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就是难吗。
对于杜兴在心里的感慨,恰恰也是魏皇自己想说的。
这治理天下要是不难,历代帝王也不至于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夜夜批折到天明了。
啧。
魏皇默默摇头,这日子真的过得比狗都不如……
嗯?
魏皇微愣,冷不丁想起了魏钰说的一句话。
——狗都不做皇帝。
魏皇突然沉默了。
之前听到这话的时候还生气,如今细细想来,似乎臭小子说的还挺有道理啊!
几个臣子就着如何打下白糖价格一事争了半天,最后回过头却发现他们陛下好半天没说话了。
公孙泰道:“陛下,白糖价格一事还需细细商议,望陛下容臣等再思索时日。”
魏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点了一直沉默的裴知,“裴卿,你可有什么法子,想与大家商议一番的。”
不提没感觉,一提大家就都想起了还有个裴知。
齐惕守:【哦对,差点忘了这坨铁疙瘩!工部尚书,糖方这事肯定跟他有关!这老小子居然都不跟我们知会一声……】
魏皇对裴知的嘴严很满意。
为他办事的人,就该这样嘴严。
裴知确实有想法,不过他这想法也就是想想,没打算说出来的。
但既然陛下已经点了他的名,裴知也只好站出来,道:“回陛下,臣确实有一想法,不知道可行与否。”
裴知的想法魏皇早就偷听完了,要不是觉得有点搞头,他也不会点了对方名。
魏皇:“但说无妨。”
于是裴知就说了。
“陛下,如今我们掌握着新的糖方,可省下一半的原材,是利民的好法子。世家既然不愿公布糖方,也不肯降低糖价,让宜州百姓无路可走,那何不让官府来做这个引路人呢!”
有种不好预感的公孙泰扬起了眉毛。
果然,下一刻,就见裴知抬手,对着魏皇恭敬道:“臣恳请陛下,向宜州百姓公布糖方。”
众臣子:!
搞事啊他!
作为户部尚书的齐惕守第一个站出来拒绝。
“不可啊陛下,糖方珍贵,哪儿能随意向世人公布,若能掌握在朝廷手中,势必能为国库赚取更多的钱粮啊!”
裴知横眉冷对,“糖方再珍贵,那白糖也不是百姓必需之物,饴糖亦不是不可取!我看齐大人就是掉进了钱眼里,才想着与民争利!”
与民争利,好一口大锅,直接砸的齐惕守胸口疼。
他气,“我看裴大人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釜底抽薪是好法子,但你就怎知宜州世族会甘愿坐以待毙?怕不是到时朝廷前脚刚公布了法子,世族后脚就偷偷把方子毁了!保不齐那些看到方子的百姓还有性命之忧!”
旁边的几人默默点头。
的确,世家大族狠起来,可不会管朝廷律法如何如何的,只要不被抓住把柄,哪怕是杀了人,他们也多的是办法逃脱罪责。
魏皇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目光又放在裴知身上。
裴知淡定道:“谁说糖方公布,就一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就不能先在胶州提出一批糖,然后低价卖给胶、宜二州的普通百姓,让百姓先知道有低价糖,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他们可以到官府用几两银子买糖方?”
能有钱肯买糖方的百姓并不愚钝,他们在世家的压迫下,甚至敢去官府买方子,那就表示是有勇有谋且不畏惧世家之人。
这样的人届时就算是受到了世家的打压,也不会轻易就屈服,甚至还有可能将事情闹大。
而事情一闹大,到时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低价糖方的事,等到世家反应过来,买糖方自己炼糖的事就已经压不下去了!
而知道糖方的人越多,会制糖的人就越多。
到时候的局面嘛,那就跟百姓摆摊卖烧饼没什么区别了。
等到那时,世家是愿意主动降价,还是被迫降价,反正对于朝廷而言都是没有损失的,毕竟根本目的已经达到了。
说不得朝廷还能靠着卖糖方小赚一笔。
“这……妙啊!”
礼部尚书曹有德理清了这法子的前因后果,忍不住冲裴知点头,“裴大人这法子甚好,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百姓、朝廷得利,还让世家吃瘪,一箭三雕啊。”
好是好,就是容易让世家狗急跳墙。
对于世家会狗急跳墙这事,拉着御史给他讲解完的杜兴,兴奋表示这事他可以。
杜兴拍着胸脯道:“陛下,您放心,臣愿意带兵直接坐镇宜州,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坏陛下事,臣一定砍了他们脑袋!”
莽夫二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了。
公孙泰直接在心里骂了他一声“屠夫”。
是还挺形象的。
魏皇欣慰抬手,让“屠夫”先别激动,“宜州事说大不大,哪就能用得上杜卿出马,此事朕打算交给丞相家的二郎来做。”
后半场没怎么吭声的公孙泰:……?
不是陛下你怎么还突然来一招回马枪呢!
这事太拉仇恨,公孙泰立刻就站出来要替自家二郎回绝。
“陛下,微臣二郎年岁还小,属实不能堪当大任,若此事交由他来做,恐会坏了陛下大事啊!望陛下三思。”
如今丞相屁股一撅,魏皇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对于公孙泰的拒绝,魏皇直接微笑表示。
“爱卿谦虚了,朕常听贤妃说家中二弟才思敏捷,文韬武略,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朕就一直想找个机会,看看贤妃说的是否属实。”
这就让公孙泰有些为难了。
说贤妃夸得是假的?
那这就是在欺君,会损了贤妃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
说贤妃夸得是真的?
呵!那不就是在送他家二郎去宜州找死?
魏皇微笑着看他挣扎,又默默加了句,“此事,朕欲派二皇子同去。”
公孙泰沉默了。
两秒后,他默默抬手,应下。
“是,臣替家中二郎谢过陛下。”
二皇子可是他公孙家的希望,二郎死了二皇子都绝对不能死!
去!
必须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