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开死者下颔，付拾一仔细看了看死者口腔内部。<br/><br/> “口腔里全都是血，牙齿缝里基本填满，说明死者生前，可能有过吐血情况，这是因为死者内脏有血管破裂，造成了大出血。一般是胃，或者肺。”<br/><br/> “脸颊有明显擦伤，但是没有骨折。”<br/><br/> “身体两侧，后背，均有淤青和擦伤，这应该是翻滚下来时候所致。”<br/><br/> 其实不看这些擦伤，死者还活着的话，的确也是个颇有些好看的少年郎。<br/><br/> 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没长开，但是已经开始隐隐有些变化了。<br/><br/> “后脑勺有一处骨裂。”付拾一在后脑勺上摸到了伤口，翻开头发一看，发现伤口还不小：“伤口往外翻，且边缘有收缩痕迹，是生前伤。”<br/><br/> “这样大的伤口，又是这样形状，估计磕到了硬石上了，而且石头还有点棱角。”<br/><br/> 按压一下伤口下方的骨裂，直接往下凹陷：“骨折严重，估计还有脑出血。”<br/><br/> 再一用力，甚至血液冒出来，沾在了付拾一的手套上。<br/><br/> 她转头看李长博一眼，语气笃定：“死者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可能会陷入昏迷，当行失去知觉。”<br/><br/> 李长博微微扬眉。<br/><br/> 如果真是这样，那所谓的临死之前，还说了话……<br/><br/> “当然也不排除万一运气好，中间还能醒来。”付拾一添上这么一句。<br/><br/> 李长博：……所以你敢不敢一口气说完？<br/><br/> 付拾一接上：“概率不大。”<br/><br/> 李长博：……<br/><br/> 继续往下看，付拾一的表情就很精彩了。<br/><br/> 死者胸口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其中肺部上方有一根，直接一按就凹下去严重。<br/><br/> 付拾一指着这个部位：“估计肋骨整个断掉时候，被扎进了肺里。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死者口腔中充满血液残留的原因。”<br/><br/> 肺部血管丰富，所以一旦扎破肺动脉——那段时间就能要命。<br/><br/> 而且，肺部里充满血液时，不仅会吐血，人也会十分难受。<br/><br/> 换句话说，肺部大出血的病人，基本上是死于淹死。<br/><br/> 也就是窒息。<br/><br/> 其次才是失血过多。<br/><br/> 李长博问了句：“大概还会有多长时间？”<br/><br/> 付拾一琢磨了一下：“可能也就是不到一刻钟吧。你想一下淹死的人，能撑多久，这个基本上也就比那个久一点，但是很有限。”<br/><br/> 李长博眉又扬起来——不过这次，他很谨慎没直接下定论。<br/><br/> “一会儿问问他们，大概是人摔下去后多久将人找到的。”付拾一果然又补上一句：“如果很快，也不是赶不及。”<br/><br/>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br/><br/> “死者胸腹部，有多处淤伤和破损，这些都是撞击痕迹。”付拾一指着那些淤青，“除了肺部之外，可能还有别的脏器损伤。”<br/><br/> 她顿了顿：“这么多情况加在一起，基本上可以确定，人是活不了的。”<br/><br/> 拉起死者右手，死者右手立刻就扭曲得像蛇。<br/><br/> 付拾一叹气：“四肢上，有多处骨折痕迹。”<br/><br/> 检查了一下死者的指甲，付拾一“咦”了一声：“他摔下去后，的确是清醒的。或者说，还有意识。”<br/><br/> 李长博凑过来看：“怎么说？”<br/><br/> 死者指甲不仅有断裂和劈了的痕迹，而且在指甲盖里，还有黑红黑红的泥垢物。<br/><br/> “这是血和泥混合物。”付拾一小心翼翼用镊子将这些东西剔出来，然后碾碎，看着那些颗粒样残渣：“如果是单纯的血痂，碾碎后样子就不会是颗粒状。”<br/><br/> “而且你们看，指甲有断裂，劈叉，而且手指尖端还有擦伤和破损，这说明死者曾经用力抠过东西。”<br/><br/> “或者进行过剧烈挣扎。”<br/><br/> 李长博惊讶了一瞬：“那他——”<br/><br/> “很可能他想求救，或者自救。但是他身体摔成了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好用的。”付拾一对比左右手的指甲：“右手骨折严重，当时应该就动不了了，所以除了少许血痂，并没有其他痕迹。但是左手基本完好，只是擦破皮肉，所以还能动。”<br/><br/> 将死者翻过来，付拾一仔细检查了死者每一个脊椎骨节，然后很遗憾的表示：“死者当时摔断了脊椎，下半身其实也是动不了的。”<br/><br/> 众人已经很能很好的勾勒出一个半大少年口吐鲜血苦苦挣扎的形象——<br/><br/> 一时之间都对骑马这个事情产生了一定阴影。<br/><br/> 付拾一语重心长道：“所以，任何时候，一定要谨慎驾驶，超速行驶一时爽，出事亲人两行泪啊！当然不只是两行泪，主要是自己也受罪。”<br/><br/> 众人：……<br/><br/> 付拾一寻思：要不，再做几个头盔？骑马这个，也算是高速驾驶吧？嗯，那些专业赛马的运动员，不都是要戴头盔嘛！<br/><br/>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强行将话题拉回来：“还有别的发现吗？”<br/><br/> 付拾一摇头：“倒没了。后脑勺这个伤口，我可以帮着缝合一下，然后骨头我也尽量帮忙拉回原位。擦伤就没办法了。”<br/><br/> 倒也不费事。<br/><br/> 李长博微微颔首：“既是如此，那就叫他们来问问吧。”<br/><br/> 叫来王宝德，李长博直奔主题：“当时孩子身边有人跟着吗？”<br/><br/> 王宝德点点头：“有个随从。不过，马一受惊，他没拉住，自己也摔了一跤。最开始咱们也不知人摔下去了，沿着路一直找到了山里，也没见人，后来才发现摔了下去。”<br/><br/> 李长博了然颔首，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当时那些人，真听见孩子说报仇了？”<br/><br/> 王宝德还是点头：“真听见了。不信您叫他们来问。”<br/><br/> 李长博顺着他往下说：“那就叫来问问吧。最好带着我们再去看看当时的现场。或许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br/><br/> 王宝德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去叫人。<br/><br/> 付拾一娴熟的将尸体弄好，然后又张罗着放了回去。<br/><br/> 有个中年妇人，大概是死者阿娘，不放心过来检查了一遍，没找出什么破绽，还是又哭了一回：“我的儿啊——怎么就受这么大罪，人都去了还要被折腾——”<br/><br/> 那哭声，是真情实意的，听得出来真是心疼。<br/><br/> 付拾一却只有点无语：难道你就看不见，我把尸体整理了一下吗？怎么就叫折腾了……<br/><br/> 不过人家死者家属心疼孩子，她肯定也不能说什么，于是只柔声叮嘱两句：“接下来就不要轻易动了，骨头毕竟只是复原回去，并没有固定，动的话，怕又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