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的视线里，书房的地板砖上到处都是玻璃碎渣和茶叶，黄色的茶水流了一地。
突然的变故让母亲停止了哭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林，结婚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丈夫如此粗鲁的举动。
“你是不是想让你儿子进了监狱你就消停了。”
“知不知道你儿子现在副主任位置的前一任在哪里吗？正在看守所呆着呢。”
“不就是找人帮个小忙嘛，有没有贪污受贿。”那文茵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小忙？李安这是欠了人情，等以后别人求上门要他帮忙，他帮不帮。知道这叫什么吗？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福利，往大了说，那是要被纪委问责的。”
李林说出的后果，让那文茵脸色煞白，她毕竟不懂官场里的事情。
李安听到这话不由得哑笑一声，“要是这种事情都要被纪委问责，估摸着书记、市长都有挨个被叫去谈话，有一个算一个。”
李安张口欲言，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父亲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就不去抬杠了。
“李安，你进来。”
“文茵你出去吧。”那文茵被李林吓得不敢言语，乖乖地离开了房间，看着走进来的儿子，小声说道：“别和你爸吵，乖乖认可错。”
李安看着妻子离开房间后，看着儿子冷声说道：“去把门锁上。”
李安默默地照做了，吧嗒一声将书房门反锁上。。
“去跪到哪儿。”
李安走到书架前，老老实实面朝书柜跪好。
“把上衣脱了。”
李安依旧照做，将外套和里面的体恤全都脱下来，露出赤裸的上身。
这一套流程李安很熟悉，即使过去了几十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小时候只要自己犯错，就会跪在书房里接受“家法”处置。
有时候是男单，有时候是女单，也有男女混合，主要是看事情的大小。
身后传来取东西声音，不用想都知道父亲在取什么。
父亲脚步声靠近，房间片刻宁静后，耳边传来了一阵破风声。
李安条件反射般紧绷背部肌肉，咬紧牙关，紧接着就是金属与肌肉的接触发出的闷响。
“啪！”
声音和剧痛同时传来。
李安身体一阵颤抖，脸部的五官瞬间就扭曲到了一起。
疼；
好疼；
火辣辣地疼。
不过李安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是五十厘米钢板尺打在身上的疼，久违且熟悉的触感。
李安小时候只要犯错母亲就拿皮带一顿教育，在抽断了数根皮带后的一天，李安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父亲：“那是拿皮带打孩子也不是办法啊。”
母亲：“是啊，皮带挺贵的，买一根也要不少钱。”
父亲：“嗯，以后不能再拿皮带打孩子了。”
李安听到好后一阵窃喜，终于不用挨打了，没过两天，李安就看见母亲带回来一把明晃晃的钢板尺放在了父亲手上。
母亲：“老李，以后用这个，打不断。”
父亲拿起来钢尺把它竖了起来，手指轻轻地在钢板尺的尺身上滑动着，灯光的照耀下钢板尺全身泛着冰冷的寒芒。
李安好像看见在一个白色的大帐里，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将军，满脸爱意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
他那种爱犹怜的样子，像极了“关羽拿到了偃月刀、吕布骑上了赤兔马”。
父亲挥舞了一下，晃动出阵阵残影，眼神里更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只见他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个好。”
李安见状心中大骇，“我不好！！！”
“啪~”
又是一记钢板尺，钻心的疼痛把李安从遥远的童年回忆中拉了回来。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父亲严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苍老。
“知道。”李安带着颤音回答道，这当然不是怕的，是疼的。
“知道你错哪里了吗？”父亲继续问道。
如果按照以前的挨打流程，李安会说“我知道了。”
但是今天却偏偏不一样，李安低头回答道：“不知道。”
李林一愣，再一次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李安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李林本来就是想打上两下，给儿子一个教训，再好好教育一番。
结果听到这话一下子勃然大怒，李林手中的钢板尺又是狠狠抽打李安光洁的脊背上又高高地隆起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你还做对了？”李林反问道。
“为官之道本就是如此，人际交往也是一样，大家相互帮忙有什么错。”李安回答道。
“逆子，你当官就是为自己谋取好处的吗？”李林说着挥舞起钢板尺来了一下。
“好处，这算什么好处，不过是打了一个招呼。”李安说道。
“打个招呼？”李林冷笑一声。
“你简简单单地打了一个招呼，对那些辛辛苦苦考进去的学生公平吗？他们的付出算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李林大声地质问道。
“呵呵，公平？”李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李林问道。
“爸，这天底下有绝对的公平吗？”李安侧头看向一脸怒容的父亲。
“我只是打了一个招呼让幺姨的儿子转学而已，又没有挤占别人的名额，也没有浪费教育资源。和那些花钱进入重点高中的学生比较起来，那个更不公平。”
“你说公平，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在富裕家庭，可以享受最好的资源，接受最后的教育，然后考入最理想的大学，为什么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白天上学，晚上干活，没有任何资源可以享受，能考上好的高中和大学的人寥寥无几。”
“如果按照你说的公平，那所有的孩子就应该由国家统一养着，吃、穿、住、行全部一样，能不能成才看自己本事，这才叫公平。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李林被李安的问题一下子问蒙住了，虽然感觉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不过李林恍惚片刻后就清醒了过来，手中的“家法”再次落在了李安的脊背上。
“什么歪理学说，我不管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知道你现在这么做就是违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李安说道。
“这还差不多。”李林听到儿子这话，以为他想通了，可是下面的话又把李林气了个半死。
“但是我觉得我这样做没有错。”
“什么，你诚心气死我是不是。”李林刚刚消去大半的怒火又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