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福整理了下思路开始讲述起来,“这吴孝先家说来也是挺可怜的。他们老两口本来日子过得挺好的,有两个儿子。自己在家种种地,大儿子在外面打工挣钱,小儿子一直在读高中,生活也算过得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去年春天吴孝先突然中了风,然后瘫在了床上,大儿子夏天的时候下河游泳也淹死了,家里一下子就断了经济来源。现在小儿子也不上学了,一直在县里打工挣钱养活家里。”
王德福说完点了一根烟,眼神里充满了对这家人的怜悯。
“哎,这就是因病致贫和因故致贫啊。”
李安也是一阵子叹息。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农村正真贫困户到底是什么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们喝水。”王大娘端着一个盘子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两个盛满开水的破口玻璃杯。
“谢谢伯娘。”李安和陈山河赶忙接过杯子。
“伯娘啊,政府每月都会发一笔贫困补助,你有没有收到啊。”陈山河问向王大娘。
“收到了,收到了,感谢政府啊。”王大娘一说到这个眼圈都红了。
“伯娘,补助也没有多少,您这一家子够用吗?”李安这个时候看似说了一句闲话,其目的嘛不言而喻,核对下数字。
“不少了,有一千块咧,够给我家老头子抓中药吃了。”王大娘的眼中尽是感激之情。
“一千块?按照标准不是五百吗?”陈山河看到王大娘说得很认真应该没有撒谎,有些不解,难道是村里贴的?
李安看向王德福,只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下一家吧。”李安了解完了情况,看着时间还早决定再去一趟。
“王主任,村里的贫困户里有没有懒汉。”李安问道。
“有的。”这个王德福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如果说村里什么人能被记得住,一个是最穷的,另一个就是最懒的。
“那就去这家。”李安说道。
在离别的时候,李安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元递到了王大娘的手上。
“伯娘,这个钱你拿着,给大伯买点补品吃吃。”
“哎呀,这怎么使得,你们能来看望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王大娘那是坚决地不要,经过李安好说歹说,这个钱才留了下来。
在路上,陈山河还没有从刚才的所见所闻中缓和过来。
虽然他也是农村孩子,但是江东省可是全国有名的经济强省。
陈山河别看是农村孩子,家里可是非常殷实的。
他们乡下也是有贫困户,但是就算最穷的人家也比这里普通人家好很多。
曾经有个这样一个笑话,八十年代他们家乡遭水灾,全国人民都捐款捐物,结果捐助的人到他们家乡捐赠完东西后吃一顿饭,看着桌上有肉有米还有虾,直接就愣住了。
这人纳闷的说道:“怎么受了灾的地方吃的比我们哪里富户都吃的好。”
“山河啊,还是要想办法让村里人富起来啊,要不然像吴孝先家这样,只要一个人生病全家都入贫的事就不会杜绝。”李安也在一旁感慨道。
陈山河在一旁点头道:“是啊,要是国家能补助一点就好了,至少能让像吴大伯这样的家庭好过一点。”
“快了,农村医保03年就开始了,今年已经在咱们省内开始试点了,我相信全面推广就在这两年了。”李安想起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
“那实在太好了,这样农民再也不担心看不起病了。”陈山河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开心了不少。
“那是啊,还是要感谢国家的好政策。”李安点点头说道。
上一世在村里浑浑噩噩的两年,对于这些基层的政策他并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但是这一次走访,确实让他感受到了国家对于老百姓切切实实地关爱。
走在山沟的小路上,两侧都是整整齐齐的水田,一条小河从旁边流过,偶尔还能听到山鸡在咕咕地叫着,迎着暖人的春风,颇有些春游的味道。
王德福看着陈山河还是沉默,就开玩笑的说到道:“小陈大学生,你来我们村可是委屈你了,这几天可住的习惯吗?”
“还可以,就是老是吃馒头吃面有些不习惯。”陈山河回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孤独。
李安想起来,陈山河是江东南部地区,家里可是鱼米之乡,一直都是以吃米饭为主,突然来到以面食为主的地区确实不习惯。
“王主任,过几天弄些大米给山河呗,钱我来出。”李安向王德福嘱咐道。
“什么钱不钱的,吃几斤米哪有算钱的道理。明天我就叫人送到刘鸿军家去。”王德福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李安,这怎么好意思呢。”陈山河此时又有些小感动,这个李安对自己太好了。
“呵呵,客气啥,都是来下乡的,理应相互帮助。”李安嘿嘿一笑。
三人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村子的最西边。
一个山坡上散落着几户人家,王德福指着一处土坯房说道:“那就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刘长根家了。”
刘长来的这座土坯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看起了多年没有翻修过了,墙体已经出现大面积脱落,不过房屋的主体架构应该没有问题,还可以勉强住人。
屋子的木门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几个大洞,勉强能算是一个门吧。
现在幸好是春天,如果入了冬根本抵御不住严寒的来袭。
也不知道这个刘长来怎么过得冬天。
王德福在门口喊了几声,结果屋子里没人应声。
李安说道:“是不是出门了。”
王德福一脸嫌弃地说道:“他出什么门,估计是又喝大了,在屋子睡觉呢,我们进去吧。”
王德福说完就推开那扇破门,一进屋一股子粪便或者汗味扑鼻而来。
屋子里一个简易的灶台,一张床,床上杂乱地堆放着几件棉袄和被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屋子里还有一只山羊被拴在床边,满屋子的羊粪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可以下脚的地方。
李安和陈山河都被这股子味道劝退了,直接捂着鼻子跑了出来,站在外面猛吸几口新鲜空气。
“这哪里是屋子,就是个垃圾堆吧。”陈山河大口喘着气。
李安也是看得直摇头,来之前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刚才屋子里的样子还是大大地超过了他的预料。
之前去的吴孝先家虽然穷,但是屋子里还算是整齐,但是这间屋子恐怕秦芳芳家的猪圈都比这家干净。
这个时候王德福也走了出来,对着李安说道:“李干部,这个刘长根醉得太厉害了,怎么叫不醒,你看.....”
“那就算了,你说说这个刘长根的情况吧。”李安掏出了本子,他也不打算再进屋了,那股子恶臭他可不太想再闻一遍了。
王德福掏出烟递给了李安和陈山河。
陈山河摇摇头拒绝了,他本来就不会抽烟,李安接了过来点上了香烟,浓浓的尼古丁刚好可以用来抵消刚才难以忘怀的味道。
王德福点了烟先是猛地吸了一口后,才慢慢地说起了这个刘长根的故事。
这个刘长根,其实以前家里挺富裕的,主要还是他爸妈太宠他了。
刘长根的父母是老来得子,快四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所以从小就溺爱。家里的农活更是从来都没有让他干过,即使是在农忙的时候,父母亲都是把七岁的刘长根放在背篓里背着下田干活。
就这样养了二十几年,终于在五年前老两口相继离世,这个刘长根一下子就没了生活来源,靠着变卖家里的东西过日子,直到把家里能卖的都卖光了。
现在一直靠着村里的救济生活,村里人开玩笑说他可以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三天。
“就没有想过帮扶一下吗?三十好几的人了,这样总不是办法吧。”陈山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