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秋雨一层凉,连续的阴雨连绵天,使得丹县气温迅速下降,还没过中秋节,好些个人就穿上薄棉袄了。
四舅舅进了一趟城,送来了青萝卜和大白菜土豆,还有家人一切都好的消息,
“二哥说了,让你们踏踏实实在城里住着,乡下有我们呢,不用担心。”
姥姥姥爷连连点头,“这些是妮儿弄到的瑕疵布,还有十斤棉花,你们拿回去,给孩子们做衣裳,被子旧了,再垫补点棉花,不然冬天要遭罪。”
瑕疵布的颜色挺特别,一块儿红底绿花的,只能做被面儿,没人能压得住这颜色。
还有一块儿是蓝底条纹布,条纹没有对齐,看得时间长了,就会头晕。
对于没有布票的农民来说,只要是布都是好东西,四舅舅根本不挑,喜滋滋的把这些都收了,
“我岳母给妮儿蒸了两个花馍,还问妮儿啥时候回村去,让到她家玩儿去。”
花花馍也是当地特色,用上好的白面染色,做成小巧的猪羊或是人物,好看是极好看的,吃起来一般。
元妮担心花花馍里的颜色有毒,所以从来都不吃。
听说四舅母娘还给自己带了东西,元妮又开柜子取出两包桃酥,这是给老人家的回礼。
除了桃酥和布料,姥姥姥爷还弄到了咸鱼和风鸡。
他们太了解二舅舅和四舅舅了,家里的几只鸡养的年头长了,谁也舍不得吃,就那么养着吧,要吃肉还是搁外面买。
大家本来很开心,四舅舅突然问到了元妮娘,
“二嫂让我问问你们,三姐跟姓刘的是不是成了?如果成了,那刘家也算是咱家的亲戚,以后是不是得当亲戚走动?”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去,姥姥沉下脸,她正为这事闹心呢,元妮娘住到了刘家,闹得满城风雨。
两人却不领证,也不办喜酒,这是啥意思?
姥爷磕哒了一下烟袋锅子,“别提你三姐,随便她去吧,只要她不祸害三个孩子就行。”
姥爷对孩子们从来都很有耐心,这态度把四舅舅吓着了,“哎,我不提。”
雨越下越大,四舅舅原定待两天,因为班车停运,所以硬生生延长为三天。
元妮给四舅舅买了一件劳保雨衣,一双橡胶雨鞋。
这雨鞋可是把四舅舅稀罕坏了,“村里的路,一下雨就和稀泥,啥鞋都穿不住,还是这雨鞋好。”
稀泥地面沾鞋,要是布鞋,走不了两步就得被胶泥粘下来。
四舅舅的话提醒了元妮,她干脆算着家里的人头,买了四双橡胶雨鞋。
带回家的东西装满了两个箩筐,四舅舅一肩挑上,趁着雨势变小,赶紧搭班车回乡下了。
给把他送到了班车上,要是山上发洪水把道路冲垮,那四舅舅可就回不去了。
“四舅舅,你回去以后,用大队的电话给我说一声。”元妮叮嘱道。
“我知道,把电话打到回收站。”
司机跟售票员也在寒暄,“今年这天不好,跟捅了窟窿一样。”
“谁说不是呢?山上雨更大,早晚洪水得下来。”
“山上洪水还好说,要是丹河决堤,那可就完蛋了。”
“不可能,丹河上一次发大水,还是明朝洪武年间,现在河道都是新修的,不会发水的。”
四舅舅冲着元妮挥挥手,“妮儿,快回去吧,别淋湿了衣服。”
元妮举着伞,心事重重往家走,要是搁南方,这点雨水不算什么,可丹县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今年这雨水也太多了。
四舅舅走了,大舅舅来了,他想接姥姥姥爷去自己家住几天,“爹,娘,房子收拾好了,你们过去住几天。”
“不用,你家太小,我们过去,两孩子就得打地铺,我们就住妮儿这里。”
“那,也行。”
大舅舅没走,帮着姥爷做起了煤砖。
元妮家空屋子多,姥爷就在屋里做煤砖,做完了就原地晾着,倒是啥也不耽搁。
用姥姥的话说,这就是下大雨出不去,呆在家里闲的。
有人闲着,就有人忙。
大青山里峡谷中,有一座小小的山神庙,前些年破除封建迷信,少有人来,庙里主持还俗,山神庙也就没了香火。
这几年提倡保护古迹,大家又重视起山神庙。
“这座庙有八百多年了,洪武年间发大水,它都没事,这次应该也能挺过去。”
“这可不一定,山神庙年头太长了,万一挺不过去,那可是咱们丹县的损失,必须未雨绸缪,想办法保护。”
“怎么保护?”
一群人绕着小庙转了好几圈,很犯愁。
一位领导突然一拍脑门,“不如这样,把庙里的文物挪到县城去,等洪水过后,重新修缮,到时候再物归原主。”
大家伙都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就算大水来了,山神庙的房子保不住,可庙里的精髓还在。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庙里东西不少,光是佛像就有好几个,到底哪些才是文物呢?
文化馆的王同志很肯定的说,“肯定有后期仿造的佛像,但究竟哪个是,我分不出来。”
“你都分不出来?现在上哪去请人鉴定?”领导很发愁,全部都挪走固然稳妥,可惜时间来不及。
“我推荐一位小同志,她眼光可好了。”王同志准备推荐元妮,耿老爷子耿老太太身份敏感,就怕引人误会。
正在用人之际,领导自然是没什么说的,赶紧让人去联系元妮,请她来掌眼。
就这样,在一个风大雨急的日子,元妮全副武装上了山。
她里边穿着薄棉袄棉裤,外边套着劳保雨衣和橡胶雨鞋,穿的是不少了,然而山风一吹,还是冷得直哆嗦。
王同志一脸歉意帮元妮撑着雨伞,“我知道这是个苦活,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不会请你过来的。”
元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事,咱们先去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