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了心头。
刘瑾趁机献策:“不如同意刘阁老致仕,之后雪绛姑娘若是进宫,便没什么阻碍了。”
一夜的反复思考推算,正德帝最终采纳了刘瑾的意见。
刘健和谢迁均被同意致仕,与三阁老同气连声地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被派往南京闲住。
刘瑾被任命为新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人称内相。
而三阁老中的李东阳,被正德帝留了下来,这样安排,朝廷大事就还能按部就班地推进,不会出大乱子。
在春节后的正月里,他终于知道了刘雪绛所住农庄的位置。
冰天雪地的京郊,结了冰的湖面环绕着湖心小岛。
小岛上只有寥寥几间茅草屋。
心爱的姑娘,怀着孩子,就这在这么艰苦的地方?
正德帝迫不及待地踏上冰面,朝湖心的茅草屋奔去。
然而,冰面并不结实,他不慎掉入冰窟。
被随从手忙脚乱地打捞起来,抬进茅草屋时,快冻僵的他终于见到了阔别数月、始终挂在心头的姑娘。
她一身朴素衣衫,头发挽成妇人样式,小腹隆起,面容惊恐又急切地吩咐下人烧热水准备沐浴。
他很快泡上了热水澡,之后又窝在带有她馨香的被窝里休息。
她只是静静坐在自己身旁,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自己尝了尝才递给自己。
他裹着被子喝完姜汤,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话:“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拿出那枚才是半成品的羊脂玉簪,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琢玉难度很大,他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处理政务,想办法怎么安置她,虽然失败了几次,也只是匆匆琢出这么丑的一枚玉簪。
好歹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面对诏狱可怕刑具都没掉眼泪的刘雪绛,轻轻抚着孕肚,红了眼眶。
呆了半晌,她终究还是接过了那么丑的羊脂玉簪。
他的心情熨帖得无以复加。
她终于接受了自己?!
他兴奋得快要飞上天!
比自己登基那天的心情还要高兴,还要快乐!
朱岳,我的好兄弟,对不起,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伴着一些痛苦。
他很快发起了烧。刘雪绛握着自己的手,一边给自己覆毛巾,一边焦急地催促人去请大夫。
这荒郊野岭的寒冷深夜,大夫赶过来也要半天。
他却很心疼。
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受了自己的荼毒才住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凉地方。
他拉着她的手,借着发烧的迷糊,把心里所有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从第一次在李东阳阁老家中见到她时的留意,以后数次见面时刻意的刁难与使坏,到宫中相处时的挂羊头卖狗肉。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仪姑娘时的多次故意挑衅,不过是想引起她的注意而已。
她只是目光温柔地安抚自己,不时替自己换毛巾降温,说她不介意过去那些事,知道他不是个坏孩子。
他终于意识到,她并不只是一个怀了他子嗣的女子,还像一个母亲,温声细语地抚慰生病的他。
他从未体验过的母爱,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
他在这湖心岛茅屋住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她看着自己退烧,逐渐好转,心情也从紧张焦急逐渐放松。
他却越来越开心。
<div class="contentadv">她终究还是关心自己的。
他也向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等豹房建造好,朕把你接回宫里,咱们不必理会宫里那些人和破事,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他的父皇能守着皇后过一辈子,他为什么不可以守着心爱的女人过一辈子呢?
虽然他已经有了皇后,不能给她最尊贵的名分。
可他能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全部的爱意都献给她。
她再次红了眼眶。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低着头垂泪,修长的脖颈宛若天鹅一样美丽。
然而,等他安排好一切,来接她和孩子的时候,变故突起。
一场大火把茅屋烧成灰烬。遍地的死尸,从庄稼地里朝他射来的冷箭,被急匆匆赶过来的刘东替他挡住了。
刘东啊,这个中年人,自己儿子的外公,嘴唇青黑地死在了自己怀里。
临死前,他只来得及抓住自己的袖子,不甘心地说了两个字:“雪绛……”
父亲的爱子之心啊。
父皇临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对自己不放心,艰难地撑起病体,向刘首辅等人殷切托孤。
他的心情如同父皇去世那天一样,悲痛得难以复加。
在这一天,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和唯一的儿子。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看这个据说长得很像自己的孩子。他才三四个月大啊!
刘家失去了两个做官的儿子,一个被先帝荫恩了中书舍人的长孙。
如果说,这个世界,他最对不起的人,只有这位他应该尊称一声师祖的刘健,前首辅大人了。
好在茅草屋灰烬中,并没找到那支特别的羊脂玉簪,也没有找到母子二人的尸首。
调查说有马车曾离开此处。
他有理由相信,他的女人和孩子还活在这个世上!
……
一别经年,他终于又重见这枚羊脂玉簪,却因为一时激动,被人钻了空子,杀了深受重用的刘瑾!
做了皇帝又能如何,连自己的情绪、爱憎都能被人利用得死死的!
正德帝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竹筒里那枚碧玉簪,他也很快认了出来。
这是朱岳当初被刘雪绛退回去的定情信物。
这两只簪子居然被装到了一个古朴的竹筒里?!
这是雪绛的竹筒?
她见过朱岳?!
她,还活着?
可她不肯回来见自己。
全国寻她的锦衣卫,她只要见到一个,便能搭上线,与自己建立联系。
她是恨自己,害死了她的家人?
正德帝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
秦柳进京的时候,正是刘瑾凌迟之刑的第二天。
居庸关外惶恐不安的钱宁早就被人绑了带进京城,作为刘瑾的同党只等着刑部审判。
杨慎带着秦柳直接去了凌迟刘瑾的现场。
围观凌迟的群众议论纷纷。
“听说这刘阉昨天割了一天的肉都没死,还喝了一碗粥。”
“今天还有气!老天有眼,一定要让他受尽苦楚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