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香玉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军中识字之人少之又少,再说有我家老爷帮衬,广思他上手起来必定很快。得到提拔重用那是迟早的事!”
秦柳赞同地笑笑,低头喝茶。
胡香玉的意思她明白,就是想提携科举无缘的亲弟弟,让他去军中效力,日后有个好前程。
秦柳暗自苦笑,自己这已有蒙古未婚夫的事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说出来,现如今坐在胡家作客,实在是太过尴尬。
秦柳找了个去官房的由头遁了出去,却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胡广思本人。
广思结结巴巴、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忸怩地表明来意:“阿绛可愿去宁夏受苦?玉泉营荒凉苦寒,你若不愿去,我便推了大姐夫寻的新差事。”
秦柳温和地看着广思,轻声问道:“广思表哥可愿去玉泉营军中效力?”
广思激动地拍了拍胸口:“大丈夫当身先士卒、为国效力,马革裹尸而还,身死而后已,岂有不愿之理?”
秦柳捂嘴笑道:“表哥有如此志向当真是大丈夫,只是你若身死而后已,大舅母怕是要伤心死了!”
广思不好意思地挠头微笑。
当初是刘雪绛小姐亲口让胡广思上门提亲的,如今世事变迁,胡广思却守着一个再也不可能实现的诺言不肯娶妻。
“阿绛说得对,我去找姐夫说去!”
说句丢人现眼的话,妾身也曾不吃不喝以死相逼,他那傻孩子也不劝我,只是守在我身边也不吃不喝。
晦庵公前不久捎话过来,说是请妾身在这陇西为他落魄守寡的孙女找户安稳人家,这才让妾身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唐突了阿绛,阿绛不要怪罪我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浅薄妇人,啊?”
妾身膝下只有这一根独苗,实在不忍老胡家断了后……
“大舅母放心,阿绛一定尽力劝劝广思表哥。”
秦柳笑着摇头。
秦柳不知道祖父刘健和胡家人说过什么,胡家上上下下几乎已经把她当作儿媳妇来看了。
方夫人眸光黯淡,长叹一声:“还是妾身痴心妄想了。”
“是啊,这些年我学会了做栗子糕,一直想亲手做给你尝尝。”胡广思声音低沉,带着遗憾和落寞,即便坐下,身体也有些僵直和局促。
不得不说,若不是她与巴尔斯已经定亲,广思表哥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
妾身也不是要强人所难,只是想着阿绛若能抽空开解开解广思,让他别那么死心眼,妾身也就知足了。”
只是俗话说,初嫁由父,再嫁由己。如今虽然有朝廷旨意令寡妇再嫁,可阿绛已有婚约在身,就等着未婚夫择期迎娶。
“广思表哥,这栗子糕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啊。”
秦柳还是先行告辞回家。胡家人的热情她消受不起,受之有愧。
广思行礼后倒退几步走了,不小心还撞到一旁的栏杆上。
辜负了您和广思表哥的一番心意,还请大舅母原谅。”
广思表哥看起来没那么聪明,可却总能让人心情很好,心里生出许多柔软纯真,就像回到了童年的美好时光。
“阿绛不要伤心,阿绛要高兴,天天开心!”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诚恳说道:“广思表哥,玉泉营处在前线,蒙古骑兵时常侵扰,您若去了玉泉营,安全如何保障?此事还应慎之又慎。最好能寻个兼顾安全的安稳职务,免得大舅母担心,也免得未来的表嫂担心。”
秦柳在胡家消磨了一阵子,正要找方夫人道别,却被方夫人拉进了内室,一副畅谈心里话的架势。
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强撑起笑容:“大舅母有一件事恳请阿绛。还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广思,这些年,别的事他都无所谓,只惦记去京城向刘家提亲。我们也曾试过另为他说媒,都被他寻死觅活地拒绝。
与除夕日重逢时的激动与扭捏,昨日的忐忑与羞涩不同,今日的胡广思安静了许多,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悲伤,眼睛下面也是一层青黑眼圈。
他的母亲、姐妹都很好相处,未曾对她的寡妇身份有过半点质疑,反而一副怕她瞧不起胡家的紧张兮兮状态。
“广思表哥,我知道,其实你不喜欢吃甜食,却一直喜欢跟我抢糕点吃,还把自己吃得胖乎乎。”
秦柳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和感动。
秦柳明白,胡广思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有未婚夫,婉言谢绝了胡家的亲事。
“阿绛,我们秦安县处在这偏僻的边远陇西,远不如江南水乡富足安逸。
<div class="contentadv">我们胡家现如今落魄,若不是有隔壁大房的孝思前年高中进士,在京城已经没什么人记得我们秦安胡家了。
秦柳眼眶不禁湿了。
方夫人为难地看了秦柳半晌,终于犹豫着开了口。
他羞涩、紧张又真诚的眼神透露出,这个小伙时隔六年依旧把她放在心上,对待她紧张又慎重。
这算不算委婉暗示,自己不大可能嫁给广思呢?
秦柳见方夫人态度诚恳,还是打算告知实情:“多谢大舅母的一番好意。
第二天,胡广思登门拜年,带来了不少年节礼品特产。别的倒都还好,其中一盘用炉火煨着、依旧热气腾腾的栗子糕,让秦柳感慨万千。
这让秦柳感觉压力山大。
她留下正准备离开的胡广思一起喝茶品尝点心。
她若嫁过来,自然不会受什么苦,日子安逸平和,相夫教子平安终老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惜,广思并没听懂她的未尽之意,反而羞涩地挠挠头,憨憨笑着。
胡广思的眼眸中闪过温柔和缅怀,身体放松了许多,靠在了椅背上。
“我从记事起就寄养在你们刘家。刘家的家仆都很有素养,从来不曾因为我是寄居的少爷冷眼区别对待。反而对我一向和颜悦色,我要新式样的砚台,承恩表哥也要新式样的砚台,仆人会先把砚台递给我。”
胡广思侃侃而谈,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
“我本来不觉得什么。可父亲有一回进京述职,骂我不懂事没眼色,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总妄想和首辅家的孙子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