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的手指,马上就要触碰到朱允炆的动脉。
只需要轻轻一扭,他的头颅就会如同果实在瓜秧上扭曲。
姚广孝的眼神中闪烁着丝丝狂热。
“王爷!”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呐喊。
姚广孝的手指骤然收回,而朱允炆也在此时站起来。
来的是朱允炆的贴身太监,是他这些年从低级太监中,刻意提拔起来的心腹之人。
“王爷!”太监跑到朱允炆面前,满头汗水,“您让奴婢去传三位将军,可他们都不在府中。都去了军营,他们家里人说,是曹国公设宴!”
“什么?”朱允炆一惊。
而姚广孝则是瞬间醒悟,定是那事败露了!
李景隆之所以一来淮安就扎进军营,定是要收拢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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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喝!”
军营之中灯火通明,几张酒桌上,淮安本地的卫所军官们,已是酒劲上头面红耳赤。到处是他们肆无忌惮的笑骂,放浪形骸。
李景隆也酒至半酣,走路脚步发软,端着酒杯满嘴污言秽语,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殿下命我收拢淮安的兵权,就是不信任本地的驻军!”他心中暗道,“淮王案既要办得漂亮,又不能满城风雨,控制好这些本地驻军是关键!”
“兄弟们!”李景隆端着酒杯,走到酒宴当中,对着已经嘴了的军官们大喊,“本公奉皇上之命,巡查淮安军务。来之前有人和本公说,淮安是运河重镇,温柔富贵乡。那的当兵的,也就看个大门抓个小偷,未必能打仗了!”
“可本公子这一看,都是好样的!”李景隆继续大声道,“都是胳膊上跑马的好汉子,即便是手下的儿郎们差点,可也差不到哪儿去。边关上呆几年,见点血也都是好兵!”
“公爷说的是!”
“曹国公明鉴!”
众人乱哄哄的叫好,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曹国公刻意抬高他们,他们自然高兴。其实听闻曹国公骤然到来,许多人心中还在打鼓,甚至有些忐忑。
淮安驻军是小卫,所部只有一千六百人。挨着运河边,有无尽的好处,而如今天下太平,军务上自然有些怠慢。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喝兵血之类的,但这些武官们,私下里做些买卖,受些过往船只的黑钱,都以捞钱为主。
倘若真让曹国公查出什么来,大家伙都要倒霉。
但此刻见李景隆尽说他们的好,不免心中忐忑尽去。而且还想着,等酒宴之后要不要给曹国公解解乏,等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再送些土特产。
“来,接着喝!”李景隆大声道,“今儿呀,不喝躺下几个,就不是好样的 !”
“好!”众人又热烈举杯。不谈别的,单是当朝国公给他们敬酒,就够他们日后说的。
但乱哄哄的酒席之中,有单坐在一桌,身上盔甲和旁人不同,神色也不同的武官,却只是浅浅的尝了一口。
“你们仨怎么不喝?”李景隆踉跄着走去,大声道,“是看不起本公,还是嫌酒不好?”
“下官等不敢!”三人起身行礼,“下官等是淮王护军统领,职责重大,不敢多饮!”
又一人开口道,“淮王驭下极严,每日清晨都要点操,明日若发现下官等醉酒,下官等难逃军法!”
“请国公体谅则个!”
李景隆知道这三人是谁,李思远,张尽忠,杨达。严格意义上讲,他们都属于淮王朱允炆的私臣。大明藩王麾下都有可以调动的护军,多则数万少则数千,属于藩王的私军。
“哎,怎么都娘们唧唧的!”李景隆笑道,“什么职责重大,你们淮安这地方,是有倭寇啊,还是有鞑子啊,顶多是点毛贼,用的着你们吗?且坐下饮酒,王爷千岁怪罪下来,有本公顶着!”
“下官等实难从命!”杨达说道,“今日听闻曹国公召见,以为是有军务。下官等军营之中,尚有许多事未处理。”说着,顿了顿,“国公海涵,日后下官等亲自给国公请罪!”
顿时,李景隆拉下脸。
三人硬着头皮起身,行礼告罪。他们也不想得罪李景隆,但这酒实在不能再喝了。再说,他们也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寻常。李景隆贵为国公,又是奉皇命巡查军务,怎么会一来就和这些丘八饮酒作乐?
“国公赎罪,下官等先告退!”
说完,三人后退,转身离去。
“呵!”场面有些尴尬了,李景隆大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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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三人离开酒宴,朝马厩走去。
李思远看看左右,周围空无一人,小声开口道,“曹国公既来巡查军务,明日定要到我等我营中。一些不敢相干的人先藏起来,那些兵器火器也都藏起来!”
“哥哥放心,我等晓得!”其他两人说道。
“吁!”李思远走入马厩,安抚下自己的战马,接着缰绳说道,“奇怪了,马厩这等重地,怎么一个哨兵都没有!”
“哼,这些卫所驻军就是样子货!”杨达冷笑道,“驴粪蛋子表面光,整日养尊处优的,哪里还能打仗!”
正说着,三人同时眼神一凝,随即马上战成一个三角形,手摸在腰间武器上。
他们三个,听到了些许轻微的声音。
“方才听到了吗?”李思远说道。
张尽忠看着远处漆黑的阴影,“小弟好似听到了弩箭上弦的声音!”
嗡,声音突然而至。夜色中,似乎流星乍现一般。
紧接着,弓弦弹射的声音不绝于耳。随即噗噗的,满是利刃入体的声音。
无数支箭,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把三人淹没。
当啷,手中长刀落地,三人口中鲜血不止,气息微弱的瞪着眼,看着前方。
一处阴影之中,数十个手持军弩,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整齐的出现。
“你们咳,咳”扬达想说话,鲜血却从口中喷涌出来。随即不甘心的头一歪,当场气绝。
那些锦衣卫端着军弩围住三人,为首的锦衣校尉倒转绣春刀,噗噗三下,挨个在他们后心的位置,深深的扎了进去。
“死了?”有一处黑影中,有人开口,何广义的声音。
锦衣校尉回礼,“回都堂,死透了!”
“让你们喝就不喝,非要出来送死!”此时,另一个阴影中,一人背着手慢慢走出来,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何广义也慢慢现身,腿边跟着那只细犬,寸步不离,夜色中眼神明亮。
“杀了他们三个,还有那么多淮王护军!”何广义叹息一声,笑道,“这些事,还要拜托曹国公。下官麾下的儿郎们,可不大够用!”
李景隆此刻,哪里还有半点酒气,回头看着身边人,“本公的人到了没有?”
他身后的,正是淮安卫的指挥周大年,“大少爷,您的人已经坐船上岸了!”
李景隆当然是有备而来,他先行一步,随后京中有两千士卒紧随其后。为了避免引人耳目,这些士卒要悄悄的进城。
一旦这些兵进城,淮安就尽在李景隆的掌控之中。
“去把淮王护军的营地,围起来!”李景隆又对身边一名李家家丁老兵说道。
“家主,都杀了?”那名李家老兵开口问道。
李景隆皱眉深思,摇摇头,“想想其他的办法,最好是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即可!”
何广义闻言皱眉,“曹国公,别坏了大事!”
“哎!”李景隆长叹,指了地上三具尸体,“他们三个或许该死,可那些护军也该死吗?都是大明好儿郎,爹娘含辛茹苦养大,就这么不明不白杀了,咱老李办不到!围起来,没有军官领头,接不到淮王的手令,他们也不敢和咱这个钦差硬抗!”
“你要保他们?”何广义问道。
“不是保,而是怜惜他们,他们和我老李一样都是当兵的!”李景隆少见的脸色郑重,说得斩钉截铁,“死在边关行,死在战阵之上也行,可这么不分良莠都杀了,不行!他们,也都是大明的兵。回头我自在殿下面前请罪,把这些护军打散发往边关效力!”说着,继续道,“殿下仁德,想必能明白我的心思!”
何广义看了他许久,忽然一笑,面露赞许,“下官还是第一次见,曹国公如此的男儿豪情!”说着,竖起大拇指,“够爷们!”
李景隆也咧嘴一笑,“你若早请我去你家内宅坐坐,就早知我是个爷们了!”
何广义脸色大变,忍着怒气,“你再说一次?”
李景隆笑着转身,“控制城池,控制军营是我的事。下面,该你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