觉得此人可能是真的有冤屈,对他产生了同情心,掏出软中华烟,抽出两支,给贾诚一支,自己点燃一支放进嘴里,把打火机扔给他,贾诚接过打火机,开心地看了看手里那枚好烟,稀罕了片刻这才点着抽了起来。
秦怀明吐了口烟雾,问道:“你哪一年去的新安龙翔镇?现在叫龙翔街道,我是街道的副书记。”
一根烟无限拉近了与贾诚的距离,他其实是很怀念新安的,那里的领导干部总是这么平易近人,不像岭北省的动不动就骂人,就上手段,甚至殴打,便如实道:“93年7月去,94年5月回来的。”
“就一年?怎么不继续干了?”
“哦,那个……家庭原因。”贾诚眼神闪烁不定,说得有些拘谨,手还下意识地挠了挠额头。
秦怀明和卢文娟对视一眼,两人感觉他在撒谎,在掩饰什么。
秦怀明继续问道:“你当时在龙翔做什么工作?”
“当时我还不到18岁,只能跟着包工头干零活,修过路、架过桥,你们街道的龙翔高架桥工程,我干了三个月,搅水泥、绑钢筋啥的都干过。”贾诚嘴里呼着哈气,快速说着。这段话勾起了他关于龙翔的回忆,神色有些异样。
秦怀明听到龙翔高架桥,心里微微一动,怎么又是龙翔高架桥?赖泽忠、樊军、王君来……似乎都绕不开那座诡异的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贾诚只是个打零工的,又是外地人,跟王君来应该扯不上关系吧。
谢蓉蓉早就不耐烦了,大声问道:“今个儿不是到故宫里面学习历史吗?咱别搁着瞎聊了好吗?”说完,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细碎的雪花,道:“华涛,你票买了吗?”
华涛笑道:“我们几个的买了,你们自己的赶紧去买吧,售票口在那里。”他按照秦怀明交代的回答,然后指了指距离五十米外的售票窗口。
谢蓉蓉大吃一惊,瞪圆双眼盯着华涛道:“你什么意思?”
“门票各买各的。”华涛笑容依旧温和舒适。
“不会吧?”谢蓉蓉大吃一惊,街道办从来都是悄悄地就把这种事情给办了,怎么今天让自己来买单?不由地看向秦怀明,目光中饱含质疑和怒意。
秦怀明笑道:“你是信访女王,请儿媳妇和贾诚兄弟畅游故宫,这点门票钱还付不起?”
谢蓉蓉冷哼一声道:“呿,不就是几百块钱吗?华涛,你带我去。”
华涛应了一声,跟着她走过去买票。
秦怀明和卢文娟冷眼看着。
最终,谢蓉蓉企图将华涛带过去付款的阴谋失败了,华涛严格执行了秦怀明的要求,也不知用什么办法,没有帮她买,最后是谢蓉蓉花钱买了四张门票。
谢蓉蓉走回来时,黑着脸,薄薄的嘴唇紧闭成一条红线,趾高气扬地招呼她的三个跟班,往午门走去。
秦怀明、华涛和卢文娟很默契地跟了上去,而且形成三角的掎角之势,也是一种合围包裹之势,以免他们脱离控制。
走到检票口,有人吆喝着问要不要解说,毕竟,参观故宫,有解说与没有解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秦怀明朝华涛点了点头,华涛就花了二百块钱请了一个解说。
众人戴上小蜜蜂设备,通过了检票口,跟着解说往里面走。
进入午门,才算正式进入紫禁城。
可解说员只简单介绍了一下午门的建筑面积、修建年代等信息,根本没有讲到点子上,秦怀明听着乏味,不由地摇了摇头。
卢文娟注意到了,凑近他,悄声道:“秦书记,解说是不是挺没劲的?”
秦怀明嗯了一声。
“书记,一看你就是个学问家,你给我讲讲呗?”卢文娟心血来潮地问道,看秦怀明不置可否,又问道:“我看戏曲小说里总有推出午门斩首,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