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她逗笑了,清了清嗓子后又板脸严肃说道:“天家威严,岂容平民放肆!”
刘雪绛并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道:“打架的又不是我,我怎么放肆了?难道要我捂着眼睛,还要大声喊着:‘你们好好打架,我不会看的!’这样才算正常?”
她一身男装,说话便比着女装时大胆放肆了许多,尤其是上面坐的是个假正经大帅哥。
男子见她痞里痞气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挑衅地看着自己,便不再说话,起身出去了。
不多时,杨慎进了营帐,笑道:“没受到冲撞吧?咱们走吧。只怕过几天朝堂上有场好大的热闹瞧!”
刘雪绛见他强忍着笑,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非要看热闹,要不咱们哪里还能来场军营一日游?”
杨慎终于不忍了,捧腹仰天大笑了一通。
少年郎意气风发的笑声响彻整个营地。
营地外还在推搡、辱骂的一众人都愣了一瞬,又接着继续。
……
画面兜兜转转,又是到了京郊田庄外,一身男装打扮的刘雪绛被人团团围住。
人群中转出两人。
一人便是之前那个英俊的年轻将军,白衣甲,宛若天神。据杨慎说这人是保国公府的嫡孙朱岳,太子的伴读,实权勋贵里首屈一指的文武全才,前程远大。
另一人则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寿宁侯世子张宗说!
刘雪绛有些牙疼。
几个月前在李东阳阁老家的赏花会上,她曾经伶牙俐齿地奚落过这个一身大富大贵打扮的纨绔子弟。如今狭路相逢,他不会是来找回场子的吧?
果不其然,张宗说以她私通鞑虏间谍为由,把她和侍女碧云带回了诏狱。
诏狱的地下黑牢臭不可闻,阴森可怖。刘雪绛与碧云已经被取掉了嘴里的臭布,却更加觉得难以忍受了。
痛苦的时光过起来尤其漫长。
似乎过了一整年那么久,刘雪绛才被带到了一间干净些的囚室。
囚室没有窗户黑漆漆的,只靠一个不断燃烧的大火盆照明。可刺骨的寒意还是不断侵袭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血腥气比黑牢里的腥臊气好忍受一点儿。
囚室里摆满了各种可怕的刑具,不少刑具上还沾着凝固的血渍。隔壁还有犯人惨不忍睹的惨叫声不停传来。偶尔还有一阵皮肉被烧焦烤糊的声音飘过来。
刘雪绛被推着坐到一把刑凳上。
此时此刻,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她只有一个想法:那个张宗说绝对是个疯子!百分之百!
没过多久,“疯子”张宗说进来了,身着张扬的飞鱼服,一副气定神闲、志得意满的样子。
他一脚踏在刑凳旁边的横梁上,上半身凑近刘雪绛,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用手里的皮鞭慢慢托起刘雪绛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刘小姐,这诏狱用刑室的滋味儿,怎么样?”
刘雪绛此时小脸雪白,头发蓬乱,全身上下沾了不少污垢。
她知道,若是说一些求饶的话,或许能逃过一劫。
可是,她是诚实正直、刚正不阿刘阁老的嫡亲孙女,要向这个纨绔子弟、为非作歹的皇亲国戚低头认错吗?
若是软了一次骨头,尝到了甜头,以后便不断地软下骨头,低声求饶,以至于失去为人的脊梁。
心念至此,她的眼睛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芒,目光炯炯地直视张宗说,声音缓慢而坚定:“你若想屈打成招,尽管试试,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我若死了,自有天下人为我伸冤鸣屈!”
<div class="contentadv">张宗说愣了愣,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他恼羞成怒地说道:“好!和你祖父一样有风骨!我倒要看看,刘小姐这风骨能撑到几时?!来人!”
张宗说一挥手,有人进来,要给刘雪绛上刑具。
刘雪绛的双手、双腿、头颅很快被固定住。
白衣银甲的朱岳走了进来,仿佛带进来一道清新亮丽的光。他抱拳行礼道:“大人,使不得!”
张宗说摆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只是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把腿跷起来放在一旁的刑具上,目光阴沉地盯着刘雪绛。
刘雪绛看到行刑人从火盆里取出一个烧得通体赤红的火钳,逐渐靠近自己。
火钳炙热的温度烫的人皮肤发紧,她垂在腮边的头发都被烧焦了,传来一股焦糊味。
刘雪绛闭上眼睛,缓缓说了几句话。
张宗说面色浮现一股讥笑,把行刑人叫了过去,得意地问:“她刚才说什么?”
行刑人不太确定地说:“好像说的是什么人杰,鬼雄,项羽,不肯过江东……”
张宗说猛地坐正了身子,眼底震惊,又把身子微微前倾,疑惑地问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行刑人称是。
张宗说眼底闪过一丝邪恶和阴冷,一把夺过了行刑人手里的火钳,一摇一晃地靠近了刘雪绛。
刘雪绛见他走近,反而慢慢笑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虽为弱女子,能把你这少年渣滓拉下马,免得祸害他人,也算值了!”
她看到张宗说双眼赤红,一张脸上青筋突曝,面容凶恶得像年画上的恶魔,显然已经被激怒。
她也不再多说,索性微微抬起头,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微微上翘。
仿佛迎接的不是令人痛不欲生的酷刑,而是在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炙热地火钳停在脸庞附近,头发被烤焦的味道再次袭来。
只是想象中可怕的炙烧疼痛感并没有传来。
反而有重物坠地的声音。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
刘雪绛缓缓睁开了眼睛,刑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位白衣银甲的将军,面色阴沉地盯着她,还皱着眉头。
自己脚底下不远处,依旧滚烫的火钳正在地上。
刘雪绛笑了笑,说道:“怎么,朱将军,怜香惜玉了?”
朱岳上前替她解开了束缚她的刑具,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自顾自走了。
刘雪绛自然不会傻到去把他们叫回来。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以逸待劳,让家人把这事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让无法无天的皇亲国戚尝尝文臣之家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