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偌大的真武门,敢这样跟吕归尘说话的,只有首席长老王灵钧。
徐国忽然感觉身上压力一轻。
“呼哧!呼哧!呼哧!”
就像即将溺死之人被拉出水面,徐国张大嘴巴,用力喘了几口气,旋即朝顶头上司投去感激的视线。
王灵钧不知何时出现在海纳百川楼内。
其穿着深青色道袍,细长的丹凤眼似睁非睁,似闭非闭,仿佛还没睡醒一样,显得懒散而随意。
作为长老会首座,王灵钧是徐国等内堂长老的直属上级。
然而王灵钧生性放纵不羁,犹如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对门内事务不闻不问,故而权力早已被十大实权长老所瓜分。
其实只要王灵钧愿意,随时可以把权力收回。
但是他从未想过那样做。
好不容易摆脱纷乱如麻的恩怨纠葛,他怎么可能主动沾染红尘?
甚至就连帮徐国开口求情,也是王灵钧恰好经过附近,顺手而为。
“苛责?”
吕归尘冷笑道:“你觉得本座是在苛责他?”
“不然呢?”
外人或许害怕吕归尘的身份、实力以及地位,但王灵钧却不怕:“莫非掌门想把真武门变成一言堂,不允许任何人提出异议?”
这句话算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了。
倘若一个应对不慎,真武门恐怕立即就要分崩离析。
徐国噤若寒蝉,恨不得堵上耳朵。
“本座没那么想过。”
吕归尘微微一怔,没想到王灵钧会如此大胆:“本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真武门能够长盛不衰。”
“既如此,掌门就应该多听听大家的意见,而不是独断专行。”
王灵钧单刀直入道:“如果大家有疑问,有困惑,身为领头者,你应该阐明自己的立场,并尽量说服他们,一味生气对解决问题并无任何帮助。”
徐国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生怕掌门和首席长老打起来。
那样真武门恐怕会陷入内斗,轻则元气大伤,重则万劫不复。
吕归尘反倒气消了。
先前他之所以生气,徐国提出的那个问题只是导火索,真正的原因出在他自己身上。
简而言之,就是吕归尘没预料到,联合十大隐世门派共同对抗武盟的计划,推行时居然如此不顺。
非但其余隐世门派态度模糊,始终未曾明确表态,就连真武门内部,也有许多长老弟子不理解。
惊讶、疑惑、烦躁、郁闷......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导致吕归尘一时失态。
毕竟丹劲大宗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或许在普通武者眼中,大宗师一个个超凡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但那只是距离所产生的美感罢了。
经过王灵钧的当头棒喝,吕归尘总算压下胸中怒气,心神回归清明。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出现了差错。
不过,亡羊补牢,尚未为晚。
“抱歉,徐长老,我不该冲你发火。”
吕归尘亲自弯腰将徐国从地上扶起,歉然道:“你是我所仰仗的左膀右臂,我非常重视你的想法,以后不管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畅所欲言。”徐国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多谢掌门,多谢掌门。”
虽然吕归尘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但徐国深知对方喜怒无常,所以根本没当真,打定主意往后要谨言慎行。
吕归尘复又望向楼外凭空而立的王灵钧:“王首座言之有理,我确实应该多听听大伙儿的意见,能否辛苦你一趟,喊李副掌门和许师侄过来呢?”
“没问题。”
王灵钧袍袖一拂,瞬息远去。
“徐长老,麻烦你通知一下裴长老、龙长老等长老会成员和各位高级执事,我要开一个沟通会。”吕归尘客气地对徐国道。
“......是。”
徐国抱拳领命,后退数步,一直退到楼梯口,方才转身下楼。
目送王灵钧和徐国相继离开,吕归尘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
“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徒孙,难怪你那么重视他,甚至连打破虚空、灵气灌顶的机会也要留给他,助他练成金刚无漏之躯。”
吕归尘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明明是真武门培养了你,造就了你,让你成为天下无敌的镇国武圣,你就是这样报答门派的吗?”
“我知道你把对林渊的期待转移到了他身上,等着吧,我当年既然能够毁灭林渊,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现在也能毁灭他!”
细微的低语声随风飘向远方,终不可闻。
******
南部行省。
十万大山深处。
如意门大师姐林菀穿行于山林间。
她一袭白衣,身姿飘逸,脚下轻轻一点,就能向前飞出数丈,宛若御风而行,带着清新出尘的美感。
透过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偶尔可以看见一些爬满青苔的古朴建筑物。
那些建筑物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这片山林中,由青石板铺成的小径相互连通。
小径上不时有穿着练功服的年轻女孩经过,俱都相貌秀美,身材匀称,脚步沉稳扎实,显然根基不俗。
当林菀从她们头顶掠过时,引起了一片欢呼。
“大师姐回来啦!”
“林姐姐,外面好玩吗?”
“有没有给我们带好吃的啊?”
年轻女孩们纷纷仰起脑袋,冲着林菀大喊。
然而林菀此刻心事重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挥手跟师妹们打招呼,旋即毫不停留,径直一掠而过。
很快,一座竹楼出现在林菀视野中。
其分为上下两层,通体皆由青竹搭建而成,造型精巧别致,与周围的竹林融为一体,宁静幽雅之余,还透着一股清寂。
林菀落在竹楼前,推开篱笆,走到门口,抿了抿樱唇,抬起纤细的玉手欲敲又止。
“菀菀,愣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一道温和淡然的声音从楼内传出。
“是,姑姑。”
林菀深吸口气,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推门而入。
竹楼内部的陈设异常简单,没有桌椅,没有沙发电器,没有古董字画,只有一个圆形蒲团而已。
蒲团之上,坐着一位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女性。
那位女性的相貌十分年轻,五官和林菀颇为肖似,然而眼神却充满了沧桑,满头长发随意披散,其白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