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芝泉带着大军一路狂奔,郑磊这边也没闲着。
徐州城以东十至十五公里的区域,第三轻步兵师挖掘出如繁星一般的单兵野战工事。
这种野战工事也许只是一个浅浅的坑,或者就是清理了一下视野的小土包,甚至是农田的排水沟,构建非常简单。
简单一般代表不牢固,火力分配上也不是很好,不适合坚守。
不过郑磊也没打算坚守,那样伤亡会很大,而是以大量野战工事构成纵深阵地,最大程度降低敌人的进攻能力。
在坦克装甲车出现在战场上之前,装备没有出现代差的两军正面战斗,只要不是一方溃败,还从没有过一天前进五公里的记录。 日俄之间的大战,长期是一天付出几千上万伤亡,数千上万发炮弹,然后前进个几百甚至几十米。
最后,日本人爱上了迂回包抄战术,因为这样消耗小,不论是士兵的生命还是弹药物资。
徐州城内,金陵方面上来的两个师被各抽调了一个团,剩余六个团分成两个部分,三个团在城内构筑街垒,用密集的机枪火力封锁街道。
剩余三个团是预备队,主要作用是防备冯华甫夜袭或突围。
……
四月二日夜,长途奔袭的段芝泉部用六个小时行军二十公里,抵达紫庄镇,第三轻步兵师就是在这儿布防。
因为野战阵地分布的非常零散,以至于段芝泉的先头部队根本没发现不对劲,一头扎进密密麻麻的阵地中。
反应过来的第三轻步兵师用交叉火力,仅仅半小时,段芝泉先头部队一个标伤亡过半。
“总统,他们很邪乎,我们走在路上什么动静都没发现,突然一声枪响,然后子弹从四面八方打来。”
“我们能看得见火光,但是实在太多了,到处都是敌人,弟兄们已经尽力了…”标统脑袋上缠着纱布,左腿还在渗血,凄惨的报告着情况。 “这些狡猾的狐狸有埋伏,地图!”段芝泉听完标统的汇报后,表面上不屑一顾,实际上,拿着地图的手都在颤抖。
他早知道会被看破,但是在他的计算中,此时的郑磊应该无计可施才对。
他们哪里来的兵力?
得益于青帝国“强大”的情报能力,他们根本不知道金陵方向的两个师已经到了。
“咱们距离徐州城只有二十多里了,只有二十多里,咱们只要再靠近十多里,炮能打到徐州城下叛军的位置,叛党不跑也得跑。”
“传令!今夜……停止进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必须以全力突破敌防御,解徐州之危。”段芝泉本来想说夜袭的,但是看着一众军官将领疲惫的神情,话到嘴边突然改口。
军官都如此疲惫了,士兵难道还会更好吗?
本就劳累不堪,还要去夜袭,那是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即便段芝泉非常不甘心,也只能推迟进攻时间,让胜利的机会一点点远离。
…… 凌晨一点,第一轻步兵师先头部队回援,抵达徐州城东北部,郑磊见士兵长途奔袭的劳累神情,没有安排他们修筑阵地,而是让他们先休息。
凌晨四点多,段芝泉集中手里仅有的几十门轻型火炮,对着“敌军阵地”一阵猛攻。
为了提高炮击效果和达到突然性,炮击目标都在同一个区域,火力非常密集,且只进行了三分钟火力准备。
一方面段芝泉是想达到快速突袭的效果,炮击太久就给了别人反应时间,另一方面,为了快速行军,他们并没有携带太多炮弹。
几百发炮弹短时间内落在一个长二百米宽三百米的区域内,驻守在这个区域的第三轻步兵师一个排伤亡惨重,战斗力严重下滑。
主要是机枪组好巧不巧的都被毁了,士兵大半带伤,无奈之下,排长看着蜂拥而上的北洋军,泄愤似的打了两发火箭弹后迅速后撤,让出阵地。
“攻上去了吗?”段芝泉背着手,头微微上扬,看着进攻方向。
天很黑,用望远镜也没用,所以不如摆个好看的姿势,增添一下下面的信心。
“好像是攻上去了,进攻受阻的话,应该到处都是火光才对,现在除了两次爆炸,什么都没有。”亲兵队长瞪着眼睛,瞧着前方。
段芝泉脸色越来越黑,还好灯光太暗,看不出来。 “没有动作才奇怪,叛军既然在此处设防,不可能让我们如此轻易冲过去。”段芝泉越发觉得诡异。
好在,这种诡异感很快就没了。
咻~~
啪!
突然之间,天空中出现一个又一个“灯泡”,发出黄白色刺眼的光线,将正蜂拥而上的北洋军照的清清楚楚。
虽然北洋军是青帝国军事素质最好的部队,接受最好的训练,但是也改变不了士兵多是文盲的现实。
士兵需要在棚目也就是班长或低级军官的组织下才能战斗,加上天还没亮,人本能的会跟随同类一起行动。
黑夜中还看不见,照明弹一出,密密麻麻的北洋军士兵一览无遗。
咚咚咚……
突突突…… 沉闷的水冷机枪声或清脆的气冷机枪声夹杂在一起,曳光弹如萤火虫一般到处飞舞。
四面八方而来的金属风暴像一把铁扫帚,在北洋军的阵型中扫来扫去,所过之处,一个个士兵倒下。
前后不过四颗照明弹的功夫,嘈杂的机枪声便渐渐停了下来。
咻~
啪~
第五轮照明弹打了出来,借着照明弹的光芒,段芝泉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进攻的一个营。
身穿北洋军军服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些伤员正在挣扎,粗略一数,一个营,完了!
“竟然有这么多机关枪,南华是真有钱。”段芝泉只觉得有一口痰堵在喉咙上,特别难受。
一个营的人没了,他来不及心疼,刚刚那四面八方密集的机枪火力吸引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
一架机关枪比的上一个连的火力,这么多机关枪,还都隐藏在暗处,要如何才能破局?这个问题困扰着他。 呜呜呜~~
重炮破空声在黑夜中听起来非常恐怖。
“炮击!”亲兵队长一个猛扑,将段芝泉压在身下。
boom!
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
“大人,是炮兵阵地。”亲兵队长抬起头,看着爆炸方向。
“炮兵都转走了吗?”段芝泉问道。
“这……”亲兵队长并不清楚这些,目光转向别处,那些高官们。
没有人回应,从炮击进攻到现在,不超过一刻钟,又是大晚上的,炮兵有没有转移,转移了多少,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时候站出来说话,那是自找不自在。 “第一镇都有!”段芝泉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西方,徐州就在那个方向,距离他只有十几公里。
明明这么近,他却可能再也到不了了,早知道如此,昨晚就应该冒险进攻的。
“还有机会,我还没输!”段芝泉不断自我暗示着。
他不知道敌人的具体情况,但是他知道时间每过去一秒,他的胜算就小一分,所以他要行动了。
“有!”
“末将在。”
第一镇的军官们稀稀拉拉的站了出来。
“第一镇两个协,从现在起,不间断对左右两翼发起冲击,掩护中路突破。”
“此战关系到战争胜负,社稷存亡,第一镇都是旗兵,世受国恩,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都听好了,如果这一仗败了,那么大清将不复存在,你们手中的财富和权利也就都没了!” 段芝泉看着第一镇的各长官,话说的很直白。
“敢不效死?末将定当竭尽全力!”
“大人,您就放一百个心!交给我,保管儿没问题!”
“俺也一样……”
涉及到自身利益,即便再不愿,这些军官也得站出来表态。
“下去准备吧,两刻钟后,我要听到你们的枪声。”段芝泉挥了挥手。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把第一镇放出去,但是没办法,总不能用第一镇打主攻吧?那还不如投了呢,少死点人还。
…………
“这都是些个什么事儿啊?!爷我可是黄带子,竟然让爷去冲锋陷阵,还有没有王法了?不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这姓段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去送死去出力,让第四镇歇着,这样下去,谁才是主子啊?” “就是!主仆不分了嘛这不是?要我说,咱们都别动,管他姓段的要干什么,总不可能敢动咱。”
出战的消息传到第一镇,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个个“身份尊贵血统纯正”的旗人破口大骂。
凌晨那几颗照明灯他们可看见了,听说出去了大几百号人,就那么一时片刻的,全没了。
现在让他们上,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姓段的没安好心!
“都别嚷嚷了!咱们都是旗人,世受国恩,这时候咱们不上,还能指望谁?”
“要我看就是北洋太废,咱们祖宗能打下这江山,咱们也可以!”
“就是……”
经过整整一个时辰的争吵,段芝泉拉出个没有亲戚的绝户士兵毙了,第一镇才勉强达成了一致,同意佯攻。
此时,已经接近早上七点,第一轻步兵师全体回援,段芝泉所争取的时间,已经被南华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