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永杰这突然的爆发唬了魏钰好一跳。
说话就说话嘛,干嘛这么大声啊,真是。
魏钰唇角微扯,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然后又去看他身后的亲眷。
“裴郡守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当着全部人的面,冲本王说这些,你想做什么?是看到本王来了,所以不怕背后的人了?”
裴永杰目光定定,突然一笑,“殿下一路过来,路上见到了什么,您比我更清楚,即便我不说,想来殿下也知道我的意思。”
魏钰挑了下眉。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一个视死如归,一个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后,魏钰抬了下下巴,冲着裴永杰身后的人示意道:“要坦白赎罪,倒也不必这么多人,本王不想这后面的对话,被其他人听走传出去。”
这话一听,裴永杰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松泛了下。
他转身,对身后人使了个退下去的眼色,身后的一众亲眷便都老实退了下去。
护卫们紧跟着就围在了外面,确保谈话不会被其他人知晓。
前厅只剩下了魏钰和裴永杰,以及站在魏钰身后的方生。ωWω.GoNЬ.οrG
魏钰一抬下巴,“说吧,这背后的人都有谁。”
一个“有”字,裴永杰便确定了贤王确实知道不少事。
不过也是早有预料的事了,况且,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魏钰什么都不知道,裴永杰也是下定决心将全部事都说出来的。
他抬起手,朝魏钰恭敬的一俯首,“殿下是未雨绸缪之人,未至城中便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我知道,如今城中有传闻,言郡守与倭贼勾连……”
魏钰坐在上首,毫不心虚的眨了下眼。
这种传闻关他什么事?
又不是他散播的。
裴永杰依旧垂着头继续,“传言不假,身为千城郡郡守,我确实跟倭贼有联络……”
“你主动找他们的,还是他们主动找你的?”魏钰忍不住插了个嘴。
裴永杰一顿,“谁找谁,如今还有何区别吗?”
魏钰诚实摇头,“那确实没有,不过本王好奇。”
裴永杰:……
这回答让裴永杰深吸了口气,他没有同魏钰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接上了之前的自叙。
“大约在十年前,东海郡出现了一粮商,在各地建立起了福安粮铺,没过两年,铺子便开到了千城郡。三年前我来到了千城郡,做了这儿的郡守,而那时,各县所有的粮铺名头都为福安……”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这个时间点是什么时候确认的呢?那个粮商背后的人是倭贼?”魏钰又没忍住插嘴了。
这话插的,让裴永杰忍不住一哽。
一个人怀揣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真诚叙述的时候,旁边总有人不合时宜的打算,说实话,当事人裴永杰有些一言难尽。
在短暂的停顿后,裴永杰还是回答了魏钰的问题。
“殿下明鉴,福安粮铺背后的人,确与倭贼有关。这件事,也是我在派人探查福安粮铺时才知晓的。彼时,我也是才刚上任不过半年,那时附近秋汛涨水,淹了一家村子下的好几百亩良田,为救济百姓,我想要开仓赈灾……”
“我派了下面的人去做,本以为只是件小事,不会出现差错,可等到半月后,我再亲自去了那村子时才知道……”
裴永杰顿了顿,过了几秒后才沉声道:“那村子附近的人都被饿死了。”
虽然心有预感,但听到这话后,魏钰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河水淹了良田,粮食被糟践,天灾之下,官府说了会赈灾,可结果却是饿死了好几百人!”
低着头的裴永杰冷不丁发出了一声嗤笑,“半个月的时间,下发了开仓放粮的令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说什么粮食不够,或者官府说谎的?殿下你说这可不可笑?”
看过太多狗血剧的魏钰只是默默看着他,除了眉头微皱,倒也没太多表情。
他一抬下巴,面无表情道:“所以你察觉到不对劲后,就开始去追责,然后就发现了下属官员腐败,粮仓没粮,账簿一堆烂账,再从一点蛛丝马迹中又发现了福安粮铺在背后搞鬼,于是又开始暗中派人去调查福安粮铺,结果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迫不得已的跟倭贼又起了勾连,最后越陷越深,弄成了现在蛇鼠一窝,纠缠不断根本分不开的局面?”
裴永杰震惊了。
他抬起头,怔愣地看着魏钰,好半天都没说话。
魏钰一瞧那表情就知道他在震惊什么。
没甚意味的一扯唇角,魏钰淡定道:“都说中了是吧?别这么看着本王,既然都决定了要坦白,谁说都一样,你只需要把那些关键的罪证拿出来就好。”
他最近不爱听这些罗里吧嗦的话,耽误他时间了。
什么自剖内心,忏悔赎罪的,管他中间有没有隐情,或者又为了什么大义迫不得已啥的,魏钰觉得这些也不该他来做决定。
毕竟这三年千城郡绝望饿死的百姓可不知道有多少,就连活着的那些,只看这一有灾就涨粮价的情况,日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儿。
裴永杰目光怔怔,脸色发白,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是,殿下说的对,原来殿下把一切事都查清楚了,看来我这说与不说……其实也没甚区别。”
魏钰瞅了神色恍惚的人一眼。
那倒也不是没有区别的。
毕竟一切事情查清什么的,那还真就是高估他……是乙十三了。
乙十三那家伙只是暗中搜遍了整个郡守府,只摸出了那些裴永杰藏起来的小秘密,而真正藏在裴永杰心里的,只能靠裴永杰自己说出来。
魏钰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他根据细枝末节,以及多年小说电视剧瞎瘠薄乱推测的。
说中了自然好,显出他运筹帷幄的龙傲天气质了。
没说中的话,那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大差不差,裴永杰人都站这儿了,他自己会主动说的。
魏钰:“你的罪过,本王自会书信呈与陛下,让陛下来决定你的生死,至于是否留你家人一命,那就全看你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