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村两委会委员开会这事是由王德福做的。
本来就只有四名委员加上两名村民代表需要通知,所以很快就通知到位了。
在接到召开村两委会会议的通知后,村里的其他几位村委会委员反应各不相同。
妇女主任刘桂芳,今年四十多岁,不仅人长的有些粗壮性格好爽,但是心思却很细腻,颇有些粗中带细的味道。
此时正给自己的小孙子缝着红肚兜,在接完王德福打来的电话后,她老公刘大柱看到媳妇脸上狐疑的表情,便好奇地问道:“咋了,是村里出啥大事了么?”
“么有出事,王德福刚才通知说是明天召开村两委会。这都大半年没开过了,怎么突然要开会了。”刘桂芬说道。
“村‘两委’会?是不是要选村干部了,你看我能不能有机会啊。”刘大柱有些异想天开地问道。
“想啥好事呢,就你,初中都没毕业。说是学习市里下发的关于什么新农村建设的文件。”刘桂芬没好气地瞥了丈夫一眼。
“新农村建设,是不是市里又发啥补助了,吴旺田又闻到啥味了?”刘大柱说道。
“谁知道呢,明天看看再说吧。”刘桂芬说完,又拿起红肚兜仔细地缝了起来。
“哎,自从老村长走了以后,咱们刘家人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那个吴旺田尽偏向他们姓吴的。”刘大柱埋怨道,顺道又拿起了烟袋锅子,往里面塞烟丝。
“抽抽抽,后天儿子就带着媳妇和孙子回来了,你赶紧把屋子好好在收拾收拾,城里女人爱干净,上次来咱们家就是嫌弃屋子一股子旱烟味。”刘桂芬没好气地说道。
“哎哎哎,我出去抽。刚才我买了四瓶花露水,后天一大早就里里外外洒一遍,保证屋里没味。”刘大柱赶忙抱着烟袋走了出去。
“干嘛要娶个城里人,找个乡里的姑娘不好嘛,又能吃苦又会伺候公婆的。”刘大柱忍不住摇头。
儿子娶了个城里姑娘,每次儿媳妇回来跟一个大少奶奶一样,哪里不对,哪里不对的。
老两口跟在后面一阵收拾,还要遭嫌弃,像极了地主老财家的长工。
刘长珐家后院书房里。
刘仁羽站在书桌后,拿着毛笔正在一笔一画写着“永”字,这一张大白纸上已经快写满了。
刘长珐站在儿子的身侧,皱着眉头,“这永字八法你到底记没记住,怎么字越写越丑。”
“告诉你多少次了,点为侧,侧锋峻落,铺毫行笔,势足收锋;横为勒,逆锋落纸,缓去急回,不可顺锋平过,直笔为努,不宜过直,太挺直则木僵无力,而须直中见曲势;钩为趯,驻锋提笔,使力集于笔尖;仰横为侧,起笔同直划,得力在划末;长撇为掠,起笔同直划,出锋稍肥,力要送到;短撇为啄,落笔左出,快而峻利;捺笔为磔,逆锋轻落,折锋铺毫缓行,收锋重在含蓄。”
刘长珐一边念着口诀一边拿过儿子手中的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永”字。
字迹工整,笔锋有力,一看就是不下三十年的功力。
刘仁羽苦着脸,“爸,我都写了一上午了,膀子都酸了,再说了现在谁还手写啊,都是用电脑打字了。”
“字如其人,笔迹显性。将来你进入仕途之后,这字就是你的门面,是有大用处的,赶紧练。”刘长珐耐心地解释起来。
“爸,我不想考公务员,不想当官。”刘仁羽满脸的不情愿。
“那你想做什么?”刘长珐已经有了些许的怒意。
“我想成为一个漫画家,你不知道动漫可是一个兴欣产业.....”刘仁羽兴奋的说道,似乎没有注意到老爹的手已经慢慢伸向一旁的鸡毛掸子上。
“啪!”那是竹子与皮肤亲密接触发出的响声,当然也伴随着刘仁羽杀猪般的嚎叫。
“爹,立打偶揍啥子啊。”(你打我做什么啊。)
刘仁羽身体突然遭到老父亲的暴击,一边躲着一边大喊起来,忍不住连方言都说出来了。
“你个逆子,去外面都学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今天我就要实行家法。”刘长珐拿着鸡毛掸子指着儿子怒骂道。
“爹,人家李安可也喜欢漫画的,你怎么不说他。”刘仁羽一个侧身再一次躲开了父亲的攻击,不服气地辩解道。
“人家李安考上了公务员,还是市委的干部,这个怎么不学,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好吧,所有的父母在教育儿子的时候逻辑思维异常地发达,辩论口才一流。
“这......”刘仁羽一下子被辩驳得哑口无言,正准备如何挪动到更容易躲避挨打的位置的时候,就听见了老爹的手机铃声。
“爹,电话,电话。”刘仁指着桌上的手机,大声说道。
此刻他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哼!”刘长珐放下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接通了电话。
通话的时间不长,不到半分钟就结束了,刘长珐似乎是刚才打累了,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他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书桌,发出了有节奏的哒哒声。
“能让吴旺田那个老狐狸同意开会,这个李安还真有点本事的。”
虽然是王德福通知的他,但是刘长珐知道这件事是李安在主导的。
此刻的他在思考着昨天李安的那份承诺,自己该不该全力支持那个年轻人。
“仁羽过来,我问你话。”刘长珐把站在角落里,一脸哀怨的刘仁羽叫到了身边。
“爹,啥子......”
“说普通话,你想一辈子当乡里人吗?”刘长珐又呵斥起来。
“爸,什么事。”刘仁羽立马切换成了普通话一级乙等的水平。
刘长珐为了能让儿子成为城里人,从小就送他去县里读书,还给他报过主持人培训班,就是为了训练他的普通话发音。
不要和他们一样,即使说普通话也带着浓重的口音。
“你和李安是校友,他以前在学校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刘长珐还是想多了解一下。
“你说学长啊,他以前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他创办的漫画社那可是在省城高校圈子出了名的......”刘仁羽又开始兴奋起来。
“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他这个人其他情况,比如学习情况,为人处事,性格。”刘长珐脑门上的青筋又开始跳了起来。
“这个啊,李安以前当过学生会的副会长,还是优秀学生,共产党员。听说我们副校长非常欣赏他,还想让他留校呢。”刘仁羽说起李安的大学经历如数家珍,非常地熟悉。
“看来这个李安确实有过人之处,加上他父亲的关系,将来仕途肯定不差,现在和他打好关系的话,以后仁羽的路要好走很多。”刘长珐此刻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咦,不对,你怎么这么了解这个李安的。”刘长珐转念一想,又是有些好奇,自己儿子不是那种喜欢打听别人八卦的人啊。
“那还不是为了能加入漫画社嘛,当然要做好调查了。”刘仁羽顺嘴就说了出来。
“你以后再敢提漫画两个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刘长珐一听“漫画”两个字,火气又蹭蹭直冒,又拿起了鸡毛掸子追打起逆子来。
“爹,偶错了。”
“说普通话!”
“爸,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
如果这一场父“慈”子孝情景让李安看见,肯定会忍不住吟诗一首:
慈父手中剑,
游子身上劈;
一秒十二剑,
剑剑出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