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42）<br/><br/> 初雪的那天,三岭家添了个儿子。<br/><br/> 隔了一周，桐桐紧跟着添了一个儿子。<br/><br/> 知道的人都嚷着，得吃大户呀！那么多人想法子生儿子的时候,金家蹦出一窝子男丁出来。<br/><br/> 唯一一个女娃娃，比小子还淘！<br/><br/> 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家业繁盛，人丁兴旺。<br/><br/> 三岭那砖瓦厂赚钱吗？肯定赚呀！很多人说，三岭现在是万元户。其实大差不差的,三岭还真就是个万元户。这几年开起来的砖窑不少,但是像是三岭赚的这么多的，却真不多。有些是小打小闹,但比一般人的日子要好过。但这做生意嘛,想赚钱就得销得出去。销售量越大，赚的就越多。可销售量靠什么呢？靠周围的人脉。<br/><br/> 四爷作为四混子的时候,人脉在这个事情特别有用。这些人在各自的村里挨家挨户的转，“要砖的话喊我一嗓子，金三岭跟我是哥们,我叫他送来他不敢不送。”<br/><br/> 其实三岭的砖厂真的带送货的！<br/><br/>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大家不想驳了谁的面子。反正价钱都是一样的,这边有这混子的面子,能送上门来，对吧？谁都知道混子从中间门抽红利呢，但叫外人赚钱，就不如叫身边的人赚钱。<br/><br/> 人在吃饱了之后，就想着住的好点。土坯草房确实是该淘汰了。村里但凡有一两家盖，那瞧着吧，家家都想盖。尤其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的人家,借债都要盖。人口高峰期出生的孩子都成年了，兄弟七八个的人家，这就意味着得多出七八家人来，多出七八个院子。<br/><br/> 所以，这砖销的特别好！很多时候都是加班加点的干。<br/><br/> 冬里基本不盖房，就是砖瓦厂也在这个时间门停产了。有那精明的给算了一笔账，三岭这一年至少都挣一万呢。<br/><br/> 这是能算出来的账！<br/><br/> 但他们肯定是算不来四爷和桐桐的账的。晚上了，两口子坐在炕上。桐桐在被窝里靠着，一边躺着睡的可香的儿子，一边放着炕桌。四爷坐在炕桌边翻看存折，金明明呢？金明明在摆弄支票本。<br/><br/> 四爷把存折推给桐桐，“回头把合作信用社的折子倒腾一下，钱取出来，存邮政。”<br/><br/> 成！之前为什么不存邮政呢？那是因为今年邮政才恢复储蓄功能！本来邮政是有储蓄功能的，从1919民国开始，就有这个功能。但是在1953年的时候停办了。也就是今年，86年开始，再度恢复了邮政的这一项功能。<br/><br/> 比起存信用社，当然是邮政更好一些。<br/><br/> 金明明拿着存折翻着看，然后点着上面的数字，这么多数位呢？她赶紧把存折合起来，还一脸的紧张，“存钱的姨姨知道咱有多少钱，会不会说出来！”<br/><br/> 人家是有职业操守的！<br/><br/> 金明明放心了，拿着存折翻来复去的在手里把玩。<br/><br/> 爱玩就玩吧，她自从入了冬就不去学前班了。很多孩子都不去了，因为家里的大人清闲了，况且学校太冷了，像是这么小的也不是正式上学，不去就不去了。<br/><br/> 两人商量着，拿出钱来，给村上盖个幼儿园。幼儿园里得有一面火墙，叫娃们哪怕天冷，也有个暖和的地方呆着。<br/><br/> 四爷就说他闺女，“拿本子来，把这一条记上！以后但凡有咱们的农资超市的地方，咱们就给翻新学校。每年从中抽出一定量的钱来，资助贫困学生完成学业，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br/><br/> 金明明拿笔一笔一划的给记上，然后在这一页的最后附上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br/><br/> 对！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只要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那就没有人想着去限制你的发展。反之，以资本为资本，谋求不该谋求的东西，那就离完蛋不远了。<br/><br/> 反正，四爷和桐桐不想给儿子操办什么满月和百日，这钱咱拿出来，盖幼儿园吧。<br/><br/> 但是因着三岭的原因，四爷还是要跟人家沟通的。咱两家的情况不一样：第一，老丈人那边得顾忌；第二，没给闺女大办，就不会给儿子大办。<br/><br/> 三岭的老丈人来看外孙，金家这哥俩在外面说话，老雷在里面听了两句。低声跟闺女说，“办不办的，这都是虚的！咱是外家，咱觉得不办可以，那就可以不办。你跟三岭说，盖幼儿园也就是几间门厦房一个院子的大小，拢共能用多少砖呢？捐上些砖……其他的开销有你家老四呢！村里的人都出力，这不是就盖起来了？”<br/><br/> 雷秋芳抱着儿子，觉得委屈儿子，“我俩就这一个娃，跟人家不一样。咋都得过一次吧！要不，过个满月不过百日？”<br/><br/> 头发长见识短！在这一点上果然就比不上人家林领导家的闺女。<br/><br/> 他不跟女儿说了，只等女婿回来的时候拉了女婿去厅堂里说话去了，“有钱了，但只有钱可不行！多干点像是修路盖学校这样的事，这就不是暴发户，这叫企业家！是企业家，就有能成为企业家代表的可能……懂这个意思没有？”<br/><br/> 意思肯定是懂的！自家这个老丈人呀，其实还是更喜欢权利的！他大概是觉得这个代表那个代表，距离权利就近了！他的圈子是这么衡量人的。<br/><br/> 可其实，咱作为老实的庄稼汉，心里想的是：修桥铺路盖学校，这是一等一的善事。咱可以捐一些，权当给娃积德了。<br/><br/> 之前还想着怎么跟媳妇说这个事呢，结果老丈人来了这么一下。虽然目的不同吧，但好歹目标事一致的，他很听话的表示：“爸说的对，我听爸的！”<br/><br/> 雷秋芳一下一下的拧着三岭的腰，这事得听公婆的，听我爸的干啥？<br/><br/> “别闹！”三岭一本正经的，“爸还能害咱们？爸见识广，站的高，要多听爸的。”<br/><br/> 那我爸说要给谁给谁送礼你咋不听呢？雷秋芳翻了个白眼，又不由的偷笑，说到底，自家这男人也就是面上看着可老实了，其实肚子里精明着呢！<br/><br/> 老实和厚道可不一样，自家这人，其实是个厚道人！<br/><br/> 然后老雷很高兴有一个听话的女婿，放下两份坐月子补养的各种食材，走人了。<br/><br/> 不用问，多出来的一份还是想送给小桐，这算是间门接的巴结林双朝。<br/><br/> 雷秋芳的妈也是这么个调调，在这边伺候闺女的月子，不要杨淑慧搭把手，“亲家，去伺候小桐吧！林领导多忙的，小桐那边没亲妈照看，也是实在没办法。咱都是闲人，人家林家大姐要照看领导，这是大事中的大事……”<br/><br/> 把杨淑慧给说的，突然间门就感觉自己对自家的懒蛋儿媳妇还是没有足够的重视。<br/><br/> 可是话说回来，我还要咋重视？当娘娘供起来？<br/><br/> 突然就觉得，秋芳这媳妇挺好的，雷家也没不好，就是对权利这个东西，有点痴迷。他不一定是非找你求啥，就是那种见了权利就觉得低了一等的感觉，叫人感觉不知道哪里怪怪的。<br/><br/> 这边小桐生了，林家来人吗？电话打来，约好的会回来的。一家人在这边吃顿团圆饭就算了。<br/><br/> 林家小姑上门来，一是看孩子，一是打听一下，“没打电话说，你爸回来不回来？哪天回来？”<br/><br/> “我爸的时间门难说。”林雨桐就道，“有时候都是说好的事，但是临时有事的话，说走就走了。便是要看我，怕也是抽空，看是下来检查工作的时候抽个休息的空档来瞧一眼？还是路过的时候绕一段路瞧瞧？”<br/><br/> 这样啊！小姑犹豫了一下就低声说，“我看老四跟水利站的人都挺熟的，原来的站长调走了……就是那个袁站长，调哪里了，你知道不？”<br/><br/> 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一天到晚的都不太出门。怎么了？有啥事？”<br/><br/> “抽水这个事……到底是临时的！”小姑说着就笑道，“啥时候转正咱也不知道，不过是听说咱们县城这边火车站要设一个小站，这有站是不是就得有卖票的，你这三个表弟妹，你也都知道，是不是都利利索索，一个比一个能干……”<br/><br/> 还想把儿媳妇安排到车站去！<br/><br/> 林雨桐抱着孩子慢慢的拍着，然后就抬头看林小姑，问说，“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想不出来答案。”<br/><br/> 这娃，天下一句地上一句的，想说啥嘛？<br/><br/> 林小姑看着侄女怀里的孩子，笑问说，“都是两个娃的妈了，还有啥稀奇古怪的问题。”<br/><br/> 林雨桐抬头看她，问林小姑，“姑，你知道天有多高不？”<br/><br/> 啥意思？<br/><br/> “你又知道地有多厚不？”<br/><br/> 林小姑愣了一下，脸蹭的一下就红了，站起来转身就走。<br/><br/> 林雨桐轻哼一声，把孩子轻轻放下，然后给吴秀珍把电话打过去了，“……必然是要去找我奶奶的，你不要瞒着奶奶，把事给说了。这是得寸进尺的没有分寸了！”<br/><br/> 吴秀珍就笑，“你真的问你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br/><br/> 问了！<br/><br/> “问的好！”隔着电话，林双朝听见了，直接放下筷子回了一句，从老伴手里拿了电话，给桐桐说，“安心养着。这事不要操心！下次你小姑再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就不用客气。”<br/><br/> 挂了电话，林双朝兀自生气，饭吃了一半也不吃了。<br/><br/> 吴秀珍把筷子递过去，“你也是的，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小妹就是那个样子，也不是现在才变成那样的，为这个生气不值当！她闹也不怕，咱妈比谁都明白。”<br/><br/> 林双朝生气的不是这个，他接了筷子，又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家里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是小事！就怕如今这世道，会冒出越来越多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br/><br/> 吴秀珍觉得要不是自家有个会处理关系的姑爷，老林这官当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