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正德帝的愤怒
终究,自己亏欠她许多。
秦柳在豹房住下,直到天黑,才有人来传她。
跟随内侍来到一个大殿,里面已经有两人围桌而坐,饭菜香味和美酒都香味四溢。
秦柳开过饭店,一闻便知,这酒乃是百年醇酿的极品秋露白,产自齐鲁,十分珍稀难得。
身着赭色龙袍的颀长少年天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款款走来的秦柳,似笑非笑道:“故人重逢,感觉如何?”
他对面的另一人马上起身,掀袍下跪,朗声道:“朱岳犯欺君之罪,请皇上重罚!”
秦柳刚好走到他身边,瞳孔一缩,也要跪下行礼。
这请罪的不是别人,而是已经半年多未见的朱岳。只是方才一瞥,她看得出来,朱岳瘦了很多,原本英武俊伟的脸庞,此时不仅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还微微凹陷下去。
这是他受伤至今还未痊愈吗?
“如果有一天,皇上需要微臣的一颗头颅,微沉也毫不吝惜!”
“那夜夜的锥心之痛,你可曾体会过半分?!”
正德帝的背影停顿,终究还是没有回头,肩膀耷拉着离去。
“居庸关外烧死的那个孩子,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亲生二郎有了保国公府嫡次子这个身份的掩护,倒是能得安全。
秦柳纤纤弱质,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孔武有力的少年天子?
正德帝并不让朱岳起身,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讥嘲:“欺君?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欺的君?”
伏在地上的朱岳依旧一动不动。
或许当初在这皇宫之中,刘雪绛那夜夜煎熬的心,也是如此痛楚吧?
或许,她也会悔恨自己不该放纵感情,亲手缝制了那件狐皮大氅。那件寄托了年轻少女对爱情向往和追求的大氅。
皇帝又如何?
也不过是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朱岳又道:“不错,刘瑾之死,朱岳也曾出一份小力。如今刘瑾惹得天怒人怨,若不杀他以平民愤,各地暴动此起彼伏,只怕大祸将至!刘瑾当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挺身而出为皇上与群臣相斗,就该想到会有这样身死献祭的一天!”
秦柳目光询问地看向朱岳。
“无耻下流,手段卑劣,强人所难的昏君?”
“所以,朕才削保国公的兵权,纵容太皇太后把阿绛留在宫中。只想着她能晚些成亲,赶得上退掉谢家的婚事,你来娶她。”
正德帝自顾自继续说话:“是,朕也有错。不该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对阿绛的心思。这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朱岳淡淡微笑:“前几日,我家幼弟刚加入族谱,记载我母亲名下,由我母亲亲自抚养,姓朱名岗,小名二郎,有机会,刘小姐可见上一见。”
秦柳立马跪地大喊:“皇上,民妇之子死于锦衣卫千户钱宁之手,还望皇上将恶人绳之以法,为民妇伸冤!”
朱岳终于抬起头,目光镇定地直视正德帝:“皇上,雪绛小姐不是个物件儿,她的未来,得问她自己的意见。”
“皇上,您连自己的子嗣都保不住,何况一个女人?”
正德帝愤怒地指向秦柳:“就连她,你们也拿来利用,让朕误杀了刘瑾!”
“微臣不敢奢求能与雪绛姑娘结成连理,只愿她平安喜乐,安度一生。”
“你如何对得起她这一番深情?!”
大殿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你们就见不得朕身边有能用的人?见不得朕有自己的爱好?”
朱岳伏在地上,并不说话,以往挺拔的身姿,此时显得如此瑟缩。
只是,他们母子何时才能再团圆?
“您去过她开的客栈,路过她住过的镇子,可是您就是找不到她。”
“皇上,该睁开眼看看的人是您!”
“可是,你却把她藏起来,不让朕找到他,为什么?为什么?!”
<div class="contentadv">正德帝越说越愤怒,双目赤红,全身贯力地走来走去,像被激怒的猛兽:“刘瑾之死,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
“她一个安分守礼的姑娘家,在朕的唆使下,才鼓起勇气私相授受,给你亲手缝制狐皮大氅,担心你在边关受寒受冻。还向朕索要了蒙古语老师,日夜勤奋学习蒙古语,只怕与你没有共同语言。”
正德帝无奈地大笑起来,转身离去。
他若是真的能护住她,就不会让她落得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秦柳感觉心脏猛地抽痛。
正德帝张开双手,指着四周的建筑:“这个坚固的豹房,就是朕为她打造!只属于我们两个!”
“她现在是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可是明天呢?下个月呢?明年呢?”
朱岳只是冲她点点头,眼神肯定。
“她是变成一堆白骨,还是依旧活蹦乱跳,您能打包票?”
正德帝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你呢,大氅送出去几个月,杳无音讯。你又做了什么?”
半晌,正德帝才整理好激动的情绪,平静说道:“是。从诏狱开始,阿绛就入了朕的梦。可知晓了你们两情相悦后,朕想过要成全你们。”
“微臣把她的行踪告诉皇上,皇上就能护住她吗?”
“朕把你当作好兄弟,好哥哥,你又把我当作什么?!”
秦柳一时间五内杂陈,悲从中来。
正德帝双手背在身后,往大殿正中走了几步,仿佛自言自语,眼里流露出几分凄然和悲痛:“四年了,朕日日夜不能寐,饱受良心折磨。愧对挚友,愧对为国事操劳大半辈子的刘阁老,也愧对她和孩子……”
“你不能给她的,朕来给她!”
正德帝突然转身,眼眶泛红,额头青筋暴露,手指着秦柳愤然道:“而你,明明知道她还活着,却不肯透露半点消息,让朕一直受这煎心之苦!”
秦柳见状,去把还跪在地上的朱岳扶了起来,目光殷切地看着他,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可是,朕并不后悔!”
“夺你心上人的恶魔?”
秦柳还未跪倒,便被正德帝一把扶住,并不让她跪下去。
居庸关外那个被烧死的冒牌二郎,让秦柳怒火中烧,却无能为力。此时若揭开二郎的真正身世,只会把他推向死亡。
更让秦柳悲痛的是,那个顶替二郎的孩子,就这样无辜丧命。
朱岳缓缓问道:“刘小姐,未来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