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帆又是一声苦笑，道：“巨额财产不明罪主要是反贪局在查，我和龙亮平共享了情况，并且进行了联合调查。赖泽忠的财产加起来大概有两千万，可这是现在的市场价，当初他买这些房子时，总共花了不到300万。他说当年从他老婆家的亲戚借了150万，同时，自己包工程也赚了很多，在龙翔镇经济发展公司工作时收入也很高。我们查了，确实说得过去，虽然有几十万的出入，但问题不大，没法上纲上线。”
“哪个亲戚这么有钱？”
“大老板，周全。”杨风帆冷笑道，“据说是新安的铺王，是赖泽忠老婆熊小妹的表弟，你们街道的干部关系真是错综复杂，查来查去就查到了亲戚关系。后来，我们问询了周全和熊小妹，两人说法一致。当年，周全预判房价会疯涨，所以借钱给赖泽忠投资，没有借条，给的是现金。”
秦怀明自然认得周全，龙翔商会的副会长，与林兴霸关系密切，那幅《旭日升》就是他送来的。周全一向很支持街道工作，但凡需要捐钱捐物、他旗下的物业需要整改提升等工作，他都第一时间落实到位，而且善于施以小恩小惠，街道领导干部基本上都吃过他的饭、喝过他的酒、拿过他的购物卡，所以没有人说他不好，更别提投诉举报了。
那个年代，只要无人投诉，纪委基本上不会主动调查，况且他是商人，也不是党员。
据说，周全的建筑工程公司承包了龙翔街道八成的城建项目。
建筑工程里面的猫腻太多了，秦怀明相信，周全不可能没有问题，只是他非常精明和小心，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而且不留痕迹。
龙翔的水实在太深了，深不见底。
秦怀明心有不甘道：“难道就这么便宜了赖泽忠？”
杨风帆握紧了拳头，砸了一下桌子，气道：“或许吧！领导已经定了调，依据现有证据快速调查终结，十日内结案，第一时间移交司法机关，到时候，他会被转移，收押到公安分局的拘留所，纪委这条线就无可奈何了。”
“那就在这十天内找到新的证据！”秦怀明也用拳头重重砸了一下桌子道。
杨风帆叹口气，端起酒盅，两人碰了一下，喝了一杯，完毕，他才道：“谈何容易？市纪委都有人帮忙，他背后还有高人指点，大领导斡旋，难呐！”
“兄弟，别丧气啊。”秦怀明道，“你是纪委的狄仁杰，你都放弃了，贪官污吏岂不是更嚣张了？！”
杨风帆咬着牙道：“我当然不会放弃！不过，真特么的憋屈，来喝酒。”
两人连续喝了三杯。
喝酒的时候，秦怀明的脑子一直在转，琢磨着怎么破解这个局。如果赖泽忠这个人身上打不开局面，可以从他亲密的人开始，司机和秘书都是这几年才配的，不会有关键线索，那么他的老婆和孩子呢？
杨风帆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道：“他老婆熊小妹我们也调查了，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熊小妹也很配合，在教育系统、学生和家长中口碑很好，还被评为龙田区十大小学教师，师德师风都不错。”
“那他们的儿子呢？”
“赖斌？”杨风帆道：“他刚从乡港大学毕业，在乡港从事文员工作，反贪局对他进行了初步调查核实，暂未发现问题。13年前，他才11岁。”
秦怀明提醒道：“乡港居民，境外身份，要注意啊老杨。”
“对，他是乡港身份，还有几个乡港亲戚也在那边，应该有很多种手段可以把资产转移到国外。”杨风帆双目放光。
“他爸爸出这么大事，他回来过没有？”秦怀明又是关键一问。
杨风帆意味深长道：“他没有回来。”
“春节马上到了，他好歹要回乡过年吧。”
杨风帆嗯了一声，嘴角露出微笑道：“这顿酒没白喝，谢谢你提醒啊兄弟。”说完朝他的肩头擂了一拳。不过境外财产业务就非纪委所能及了，那又是反贪局的业务，他和龙亮平一向配合默契，这个事可以协调他来调查。
两人再次举杯畅饮。
这时，秦怀明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颜可卿，忙朝杨风帆示了歉意，起身进到主卧，按了接听键。
“不是丈母娘吧？”秦怀明笑道，上次被颜瑾瑜骗的好惨，心有余悸。
“那你还叫丈母娘呀？”颜可卿清婉好听的声音进入耳膜。
“不管她承不承认，你妈就是咱妈，早晚我要堂堂正正地叫她一声丈母娘，她还乐不得地满口答应。”
“你就吹吧。不过，这一点我给你打满分，不气馁、不放弃，勇往直前。”跟他说了这几句话，颜可卿心情舒服多了。他不气馁、不放弃，说明他是真的在乎自己。
“从东山市回来，丈母娘有没有欺负你啥的？”
“没有啦。”颜可卿否认，不过士气有些低落，“我跟她坦白了。17号那天我就答应了你，然后我们是男女朋友，还……还亲了。”
这姑娘被妈妈拿捏得死死的，毫无保留，就连地下停车场的亲嘴事件都报告。
“你不怕她提刀杀了我？”
“不怕。因为我告诉她，她要是再欺负你，我就离家出走，跟爸爸过，再也不回来了。”
“母上就怕了？”
“有点。”颜可卿道，“不过，她也对我进行了疯狂的报复，找到我们公司老大，强行把我调到总部上班，在深湾区。呃，东部项目，从此与我无关了。”
“那就是说，我再也不能以工作名义和你在甜坑村约会了？”
“嗯，是的。我这两天正在交接，后天正式调回总部。”颜可卿语气中满是遗憾。
“傻丫头，咱们不都在地球上吗？想见面还不容易？”秦怀明宽慰道，“我今晚就去找你。”
“不行，晚上妈妈不让我出来。”颜可卿道，“总部给我安排的是个闲职，挺没意思的。所以，我再上一周班，就休假回上京，跟我爸过年，过完年才回来。”
“呃，那要好久好久才能见到你，心里好舍不得。”秦怀明柔声道。
“我也是。”
两人同时沉默了。
“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颜可卿提议道。
“不行，东山市考察团上午到，中午有接待，晚上还要喝酒。”
“后天呢？”
秦怀明叹道：“恐怕也不行，我爸和我妹明晚到新安。我爸生病了，来这边做手术。”
颜可卿惊讶地啊了一声，问了什么情况，秦怀明如实告之。
“怀明你好辛苦，家人生病要照顾，工作还这么忙，总是加班，我妈又老是欺负你，而你为了我总是让着她、讨好她……我好心疼你。”颜可卿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令秦怀明感到幸福，有个美丽的姑娘在关心自己、挂念自己，就不觉得这些事烦心了。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哼，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认识我？不然我会多几年给你温暖。”
“现在也不晚。”秦怀明笑道，“对了，我爸在市三院住院，我一有空就在医院，想见面只能在医院了。你有空也去一趟，见见你未来的公公，还有小姑子。”
“什么公公、小姑子的？！我啥时候说要嫁给你了？”颜可卿嗔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你的肉肉？想得是夜夜难以入眠啊。”
“坏蛋，不理你了。”
“宝贝儿，再见，早点休息。”秦怀明对着电话啵了一声。
“嗯，你也是。”她也轻轻回啵了一声，声音显得放不开，一定很娇羞。秦怀明想起她的样子，心里美美的。
回到餐桌，秦怀明倒满一小扎壶，将所有的不开心都倒进了酒里，杨风帆知道他也有不开心的事，便立即给自己倒满了一小扎壶。
“都在酒里了！”
两人将烦恼一饮而尽。
“你知道吗？兄弟。”杨风帆放下杯子，整个人都有了明显的醉意，说话舌头都有点捋不直，支吾道：“我……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