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区林水局出来，坐上丰田霸道，车子缓缓驶离大院，进入主路，秦怀明心情舒畅，拨通了柳慕白的电话，汇报了今天来拜会的成果。
柳慕白听了很高兴，道：“宋卫国这人看上去不正经，关键时刻还挺给力。甚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秦怀明听他胸有成竹，心情更加舒畅了，他这个副书记又当爹又当妈的，成了万金油，啥都干，当老大的也该出手了。
两人商定明天开会讨论工作方案和项目建议书。
第二天上午，关于稻香河雨污分流工程建设方案的研讨会召开了。
柳慕白、林兴霸、秦怀明、赖泽忠、穆岩秋以及相关部门、社区主要负责人参会。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份稻香河雨污分流工程的工作方案和项目建议书。
冯一鸣做记录，这次会议明确要出会议纪要。
会上，郎迎汇报了有关情况，随后是领导发言。
穆岩秋先发言，主要从他所分管的征拆工作角度来谈，认为征拆标准可以先研究确定，待项目立项后就可以立即开展谈判了。这条河实施雨污分流工程，征拆量虽然相对不大，权属复杂，也不会轻松，会牵涉很大精力。
“岩秋，你认为分段招标和整段招标哪个比较好？”柳慕白问道。
穆岩秋一向不看任何人脸色，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实事求是，无所顾忌道：“根据拆迁规则，以我的经验来看，分段比较合适。这么多的征拆任务，一家公司忙不过来，会影响进度。分段的还有，就是三家公司联合三个社区，同步谈判，各个击破，效率会高不少。而且，三家公司形成竞争关系，也有利于提高项目建设质量。就是有一点，我们要主动介入，做好三家公司之间的衔接和统筹，做到工程质量的统一、有保障。”
柳慕白满意地点点头，转向赖泽忠，赖泽忠早就打开了话筒，迫不及待地表态道：“我认为整段招标更符合实际情况，也更科学，有利于工程保持在同一高水准，而且可以节省经费支出。”
柳慕白微微颔首。
秦怀明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对于整段还是分段，我咨询了几个专家，还专门跑到区里请教了宋局，综合各方面意见，分段招标分段实施，比较妥当。除了穆主任说的那些优势外，分三个标段还有个好处，避免了一家公司的尾大不掉，只要哪家公司准备就绪，就可以先进场施工。”
柳慕白点评道：“秦书记说得很好。”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林兴霸，道：“兴霸主任，你的意见呢？”
林兴霸拧了一下脖子，冷哼了一声，面露不屑道：“在项目工程方面，我想，在座的都没有我有发言权。1981年，我到龙翔镇上报到第一天，就开始接触项目建设，二十多年来，经我手的项目大大小小有上千个，整段招标的有，分段的也有，但极少，大量的事实和数据证明，整段招标更科学合理。
雨污分流工程每年都有搞，也都是整段招标，因为你这个项目不就是1.5个亿嘛，没那么大体量，不至于分段。如果分段，反而会很奇怪，别人就会怀疑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甚至会投诉。所以，还是整段招标吧。”
林兴霸没用话筒，声音足够响亮，他还着重强调了“投诉”两个字，颇有威胁的味道，即若是分段招标，必然有人会投诉。而这个投诉人就值得玩味了。
林兴霸如果不同意分段招标，这个项目就无法推进下去。一来他是街道办主任，负责项目建设，而且分管财政；二是，他跟区长关系亲密，如果他私下跟区长做做工作，这个项目可能就会被毙掉。
事情有些棘手。
柳慕白却依旧流露着弥勒佛的憨笑，他故意让会议冷场了片刻，这才道：“有个问题，大家都忽视了：没钱。区里没钱，街道没钱。没有钱，讨论整段或者分段没有任何意义。昨天，秦书记去区局跑了一趟，宋局交了底，财政确实没钱，我也问了区财政局，答复是一致的。
主要原因是，区里把治污的钱都投到了龙田中心城的龙田河，大家也都看到新闻了，说是要打造新安第一清的河流，做成治污的标杆，所以不会给我们一分钱。关起门来说，龙田中心城是香饽饽，而我们龙翔街道就像是被遗弃的孩子，没人抱啊。”
林兴霸微微一怔，这个情况他并没有掌握，于是目光严厉地扫向赖泽忠，后者也是愣住了，旋即讪笑着躲开了林兴霸目光，点头致歉。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一句话形容林兴霸此刻的心情，再恰当不过。
林兴霸不想放弃这个项目，心里盘算了一下，街道的财政是不可能盘下来的，因为撤镇改街后大部分财政权都被收回到了区里，街道能够自由使用的是行政事务经费1.5亿元，还有城建办1.3亿元的小型基建项目经费，这些都是不能挪用的。
难道区里明年真的没钱？林兴霸不相信，他要争取一下，于是颇显霸气道：“我问问区长秘书。”说完，掏出手机，当着众人的面拨通了电话，“喂，鲁秘书，区长在吗？”
“在开会。”
“问你一个事，区里明年应急项目经费还有吗？”
“哪个口子的？”
“水务。”
“没有了，整治龙田河的钱都不够用，要从其他地方挤所以，各街道只能保障基本的、紧要的。”
林兴霸听后心里有些惨然，脸上却依旧显示出迷之自信，道：“能不能从应急项目经费里挤出1个亿，我们街道要搞稻香河治理，希望列入区里的重点项目，然后由区财政保障。”
“基本不可能。”鲁健回答道，“区长正在开的就是明年重点项目财政保障会议，我看了会议材料，明年区财政十分紧张，要整治龙田河，要修两条高速和四条快速路，还有修地铁，建公园，建场馆……不要说1个亿，就是一千万都费劲。”
林兴霸的脸色终于绷不住，黯淡下来，甚至有些发绿。
挂了电话，他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确实没钱了。”他也没必再找区长要了，何必让领导为难？
“兴霸，关于钱的事，你来801，我们两个商量一下。”柳慕白忽然说道。
林兴霸愣了一下，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801里间办公室，林兴霸主动锁上了门。
柳慕白没有坐下，两人站在窗前，抽着烟，望着窗外说话。
“稻香河的项目，有个办法可以搞到钱。”柳慕白语气中带着笑意。
“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林兴霸有些不耐烦，说完猛吸了一口烟。
柳慕白道：“市水务局今年有个类似于篮球里伤病特例的项目，就是针对优质民生项目给予绿色通道和专项资金支持，而这些钱是从今年没有花掉的钱里统筹出来的。”
“伤病特例？”林兴霸微微一怔，余光瞥了他一眼道，“书记会打篮球？”因为如此专业的篮球术语不懂篮球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柳慕白笑道：“投篮谁不会？不过，我喜欢看NBA，了解一些知识。”
林兴霸其实已经知道他会打篮球，现在还不承认，他也不拆穿，要论城府，林兴霸心中也不服他。
“市水务局这个项目俗称最佳替补，今年他们的剩余资金有2亿多，这笔钱可以用于今年也可以明年用，但必须是今年立项。”柳慕白道，“我已经跟封常委请示汇报了，他也给水务局交代了，会给我们留出1.2亿。”
“最佳替补”专项资金这个事，正是秦怀明从宋卫国那里得到的机密消息，也是宋卫国给他支的妙招。这笔钱，要经过封国良特批，而柳慕白是封国良的马仔，所以宋卫国相信此事能成。
秦怀明及时将情况反馈给了柳慕白，柳慕白当晚就去找了封国良，最终敲定了这件事，剩下的就是走程序了。
林兴霸神色复杂，吐了一口烟，道：“条件呢？”
柳慕白悠然道：“你知道的，分三段招标。”
林兴霸思忖了两分钟，叹了口气，问道：“果真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那么，是不是要你二我一？”他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柳慕白分同一块蛋糕，然而目前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好歹三分之一也有好几千万啊。
柳慕白扭头直面林兴霸，笑意满盈，微微点头，继而语重心长道：“这是市里的条件，不是我的，我不拿一分。兴霸同志，我希望你也一样。”
林兴霸快速抽了几口烟，直到把那根烟抽尽，烟灰掉落一地，冷冷说道：“成交。”
他心里却一百个不情愿，腹诽道：柳慕白你特么的真虚伪，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老子就不信你手脚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