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监视器不是联网的，那要读取录像，就必然得用拔插式储存卡。也就是说，有人经常过来这片地方，将已经存满的数据卡拿走并换上新卡，然后带回去查看录像。<br/><br/> 尽管这片山林荒无人烟，检查录像的间隔可以稍久一些，但也不至于每每都特意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种种推断之下，除非是隐居山中的野人，否则这个“定期查看”的人，一定长期住在村子里。<br/><br/> 外包影视外景拍摄地的这个小村落总共就二十几户人家，有的坐收租金，有的种田供货，有名有姓又常留在村里的就更少，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排除题。<br/><br/> 而且，到底是经过了国家认可的山林保护区，堂堂守林人失踪，难道还不上报？又或者，哪怕上头有意压下案子，但几年来都没有新的守林人上任，难道不奇怪？<br/><br/> 不管怎么看，这事跟权力最大的村长绝对脱不了干系。<br/><br/> 哪怕他不是参与者，也一定能从他那里挖到些线索。<br/><br/> 秦绝的引蛇出洞，就决定先从村长下手。<br/><br/> 不论那群人是直接拖了村长下水，还是在他身边安排了时刻监视并通风报信的人手，她这通敲山震虎都能震到实处。<br/><br/> 既然特意把熊安置在荒凉山林，显而易见，那群人最怕的就是暴露。<br/><br/> 动了他们的监控，便是最管用的威胁和挑衅。<br/><br/> 果不其然。<br/><br/> 此时此刻隐藏在墙外死角的秦绝眯了眯眼。<br/><br/> 答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容易——邓树山是那些人里的一个，而他的父亲是包庇他们的知情人。<br/><br/> 亲生父子，血浓于水，呵呵。<br/><br/> “亲”和“理”之间，选择家人而不选择法制与正义，实在太常见不过了。<br/><br/> 从秦绝之前跟这父子俩的对话来看，刘梁之前的守林人王伯恐怕也遭了他们的毒手。<br/><br/> 孤苦伶仃，摔断了腿，磕坏了脑袋，抱病而终……不要试图与穷凶极恶的人讲道理，也不要揣测他们的底线。<br/><br/> 许多被利益迷了心的人，早已经撕掉了那层外衣，只不过是还披着张人皮的恶鬼罢了。<br/><br/> 挡了财路，就要杀；碍了事，也要杀。<br/><br/> 手上染血这种事，只要开了个头，再做起来就非常容易。<br/><br/> 黄赌毒之下，还有更多数不清的犯罪轨迹，像蜘蛛网一样四面八方地向外扩，层层黏连，断了一根就有另一根立即续上。<br/><br/> 暗网上直播强暴虐杀，偷猎保护动物贩卖药材和工艺制品，地下诊所非法抽取罕见血液、摘除器官……<br/><br/> 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堕落成魔鬼。<br/><br/> 秦绝脸色阴沉，但仍维持着姿势未动，继续细听。<br/><br/> “放屁！”村长压低的骂声传来，“你怎么跟那些人学！人命的事！”<br/><br/> 见自己的儿子重重哼了一声，脸上尚有乖戾之色，村长又道：<br/><br/> “那演员知道些什么？今天这事一听就是赶了巧了，要不是那鹰被线缠住，又怎么会甩掉东西吵到人家。”<br/><br/> 他似乎在劝慰邓树山：“要不是修车时提到了这事，你还不一定知道呢！”<br/><br/> “那我还得谢谢他不成？”邓树山话里冒火。<br/><br/> “别理会就是了，这帮人不过是来拍几天戏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哪个不是嫌弃这乡下地方条件差，没多久就走了，他们什么都发现不了。”<br/><br/> 村长又劝。<br/><br/> “这倒是。”邓树山喘着粗气，咂了咂舌，“算了，管他妈的，还是先解决那只鹰！”他说：“爸，我上山看看！”<br/><br/> “这都几点了？”村长声音压得更低，“你这一来一回，路上撞到剧组的人又说不清。”<br/><br/> “我换条路上去。”邓树山不耐烦道，“妈的，那鹰！当初就该让冯哥把它也一起拍碎了！只残了个翅膀顶个屁用！”<br/><br/> 他骂骂咧咧的，重重的脚步声渐远：“行了，爸，你不用操心。”<br/><br/> “哎——哎，行，注意安全啊。”村长劝不动，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br/><br/> 眼看着儿子走远，他原地踱了两圈，越发愁苦。<br/><br/> “造孽啊……”<br/><br/> 推拉抽屉的声音响起，村长为难地砸吧着烟袋，嗓音苍老低哑。<br/><br/> “唉，可赶快了结了吧，说好的五年，希望他们说话算话……”<br/><br/> 秦绝安静地等着，直到村长再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步履缓慢地离开房间，才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墙角。<br/><br/> 她的速度完全能追得上邓树山。<br/><br/> 这人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就是那个隔一段时间来拔插储存卡，检查监控录像的“线人”，真正的大头还在他提到的“冯哥”那群人身上。<br/><br/> 秦绝并不担心逮不到人，只要邓树山还有点眼力和脑子，就能看出掉在洞口附近的监控器跟雀鹰爪子里抓的那些碎裂铁块不同，线缆的切割面非常利落。<br/><br/> 换而言之，这不单纯是鹰在捣乱，而是有人插了手。<br/><br/> 邓树山的行进速度在常人里算得上迅速，只是跟秦绝比起来显然不够看，折腾了半天才到了山洞附近。<br/><br/> 他胆子倒是不小，举着应急手电一路行进，还没走到洞口就眼尖地看见了秦绝特地留下的线索。<br/><br/> 邓树山捡起监控器看了看，脸色骤变。<br/><br/> 与此同时，周边的大树“哗啦啦”晃动起来，声响仿佛厉鬼哭嚎，吓得他一个激灵。<br/><br/> “操！”邓树山以怒骂掩饰自己的心慌，把那个坏掉的监控器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越看越是害怕，到最后像是捧着个滚烫的炸弹，看它一眼都觉胆战心惊。<br/><br/> “有人来了……有人发现了……”<br/><br/> 邓树山低声嘟囔着，甚至没敢进去山洞里面再看一看。<br/><br/> 他害怕那头熊被人放出来了，虽然他看过它几次，知道那东西都饿脱形了，但那也是熊啊！<br/><br/> 瘦死的骆驼还他妈比马大呢！<br/><br/> “操！”<br/><br/> 他又骂了一句，掏出手机对着监控器拍了几张照片，闪光灯在深夜里甚是明显，秦绝在心里“呵呵”笑了两声。<br/><br/> 要不是还要引出后面的人，现在的邓树山早就因为这些弱智行径送命了。<br/><br/> 她刚才大可以跳下去，手刃下切直接击昏，或是夺走手机将闪光灯对准邓树山的眼睛，保准让他直到死也不知道是被谁杀的。<br/><br/> 想动手。<br/><br/> 秦绝眼眸沉暗，那股嗜杀的欲望在《白昼之雨》后成功消散，却不代表她真的就没了“瘾”。<br/><br/> 不着急。<br/><br/> 她安抚着自己，菜鸡一个，杀了也爽不到哪去。<br/><br/> 终于，邓树山收起手机，找个地方把监控器藏了，好歹没忘换了储存卡，这才慌慌张张地下了山。<br/><br/> “阿染。”<br/><br/> 等他离开了几十米远，秦绝轻轻出声，咬字含在嘴里。<br/><br/> “追踪他的联络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