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运动员(上)
“哥,家里没有小叔照应会是啥样?
没有小叔,我将来嫁人都会被挑三拣四。
娘说的才对,跟着小叔才能领略人间繁华冷暖,既然没有小叔,我会被挑三拣四,不如跟着他看看人间。”
给了二哥肖虎答复,肖凤转头就走。
老娘病故、老爹饿死、大哥从军、二哥破家、三哥辍学、姐妹凄凉,这就是肖虎的老娘,好转之后,给家里孩子留的话。
这是想让他们感念李胜利的恩情,大恩难报,所以被柳爷蛊惑的肖凤,起了个头,张英那边就说服了肖长弓,不管这个女儿的事儿了。
肖家兄妹走了,偷嘴回来的李胜利,没好好吃饭,却让老娘韩金花有些担忧。
“胜利,你就不要早起了,这两天忙,多歇一下。”
人累极了就吃不下饭,当年李胜利的爷爷就是这么没的。
饿极了也是一样,李胜利姥爷是生生饿没的,只为了给家里多省一些口粮。
经历过困难时期的韩金花,对于吃饭很在乎,一顿能有一个窝头人就没事,也是在那些年摸索出来的经验。
家里的伙食刚刚有所改善,大儿子李胜利就不好好吃饭,要么是累的,要么就是之前饿的。
对此,韩金花很在意,专门捞了两段羊肠,用热水涮了好几遍,看着儿子吃下去,心里这才稍稍安稳。
“妈,我没事,早晨饿了,在板桥胡同肖家,喝了两碗稀饭才回来的。”
偷嘴的事儿,打死也不能说给老娘,一旦说了,挨打是肯定的,这不是花钱的事儿,而是人性不成。
在老娘的关爱下,吃撑了的李胜利,也没出门,找出纸笔,就在弟弟李建设的书桌上开始编写属于自己的正骨八法。
字数不多,但需要斟酌的地方多,统哥给的那些经验,可以直接写在上面。
但后世的一些经验,该怎么写,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还要写的简洁易懂,就需要好好斟酌了。
二十分钟写出统哥给的经验,自己的经验,李胜利整整写了一上午,才堪堪有那么点言简意赅的味道。
看着用铅笔写在废本子背面的正骨八法,李胜利也是感触良多。
能将治病脉络信手拈来的董师,所学之渊博令李胜利侧目。
在骨伤一科,之前李胜利还有些沾沾自喜,觉着自己占了时代的优势。
现在结合统哥的正骨八法,写出一个简化版的,他才知道想要信手拈来,到底有多难。
薄薄的一册正骨心法,足够让人琢磨一辈子了,先辈的智慧结晶,想要传承、精简、规范化,难如登天。
因为大儿子趴在桌上写了一上午,又因为他早饭没有吃好。
本该凑合一顿的韩金花,特意给大儿子李胜利炖了一大碗羊杂白菜汤,碗里的羊杂,都是涮了几遍的。
上菜的时候,韩金花尝过,汤味咸淡适口,羊杂的油膻味,隔着饭桌就能闻到。
“胜利,吃饭了……”
听到老娘喊饭,李胜利当即放下思绪,就出了南屋,看着桌上的白菜汤,两合面馒头,他不禁有些动容。
因为老妈韩金花面前摆的是一个窝头,一根咸菜条。
有了这份拳拳之爱,哪怕思想不是原来的李胜利,他也要认下这份母子情的。
因为只有母子二人,李胜利也就给老娘放了一点消息。
“娘,上次的卖估衣,赚了六七百,三家分,一家还有二百呢!
旧衣服在农村供不应求,家里的钱你放心的花,一定要吃饱吃好。
等通县的小舅来了,就让他留在城里,您不是说他得了姥爷的真传吗?
正好做一做卖估衣的营生,攒点家底,也好给我娶个舅妈。
我们卖估衣的时候,多半会带些粮食出来,虽说只是粗粮、杂粮,但管够!”
听到大儿子漏的消息,韩金花跟当初的海爷一样,不喜反忧。
投机倒把是罪,一把就赚李老爹两年的工资,在韩金花看来就是该枪毙的大罪。
现在不是吃不上饭的时候,为了口吃的不至于玩命。
至于老家的弟弟,不着调的光棍汉,即便是亲姐姐,在条件有限的前提下,也是不想招惹的。
“胜利,钱够花就得了,家里传家的金饼子有了,房子也有了,你也有了营生。
咱们安安稳稳的来,别去玩命。
至于伱小舅,那就是个不着调的玩意儿,比傻柱都浑,一天天靠着卖估衣的本事骗吃骗喝。
咱们家刚刚有了起色,别让他给败了,作践就尽着他一个光棍作践吧,你可别招惹他。”
对于老娘的说法,李胜利只有面上的赞成,洼里懒汉家的张定邦,他都敢使唤,跟傻柱差不多的光棍汉,还会骗吃骗喝,妥妥的买卖人呐。
只要小舅的人性不是太次,照顾自家血脉,总比照顾外人来的舒服。
“妈,小舅人性咋样,只要过得去,不是丧良心的那种,你就留他一下。
不成咱家这卖估衣的份子就给他了,您不是说不让我玩命吗?
让我小舅去咋样,还有就是大爷一家,如果真是困难,咱们就接济一下。
自家人才可靠嘛!”
听了大儿子的说法,韩金花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言语了,儿子算不错,有情有义,这就好。
见老娘要吃窝头,李胜利将盘子里的两合面馒头推了一下,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窝头。
“妈,一家人要有福同享,您吃菜。”
母子俩的一餐午饭,吃的韩金花没有一丝火气,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她的心里很是熨帖。
吃完了饭,不等韩金花刷碗,四合院外面就响起了汽车熄火的声响。
现在的汽车,发动跟熄火,都是抖个不停,零件稍微松垮一点,启动跟停车时候的声响就惹人羡慕了。
“胜利,出来一趟,厂里李副厂长来了。”
听到李老爹高了八度的声音,想到李副厂长那个坏家伙,李胜利赶紧起身,将屋里的废旧作业本揣在了兜里。
与陆军总院相比,轧钢厂这个公家单位,更适合出正骨八法的小册子。
而投机者李副厂长李怀德,也是最好的推广人选。
以后十年,屹立潮头的投机者,还有比李怀德更好的人选吗?
“妈,去找居委会的赵主任,速度快点,我拖一拖李副厂长。
咱们家今天可要在居委会露脸了。”
为了传承,柳爷能拖着六十多的老迈身躯,喊自己一声‘小爷’。
同样是为了传承,别说是跟李怀德这个投机者合作了,即便做一些阴私的缺德事儿,李胜利也不会眨眼的。
因为他身后有大旗,大旗上面写着‘中医’两个字。
这既是医家的传承,也是千年文明智慧的传递,有了这些传承,才能有服饰之美、礼仪之大。
能说服自己就是合理,除了大旗之外,对自家而言还有大利,大义大利兼顾,为保传承不失,为保荣华富贵,玩命也是可以的。
嘱咐完了老妈,李胜利疾步走到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
才缓缓的推开房门,迈着四方步,慢慢的走进了前院。
站在外院门口的李老爹,一看大儿子不紧不慢,刚要开口,后边就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小伙子很沉稳,不错!”
先看到一身藏青中山装的背头中年人,再听到他沉稳的声音,李胜利这才脚步稍快,走到了前院门口。
“李副厂长亲自来了,您这么体恤下情的好厂长,真是不多见,您时刻都把工人的利益放在了心上。”
李胜利的话,让李怀德听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这是运动会上的健儿啊!
与普通百姓相比,中层,早就开始参加运动会了,谨言慎行者有之,仗义执言者有之,投机取巧者自然也有。
李怀德就是里面投机取巧的人,今天锻造车间的主任,报上了职工医疗互助点的事,他就闻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一个互助,一个医疗点,就是站在了潮头,有丝丝海风的味道在里面。
中午过来,李怀德也是有谋划的,这样既不扎眼,又可以进行深度操作,中午过来就是宣传的重点。
“李胜利同志,初中毕业心中就有豪情壮志,敢于孤胆下乡,为群众服务,很高的觉悟啊!
有没有到轧钢厂医院,深造一下的想法,这样更利于你服务群众。
我们的厂医院,也是中西医团结、兼顾的,你学的中医,也可以在厂医院深造,咱们的医院,是学习行医两不误。”
见李怀德开始在运动场上驰骋,以前听过一些往事的李胜利,也仿佛听到了‘各就位预备’的声响。
“厂长,乡下的农民兄弟苦啊!
不仅缺医少药,而且医疗知识也不普及。
我是跟师的学徒,想要在这里借花献佛,请厂长帮一帮乡下的群众。
我师承四九城柳家医脉,我们的传承之中,有一册简略的正骨心法,名曰:‘正骨八法’,最是适合普及之用。
我虽说是刚刚入门,不算是正式的学徒,但还是得师门传授了正骨八法。
昨晚跟我父亲商议,我父亲建议我献出师门传承,这与献方献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正好今天厂长来了,您看能否全我师门的拳拳心意呢?”
听完李胜利说的,李怀德就知道,两人走的路一样,但又不是一条路。
有些惋惜的看了李胜利一眼,李怀德也没就正骨八法发表意见,而是不断扫视着前院。
“听你父亲的工友说,你的手法不错,只是互助点的地方有点小。
厂里的易师傅也说了,院里空着一处倒座房,我去后勤问过,倒座房的产权,在厂里的房管科。
我常年久坐,腰上也不怎么舒服,今天我是来替厂里的工友试试你手艺的。”
作为运动员,首要的一点就是有本事、有素质,屁都没有,就有一张好嘴的多了去了。
能说会道的只能呐喊,想要摇旗,首先得能扛得起那杆大旗。
有扛旗的本事,还要能说会道,才是李怀德要选的人,靠坑蒙拐骗混事,还是找凉快的地方歇着吧,别出来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