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来去匆匆，李小囡回到家里，重新坐回廊下的竹椅里，晃来晃去，似想非想。<br/><br/> 雨亭从外面进来，走到李小囡身边，微微弯腰，仔细看她。<br/><br/> “瞧着还好啊。”雨亭看了片刻，评价了句。<br/><br/> “谁说我不好了？阿武？”李小囡斜瞥了眼雨亭。<br/><br/> “阿武担心得很，说她今天特意买了刚出锅的酒酿饼，你也没……”<br/><br/> “对了！酒酿饼呢？”李小囡呼的站起来。<br/><br/> 雨亭往后面厨房指了指。<br/><br/> “算了，吃饭的时候再吃吧。”李小囡想了想，坐了回去。<br/><br/> 酒酿饼肯定凉透了，还是等晚饭时蒸热了再吃吧。<br/><br/> 雨亭拖了把竹椅子坐到李小囡旁边，看着她问道：“梅姐说刚才晚晴把你叫出去了？没什么事吧？”<br/><br/> “没事！”李小囡看了眼雨亭，“听说石滚和阿武说，世子当初收留她，就是因为她不是真男人？”<br/><br/> “你是因为这个闷闷不乐？”雨亭反问了句。<br/><br/> “因为哪个？只要阿武自己高兴，她爱什么就什么，我有什么闷闷不乐的。”李小囡似是而非道。<br/><br/> “我的意思是后一句，世子爷收留我和阿武，是为了跟在你身边方便。”雨亭叹了口气。<br/><br/> 李小囡斜着她，没说话。<br/><br/> “趁这会儿清净，咱们说说话儿。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总不能真混沌无知吧？”雨亭看着李小囡。<br/><br/> “你这话漫无边际，混沌无知什么？”李小囡反问道。<br/><br/> “唉，还能有什么，就一件大事，世子爷对你，你心里真没数？”雨亭叹气。<br/><br/> 李小囡斜着雨亭，没说话。<br/><br/> “这话我跟阿武说过，也就能跟阿武说说，阿武说我没志气，这不是志气不志气的事，唉。”<br/><br/> 雨亭拧着眉。<br/><br/> “我跟你说，像世子爷这样的贵人，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他不会使手段，更不会威逼你什么的，世子爷那样的人，他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犯不着是不是？<br/><br/> “等世子爷办好差使，肯定就要回京城了，你不开口，他肯定不会说什么，他可是说走就走了，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你想过没有，要是世子爷走了，你怎么办？你们这一家子怎么办？”<br/><br/> 李小囡还是没说话。<br/><br/> “唉，第一，你还怎么嫁人？谁敢娶你？第二，世子爷刚走那几年也许还没什么，可时间长了呢？都不用时间长，等世子爷成亲的时候，还没把你接走，你就开始难起来了。<br/><br/> “唉，你不知道这人恶起来有多恶！”<br/><br/> “我知道。”李小囡接了句。<br/><br/> “你们当年被你们本家欺负，那还算好的，这平江城里心眼多的人多如牛毛，到时候，唉，这磋磨人的法子比牛毛多多了！<br/><br/> “我早就想跟你说说，阿武拦着我不让说，说你那么聪明用不着我操心。<br/><br/> “可你们这些读书人，虽然你也没读过几本书。”<br/><br/> 李小囡斜横着雨亭。<br/><br/> “可你这幅读书人的脾气挺足，什么宁这个不那个的，好像真能由着你选一样。”<br/><br/> “你怎么知道我没读过几本书？”李小囡岔话问道。<br/><br/> “你家有书吗？”雨亭不客气的反问道。<br/><br/> “你接着说。”李小囡咽了口气。<br/><br/> “阿武说，给人家当小难为的很，日子难过，难为确实难为，可日子是不是难过，得看人。<br/><br/> “你呢，一来吧，世子爷确实对你确实不错，你又聪明，能跟世子爷说得来，能说得来这一件要紧的很！二来，像王府那样的地方，最讲什么体面，都是软刀子折磨人，也就是冷言冷语什么的，可你这个人心大，皮糙肉厚，只要有吃有喝，我瞧着别的你也不在乎。”<br/><br/> 李小囡斜横着雨亭。<br/><br/> “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是个聪明人，你肯定能懂我的意思。”雨亭又叹气。<br/><br/> “我要是没跟着走，你跟阿武怎么办？”李小囡问了句。<br/><br/> “还能怎么办！都这样了！我瞧着世子爷那意思，你跟不跟他随你，我跟阿武也能随我们，到时候，唉，到时候再说吧。<br/><br/> “不过！”雨亭话锋突转，“你要是想通了，要是跟着世子爷进京，走前你一定跟世子爷说一声，给我俩做两份身契，放你名下，让世子爷在身契上写一行字儿，我俩是你的人，不是王府的人，免得到时候世子爷的媳妇儿使坏！<br/><br/> “有我跟阿武护着你，你心大又不贪，日子不会太难过。”<br/><br/> 雨亭拍了拍李小囡。<br/><br/> 李小囡深吸了口气，“我听你的，世子要走，我就跟他走。”<br/><br/> “唉，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先别跟你大阿姐说，走的时候再说吧，唉，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跟阿武都陪着你！”雨亭在李小囡肩上连拍了五六下。<br/><br/> ………………………………<br/><br/> 苗媒婆带着吴家五姐儿，离拐向书院街的路口还有十来步，苗媒婆站住，拉住五姐儿，压低声音，再次交代道：“都记好了？你说一遍。”<br/><br/> 五姐儿一脸紧张，咽了口口水，“到了茶坊门口，什么都别管，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只管往里进，进了门，伙计要是问我，就说我是去喝茶的，要到院子最里里喝，他们要是说没地方了什么的，不能出来，就说这杯茶我是一定要喝到的，不拒哪里，只要能给我放个小凳子就行，最好清净没人，我怕人。”<br/><br/> 苗媒婆耳朵凑在五姐儿嘴边，听完，满意极了。<br/><br/> “瞧瞧我们五姐儿，多么聪明！乖儿，这个拿好。”苗媒婆打着火镰子点着一盘香，小心的放进扁平的香盒里，递给五姐儿。<br/><br/> “记好了，等这盘香燃完了再出来，千万不能早了，还有，看好这香，万一半路熄了，让伙计给你点上，别怕说话。”<br/><br/> 五姐儿捏着香盘，浑身紧绷，不停点头。<br/><br/> “好了，去吧。”苗媒婆拍了拍五姐儿。<br/><br/> 看着五姐儿浑身紧张的微微斜着身子，一路往前，拐了弯，苗媒婆左右看了看，不紧不慢的缀在五姐儿后面。<br/><br/> 看着五姐儿进了采莲巷斜对面的茶坊，苗媒婆放慢脚步，过了茶坊，加快脚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没看到五姐儿出来，长舒了口气，在街口叫了辆车，急急催促着，直奔织造司附近的黄主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