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内阁当中,谢首辅铁青着脸。
他面前摆着三本奏疏,和一道密旨。
三本奏疏分别是胡汝直、曾国公上的捷报,还有一本是京西南路安抚使郭青的奏疏。
本来前两本奏疏先到了内阁,内阁就怀疑过。
为何整个战争过程中丝毫没有提及郭青和厢军的指挥使。
直到他们看到了巡按御史上的奏疏,才知道郭青和指挥使所作所为。
而此时,郭青的奏疏也终于送到了中枢。
郭大人此时正躲在汉州东北部的红安县,完全不敢回到汉州去。
战后的汉州在胡汝直的管理下已经迅速恢复了秩序。
他组织百姓修复战争中受损的房屋和城墙。
官府还组织了全城的郎中,为战争中受伤的军民疗伤治病。
商户们打开门正式开始营业做生意。
城外的粮船穿梭不停地往汉州运送粮食,粮价很快地稳定了下来。
郭青得知汉州如今军民一心完全都是听从胡汝直的,更不敢回去了。
他只得借着红安县的驿站将他的奏疏送了出去。
因此,才比胡汝直和曾国公的奏疏慢了几天。
他在奏疏中对胡汝直极尽诋毁,说他夺权,还想要谋杀上官。
但这些话在巡按御史的奏疏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而郭青,又恰恰是他谢家的人。
这让谢首辅十分的不开心。
那道密旨则是泰安帝亲自下达给内阁的。
正常来说,大宁的皇帝的圣旨不能越过内阁。
但如果是下给内阁的旨意,自然可以直接下达。
泰安帝的密旨中要求,内阁要认真地对汉州保卫战中的功臣进行褒奖和赏赐。
“诸位,既然都已经看过这几本奏疏了,也知道陛下的意思。”
“那咱们就议一议吧。”
谢首辅就算再不乐意,在这旷世奇功面前也不能如何。
如果他执意要做什么决定,那他必然会遗臭万年。
“谢公,依下官看,这次的战功主要是曾国公的。”陆阁老首先发表意见。
“那胡汝直刚刚到汉州怎么可能做到?”
“况且看他履历,他也没有打过仗。”
顾阁老点头道:“陆阁老所言极是,不如就将首功给曾国公。”
“赏赐他儿子个官职,反正早晚他也要继承曾国公的爵位。”
沈半山却摇了摇头:“谢公,不是让曾国公去西北吗?”
“万一他跟着狄武襄一起再立功,当如何赏赐?”
“难道要封王不成?”
谢首辅沉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庞阁老插话说:“别争了,胡汝直和曾国公都在奏疏中提到一个年轻人。”
“他们也都说这个年轻人是首功,既如此就封赏那个年轻人。”
“对胡汝直和曾国公例行封赏一番即可。”
沈半山嘴张了半天始终没有说出来,他的意思实际和庞阁老一致。
他不想让曾国公和胡汝直得到最大的利益。
谢首辅冷笑一声:“庞阁老,曾国公和胡汝直好歹是朝廷命官。”
“朝廷派去的人当然要领首功,这关乎朝廷的颜面。”
庞阁老拱了拱手:“庞佟不敢苟同。”
“我只知道在军中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才会让军队勇往直前。”
沈半山这时插话道:“庞阁老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若那年轻人真的有本事,也该展示下朝廷的恩泽。”
“另外两位既然是朝廷命官,也是履行分内的职责。”
谢首辅眯了眯眼:“那你们说如何封赏那人?”
庞阁老想了想说:“按大宁的惯例,下一数十万人大城可封伯。”
“汉州人口数十万,商业发达,为朝廷贡献赋税无数。”
“当封为伯。”
陆阁老闻言冷哼一声:“荒唐!”
“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人直接封伯?”
“当今陛下在入宫前还是一介平民呢!陆阁老是说陛下没有资格?”庞阁老直接抬出了泰安帝。
此时泰安帝的贴身太监康益来到了内阁。
最近他来内阁的次数明显增多,而且态度也比之前明显横了一些。
“咱家是代替陛下来看看各位商议的结果。”
康益一到,陆阁老直接哑了火,不再说话。
沈半山却开口了:“封伯是不可能的。”
“最多给他个子爵,已经是朝廷破例了。”
大宁的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一旦封爵就是妥妥的贵族了。
在沈半山眼里,让杨陌从平民跃为贵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那封的呢?”庞阁老问沈半山。
沈半山冷笑:“封得就算了吧?”
“还真要全套吗?”
大宁的爵位一般都会伴随着封地。
不过封的分为实封和遥领两种。
实封就是真的给你一片封的,让你管理。
不过你要接受朝廷的征召并向朝廷纳贡和缴税。
遥领则往往是封爵之人在朝中任职,并不去封地。
这种情况下,封地的赋税则是交给封爵之人的。
曾国公就属于遥领的类型。
康益轻咳了几声:“咱家说两句,各位在议这事的时候还是要参照祖宗之法。”
“总不能让陛下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不是?”
话都说到这里了,大家自然也都明白了。
谢首辅思量片刻说:“那就封那杨陌做洪山县子吧,把那洪山县封给他。”
“但每年上交的税赋要较之前翻倍。”
“至于曾国公,把他从二等公升为一等公。”
“胡汝直嘛,既然他的上官已经殉国,让他暂代汉州知州一职。”
陆阁老立刻站出来叫好:“谢公这赏赐最为公正了。”
“不仅让首功之人得到了莫大的赏赐,也没让朝廷吃亏。”
顾维庸也点头:“嗯,这样朝廷颜面也在,还对天下有交代了。”
庞阁老冷着脸半:“下官附议。”
康益看看沈半山:“沈阁老什么意思?”
沈半山笑了笑说:“既然谢公都发话了,下官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康益点了点头:“既然内阁几位大人都已经定好了,那咱家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他转身离开了内阁的值房,走到门口时他回头说:“哦,忘了告诉各位,陛下吩咐,以后内阁的票拟要经过咱家先看过才能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