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可卿微微一怔,轻启玉齿,咬着下嘴唇,支支吾吾道:“不……不会的。我和他其实没有什么,是高中同学、大学同学,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男朋友,就是……就是他一直在追求我。我妈妈喜欢他。”
秦怀明望了一眼外面,似乎房间骤然之间亮堂了许多,他神色清朗,眉目舒展,笑着问道:“你大老远跑过来,不是跟我说你的爱情故事吧?”
“那当然,我是怕你误……误会。”说到“误会”两个字她自己的都不好意思了,还用误会吗?她和魏羡纠缠不清,不是男女朋友还是什么?再说,自己和秦怀明又不是男女关系,没什么好误会的。
颜可卿巴不得赶紧把那件事翻篇,便转移话题道:“秦书记是我们的甲方,我来拜会你,是应该的。”
秦怀明道:“那正好,来,你看看龙翔地图。”说着他起身走到外间,指着墙上地图中稻香山工业园旁边的一个点点道,“你看这里,山前坪。”
颜可卿凑过来,将长发撩到耳根后,定睛看了片刻,疑惑道:“这里怎么了?”
“你们的项目是要建商品房吧?这里在不在你们的红线范围内?”
颜可卿噗嗤笑了:“书记也知道了?”
“地球人都知道。”秦怀明道,“你们是旅游地产公司,难道会白投几十亿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搞旅游开发?主要还是拿下稻香山前面那十几亩空地,建楼盘吧,而且据说那里未来规划有两条地铁线,极有可能会上新安地铁第四期规划。”
颜可卿点点头道:“嗯,那里是核心地带,要征拆的。”
“难怪。”秦怀明轻叹了一声,回到里间办公室,两人重新坐下。
“书记,有人相中了那块地?”颜可卿冰雪聪颖,猜到了领导如此关注那个小地方,一定有利益方面的原因。
秦怀明悠闲地望了她一眼,摇头轻笑道:“也不是,我就是问问。”
“书记,那片区域我们已经跟甜坑村协商好了,是不允许再建或再引入任何项目的,因为到时候征拆,会涉及赔偿问题。”颜可卿还真怕有人要在那里做什么文章。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发?”
“快了。”颜可卿道,“签约仪式计划在10月底举行,到时候会邀请封国良常委、区委书记、区长参加,而且据说,卓文区长国庆节后要先去打个前站。”
秦怀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道:“如果山前坪那里有座网吧,大概一千多平方米,拆迁赔偿的话,得花多少钱?”
“无论多少,我们公司是不会花这个冤枉钱的。”颜可卿神色坚定,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而俊俏。
“我是说如果。”
颜可卿转着眼珠想了一下道:“这个需要评估师评估,不过那个位置,临时建筑每平方米要1000多吧。书记,你打什么坏主意呀?那里目前是空置的。”
“没有,我就是问问,毕竟接下来,我也要把精力转到到你们的项目上了。”
“好期待啊!对了,上次柳书记说你要担任甜坑村文创小镇项目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了?后来好像没音了。”
“还在酝酿,不过快了,等领导小组分工调整的议题上会通过,我就走马上任。”秦怀明将任常务副组长,组长将调整为柳慕白、林兴霸两人。
“你们街道可真有意思,双组长,一般一个项目,再重大也是党委口领导任组长,政府口领导任常务副组长,你呢,接受柳书记和林主任的双重领导,要是他们两个意见不一致,你听谁的?”颜可卿微微侧颜,语气中带着些俏皮。
秦怀明听后哈哈大笑道:“我听你的。”
“你又骗我。”颜可卿温柔地嗔了一下。
忽然有点冷场,颜可卿拢了拢滑落到肩头的长发,轻口呷着茶。
“那天晚上,挺不好意思的,我第一次喝酒,就喝醉了,有些失态,见笑。”颜可卿勇敢地先说出了口,如释重负,却又偷瞄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我也喝多了,不过我没有不好意思。我觉得甚是遗憾。”秦怀明说得云淡风轻,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沉重。是啊,如果那晚,魏羡不来,该发生的也就发生了,现在他们两个的关系也许就不再仅仅是甲方和乙方了。
见颜可卿双颊微红,水茫茫的大眼睛忽而翕开忽而闭合,闭合时两排长长的天然的睫毛,如排列整齐的栅栏倾倒在眼皮上,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有一种古典女子的小哀婉。
秦怀明悲悯地望着眼前这个尤物,忍不住又想起了红楼梦里的秦可卿,她有宝钗的圆润多情,也有黛玉的悲剧气质。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秦怀明收起深沉的目光,变得有些轻佻,道:“那两幅字你可要收好,将来会很值钱的。”
颜可卿温婉一笑,柔声道:“无价好了吧。”
正说着,郑婷婷敲门而入,报告说党工委委员钟新华来了,秦怀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跟钟新华约的是10点30分,他提前五分钟来了。
颜可卿知趣,轻叹道:“时间好快呀。那我就不打扰秦书记了,告辞。”
不知道为何,明明觉得心里很近,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那么生分。颜可卿嘴角挂着明媚的笑,心里却有些灰暗。
秦怀明很绅士地帮她拉开门,颜可卿飘然而去。
郑婷婷小碎步走进来,躬着身子,收拾茶几上的杯子,她不再介意胸口那团白展露出来,在她的世界里,秦怀明已经是哥哥或者叔叔。
秦怀明注意到了茶杯口上颜可卿留下的红色唇印,嫣红如血,惊心动魄,那仿佛不是印在杯子上,而是刻在心里。
他突然想起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那段话:也许每一个男人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就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则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哪个男人不想同时拥有白玫瑰和红玫瑰?一朵插在瓷瓶里,摆放在厅堂,满屋生香,供人观赏;一朵别在胸前,走在大街上,或者在酒吧里,那是多么的风流倜傥。
秦怀明的第一段婚姻,娶的不是红玫瑰,也不是白玫瑰,是没有玫瑰花的刺。
而颜可卿是红玫瑰?是白玫瑰?还是双生花——红白玫瑰于一体?
不知何时,党工委委员钟新华轻飘飘地进入了房间,向他打了声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钟新华的特点便是如此,长得瘦小孱弱,走路蹑手蹑脚,时常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有时突然出现在你身后,会让你感到惊悚。他说话也是细声细语,有点太监腔,这大概也是造成他寡言少语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