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柳觉得有些惭愧。
杨慎明明神情专注地弹琵琶,看都没看自己。
还是自己心思龌龊,见人家长得帅动了歪心思。
这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他们没怎么出门,基本都是在谈论诗词歌赋、朝政时局、童年趣事,有时还争吵不休。
秦柳支持朱岳灌输给自己的观点,认为刘瑾改革正当时,应该予以支持。
杨慎却大骂刘瑾乃祸国阉宦,人人得而诛之。
两人一度吵得不可开交,好几天谁都不理谁,路过也当没看见似地板着脸,更像小孩子相处。
可墨染端上来好吃的糕点叫两人一起吃饭,他们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重新和好了。
秦柳笑得不行,这种观点不一致还能做朋友,也只有他们了。
她感觉杨慎像自己的男闺蜜,可以畅所欲言、轻松自在,不用担心对方鄙视自己从而不跟自己来往。
刚才脱衣服的时候秦柳就发现了这些伤痕,虽说都是皮外伤,不严重,可结的痂都还没掉,形成的时间应该不长。
秦柳心里走酸又软,帮他脱了衣服,又用湿毛巾把他脸上、脖子上的灰尘擦掉,才扶他进了浴桶。
原来,西北的春天如此美丽醉人!
她看不清那是不是巴尔斯,于是用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喊:“巴尔斯,巴尔斯!”
巴尔斯一身汉人的商人打扮,衣裳略大还满是灰尘,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他那黝黑却不失英俊的脸上疲惫与欣喜掺杂在一起,细长的眼睛明亮又湿润。
又是土又是汗的,秦柳忙拉起了巴尔斯,“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客栈,你先去洗洗。”
那团烟尘顿了顿,之后速度更快地向秦柳方向奔来。
这次海东青飞来,还离她那么近,一定是巴尔斯来了!
她要去迎接他,迎接自己日思夜想的未婚夫!
直到日上中天,秦柳才再次看到了天空中盘旋的鹰隼。
秦柳把浴桶里的水撩到巴尔斯脸上和头上:“你个傻瓜,你个大傻瓜!”
她一直和刘家没什么来往,提都没提,他大可不必如此费事!
可她却抑制不住地感动和伤心。
巴尔斯或许是长途急奔后突然放松,疲惫至极,坐在。浴桶一旁的小凳子上半天起不来。
“你背上的这些伤哪里来的?”
那白色的羽毛,灰边的巨大翅膀,分明是一只海东青!
那么多金子铸的牛羊马,得花多少钱!
巴尔斯疲惫地靠着浴桶沿闭目休息。
墨染呆了呆跟了上去。她见秦柳披头散发却熟练至极地翻身上马就要出门,连忙拔下自己挽发的银簪递给秦柳:“姑娘,姑娘,把头发拢拢!”
秦柳震惊地抬头望向空中。
有人如此慎重地对待她,奔赴两千多里向她走来,去她娘家下聘礼,别人不收也要赖着人收!
巴尔斯听出来秦柳的异样,睁开眼睛,用手温柔地帮她擦干眼泪:“没事。几鞭子而已。他们不肯要,我非要送,就挨了打。几鞭子换到这么大一个美人,我赚翻了,哈哈!”
他的心尖儿都在颤抖。
是在路上遇到响马盗了?
秦柳激动得热泪盈眶,用袖子擦擦脸后就快速骑马跑下山坡。
<div class="contentadv">两人四马终于在枯黄的叶草地上重逢。
这种连梦中都敢有的情景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他都不敢相信。
两人顺势倒在了草地上,为了避免被吃草的马儿踩到,还抱在一起顺着山坡往下滚了滚。
这种突如其来的陶醉让他仿佛喝了八坛子葡萄酒一样醺醺然。
秦柳帮巴尔斯沐浴完,丁季诚就带了新衣服和席面过来。
秦柳嘱咐跟来的丁季诚等人去买几身里里外外的男子衣服,回家去取她亲手做的一些男子内衣中衣,还有订一些上好的席面送过来,便进屋帮着巴尔斯洗澡了。
丁季诚带着两个护卫连忙也骑马跟了上去。
秦柳愣了半天,才擦掉夺眶而出的眼泪,带着鼻音埋怨道:“送聘礼是尊重他们,他们怎么还打你了?!”
阿绛那么妖孽又不顾形象地披头散发站在明媚春光下款款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男人。
巴尔斯不好意思地笑笑:“光顾着赶路,这几天没洗澡……”
秦柳眼见鹰隼消失,提起裙子就往后院马厩跑去!
杨慎其实并没有专心地弹琵琶,弹错了好几处。
一只巨大的鹰隼盘旋而落,在秦柳头顶不远处又一声高亢鸣叫后飞走了。
一声高亢嘹亮的枭声破空而来。
她不再是那个被一千五百万婚房撬走墙角的失败女人了!
“找你。没找到,收到杨慎的信,就送了聘礼。”
秦柳一直骑马出了安化城往东而去。
秦柳笑吟吟地接过银簪放入怀里,却顺手摘了后院桃花树上的一截桃花枝把头发挽成一个髻,策马消失不见。
秦柳与他对视几眼后便匆忙下马,与巴尔斯紧紧拥吻在一起。
秦柳激动得浑身颤抖。
远处依旧一片枯黄的山野之间,一条土黄色道路蜿蜒其中。路上有稀稀寥寥的来往行人。
她好喜欢!
“洛阳,你家里人,抽的鞭子。”
秦柳亲了一阵还是受不了巴尔斯身上的怪味:“怎么这么臭?”
秦柳极目眺望,烟尘中似乎有一人带着两匹马正奔腾而来。
是不是她养的那六只中的一只?!
这些海东青本来跟着她的,后来她与巴尔斯置气后纵马离开,就没再见过他们。
她兴冲冲策马登上一个小山坡。
一个先字再配上一个宛若水波的眼神,巴尔斯感觉自己都快化了,哪有不同意的?
客栈在安化城外不远处,主要服务于过往客商,这会儿正是生意清淡的时候。
巴尔斯半闭着眼睛,似睡似醒地举手比了比:“这么大的羊,金子做的,一百只,牛,一百只,马,一百匹,聘礼。”
秦柳惊掉下巴!
“你跑洛阳去做什么?!”
其中一团烟尘越来越近,似乎奔涌而来。
巴尔斯只是喝了几碗粥便去床上倒头就睡,手却握着秦柳的手不松开。
秦柳依着巴尔斯。
她的巴尔斯不像杨慎那样干净脱俗,不像朱岳那样英武贵气,也不像广思那样和气有亲和力。
他还经常不是一身血就是一身土脏兮兮狼狈不堪,可她总是压抑不住地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