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陌的队伍离开了宜城县便进入了固城县。
固城县以西几百里山峦,便是大宁的边镇,名义上隶属襄州管理。
固城县的情况比宜城县还要差。
这里是襄州边镇以外最接近前线的地方。
在街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百姓。
大概,已经都被官府拉走做民夫了。
陈南思对杨陌说:“杨爵爷,你也看到了,这一个县不如一个县。”
“靠你一个人,怎么救?”
她很佩服杨陌那种对百姓的爱护。
更佩服他骨子里对普通人的重视。
可大宁,这种事太多了。
朝廷中四大门阀对国家敲骨吸髓。
地方上中小门阀持续吸血。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西南夷和山匪作乱。
这一切最终都变成百姓肩上沉重的负担。
陈南思虽然是公爵府长大,但她知道爷爷手下的兵都是从百姓中来的。
他们也不过是为了那点饷银出来卖命。
尽管,他们也知道当了兵回乡后会被看不起。
杨陌沉默片刻说道:“那就赶紧把仗打完,还百姓一个太平生活。”
“让百姓休养生息才是正题。”
穿过固城县,便进入了绵延的群山。
十几年来大宁一直在修缮山中运兵运粮的路。
这些山中的路被称为马径。
说的不是这些路主要走马,而是这些路绵延交错只有老马才能走出来。
陈南思拿着军中舆图引领杨陌的人马在山中穿行。
两日后,他们到达了一处寨子。
这种寨子是山中的小型要塞。
修建关隘靡费良多,朝廷根本养不起,所以对于一些险要的地方会修寨子。
此处寨子名为隆德寨,因靠近山中隆德县得名。
隆德寨位于大山当中一处大川的收口处,地势十分险要。
若是有敌人来犯,守住隆德寨便可以轻松抵挡。
这处大川名为甜水川,因川中有一条自西向东的甜水河而得名。
甜水河的水质清冽,甘甜无比,是附近难得的水源。
杨陌喊停了马车,从车上下来。
他拿着陈南思给他的舆图,反复观察。
“陈将军,这里距离大散关还有不足百里了吧?”杨陌问道。
陈南思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嗯,是的。”
杨陌收起舆图对陈南思说:“记住这个地方。”
陈南思皱了皱眉,她不明白为何要记住这个地方。
这种寨子在这茫茫大山里少说也有几十个,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可他们既然要把杨陌请过来,自然就要相信他的判断。
杨陌让记住,那就记住好了。
隆德寨的大宁军队不过两百人,看着寨子外面那一百多人心生警惕。
主要是他们个个有马,看起来还不是大宁军队的装束。
这就很让人担心……
隆德寨守军头目叫胡德瓢,因为生下来嘴大如飘而得名。
他蹲在寨子的瞭望亭上仔细观瞧。
“将军,这些人不会是吐火罗人吧?”旁边一个士兵小声嘀咕。
胡德瓢摇了摇头:“不像,你看他们肤色面相更像华夏族。”
想了一想,他对那士兵说:“你去探一探!”
那士兵立刻慌了:“将军,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的孩子……”
胡德瓢啪的一个耳光就抽了上去:“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样?”
“你父母都是老来的子吗?”
“你若不去,现在就死!”
在胡德瓢的威吓下,那士兵只好不情愿的从寨子里往甜水川而去。
而杨陌等人此时也正往寨子行军。
双方很快就打了照面。
“站住!”士兵拔出刀横在了路上。
勋卫们呼啦一声举起手弩对准了那个士兵。
杨陌在马车里感到马车一停,他挑开窗帘探出头去。
陈南思跟杨陌说:“有个士兵拦住了去路。”
杨陌问:“是不是隆德寨的兵?让大家别紧张。”
陈南思点点头:“放下手弩!”
勋卫们这才把手弩放下来,但再看那士兵已经吓得双腿发软。
“你……你们什么人!”
陈南思催马上前打量了一下那个士兵:“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隆德寨的兵,奉我们校尉命令前来问话。”士兵边说边往后挪动。
不过校尉的命令如同悬在头上的刀,他不得不再次咬了咬牙:“你们莫要乱动!如实告诉我你们的来历!”
陈南思微微一笑:“我是曾国公的孙子,淮南军中郎将陈南思。”
说着她拿出了中郎将的牙牌在那士兵眼前一晃。
作为一个基层士兵,他听不懂什么曾国公曾国母,但他听得懂中郎将。
大宁武官体系中中郎将是正五品武官。
而他们校尉不过是正七品,这个可差了好多级呢!
更何况人家是如今大宁最能打的淮南军的中郎将!
士兵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将军赎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陈南思也犯不着与这么一个小喽啰计较。
她嗯了一声说:“去让你们校尉下来迎接,我们今晚在此过夜。”
那士兵忙是点头哈腰:“好嘞,您稍等!”
此时杨陌也已经从车上下来,他站在陈南思马下笑了笑:“你的牙牌都能把人吓尿了啊!”
陈南思撇了撇嘴:“哪里有吓尿?军中本来就等级森严,这是正常表现。”
她在淮南军中时见惯了这种等级关系,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多时,隆德寨大门打开,胡德瓢带着几十个士兵从里面跑了出来。
胡德瓢一边跑一边口中大喊:“不知中郎将驾到,末将失礼了!”
他虽然腿不长,但是在这山路上跑得却是极快。
当他跑到陈南思面前时竟然一个滑跪冲到跟前。
杨陌被他这滑跪姿势一惊,这像极了前世足球明星庆祝动作。
幸亏这山路上长满了杂草,不然他这膝盖估计就废了。
胡德瓢对陈南思抱拳道:“末将隆德寨校尉胡德瓢有失远迎,请中郎将恕罪!”
他的距离与杨陌极近,说话时脸上诚恳的表情看得杨陌都起鸡皮疙瘩。
陈南思没有理他直接说:“弟兄们,咱们进寨子修整!”
看到陈南思要进寨子,胡德瓢嚯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他一下撞开杨陌伸手帮陈南思牵马。
“你这书吏好不懂事,中郎将要进寨子也不知道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