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关关城外，秋霜染尽层林。
早晨的大地已经一片素白。
关城内，数万将士也是身穿缟素。
就在三日前，他们最为尊敬的大帅狄武襄咳血不止。
当天夜里，一颗流星滑落，狄武襄也在大呼三声北伐后，结束了生命。
所有人都知道，大帅的身体最近很不好。
他们也都清楚，这都是在诏狱中留下的病根。
三天过去，将士们的心中悲伤愈加浓重。
如今，大散关的最高统帅是副帅陈南思。
“陈帅！”将士们看着缓缓而来的陈南思。
陈南思微微颔首，但她的眼神里一片黯淡。
狄武襄的死，她比任何人都悲伤。
她悲伤的不是一条生命的流逝，而是帝国的未来。
朝堂上又少了一个渴望光复天下的老人。
随着老人们一个个去世，还会有人在意北方的故土吗？
“陈帅！我们北伐吧！”将士们眼中满是泪水。
“我们北伐吧，用我们的战果来告慰大帅！”
“是啊，陈帅！北伐吧！”
陈南思抬起头，看着一个个紧握着拳头的将士。
她感觉到了他们的热忱，感觉到了他们的勇武。
可是，她是曾国公的孙女，世受皇恩的曾国公。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擅自发兵？
再说，没有朝廷的粮草支撑，他们能打多久？
“你在担心什么？”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陈南思循声望去，只见人群慢慢分开，一个身穿黑色兜帽斗篷的人出现。
陈南思的眼睛瞪大，是他？
那人将兜帽摘下，露出那张俊美的脸。
“杨爵爷！”陈南思惊呼。
将士们也是一阵惊呼：“杨爵爷！”
杨陌走到陈南思背后那一口盖着白布的棺材前。
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棺材：“狄大都督，我回来了。”
“你看得见我吗？”
但冰冷的棺材丝毫回应都没有。
没有一点点生命气息。
杨陌颤抖着声音说：“你一生都想要光复大宁，可你为什么不等着我。”
“我已经手刃了拓跋迁，我们这就起兵攻打白高国。”
“我相信经过你训练的火铳兵已经可堪大用。”
“你怎么不等一等我？”
听到杨陌的话，陈南思和将士们一同落下了眼泪。
他们都能感受到杨陌心中的痛苦。
那是一种满是遗憾的痛苦。
但杨陌没有哭，他只是不断地抚摸着棺材。
“杨爵爷，斯人已逝，节哀吧。”陈南思劝说道。
杨陌转过身，手扶着狄武襄的棺材。
“陈帅，我并没有说笑。”
“我们几日前刚刚手刃拓跋迁，如今白高国大乱。”
“而且，野利遇奇也愿意与我里应外合。”
“我建议我们即刻起兵北伐。”
陈南思皱了皱眉：“可是……”
杨陌摆了摆手：“你是担心我们没有粮草？没有战马？”
陈南思点了点头：“你都知道的。”
“陈帅，没有粮草我们省着点吃，去抢吐火罗人，没有战马我们跑着去！”将士们高呼着。
“我们的命是杨爵爷和大帅救下来的，就算死在路上又如何？”
陈南思一脸为难。
杨陌伸手压了压：“各位，不必担心。”
“你们听！”
关城内顿时一阵安静，他们听到关城外隆隆隆的马蹄声和马嘶声。
“是战马！”
“没错！是战马的声音！”
陈南思疑惑地看向杨陌。
杨陌解释：“早在与白高国通商时，我就从白高国买了五千匹战马。”
“加上最近交易来的，足有七千匹之多。”
七千匹战马？
天呐！
大宁的边军从来就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大宁整个边军的起兵数量就没有超过三千过！
虽然很多步兵从当兵开始就按照骑兵的标准训练，他们也都具备马上作战的能力。
但大宁缺马，白高国和燕国都对大宁封锁马匹交易。
所以马匹就是大宁骑兵数量稀缺的主要原因。
如今杨陌通过开埠通商的空子弄来这么多马匹，简直是让大宁军队添上了翅膀。
“马匹解决了，粮草呢？北伐可不是守卫战。”陈南思依然保持着冷静。
“守卫战的消耗和运动战可不一样。”
守卫战，无论是人还是马，活动量都相对比较低。
但是运动战和进攻战则不一样，每日行军消耗就很大。
这还没有算上在路上的损耗。
杨陌不会想不到的。
果然，杨陌沉声道：“攻打白高国，军费当然是白高国来出。”
“这几日，尚香的物流社就会陆续地给我们送来补给。”
“而这些补给都是用从白高国带回来的金银换取的。”
物流社如今在运输货物以及路线的开辟上已经很专业。
所以杨陌也很有信心地将这一切都交给了丁尚香来安排。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杨陌相信物流社在这方面比民夫强很多。
“金银？我怎么听说白高国下令商人不能将金银带离白高国？”陈南思疑惑地问。
这些日子从白高国回来的商人很多。
商人们无不抱怨白高国单方面限制金银的流出。
商人们无奈，只能将金银再换成其他货物运回大宁。
杨陌轻轻一哼：“早就料到他们会玩这一手。”
“所以最近我让人带了很多化金水。”
陈南思一惊：“你说的是那些酸臭的水？”
最近从大散关出关入关的大量罐子，原来是杨陌用来装化金水的？
“没错，金银遇到那些水会化掉，我们把它们运回来再提取出来即可。”杨陌解释道。
“现在没藏不花肯定在搜查银行的金库，不过我们只给他留下了个空壳子。”
“你现在还有什么担心？”
“担心朝廷？”
陈南思微微点了点头：“是。”
“这天下，从来都是胜者王侯败者寇。”杨陌指了指昏黄的天。
“只要我们攻下兴庆府，擒拿住白高国的百官，谁也不敢说什么。”
“到时候我们拿着白高国的土地人口册子前来祭奠狄大都督。”
说着杨陌轻轻地拍了拍狄武襄的棺材。
陈南思抿唇思量了许久。
她缓缓抬起头望了望满怀期待的将士们。
“将士们！拿起你们的刀枪，随我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