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109）<br/><br/> 这位御史叫李春山。<br/><br/> 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br/><br/> 可林雨桐却喜欢这位李夫人,被请来的时候她也拘谨，但并不惶恐。<br/><br/> 林雨桐也开门见山，“夫人娘家是经商的？夫人可懂这些营生？”<br/><br/> 李夫人一脸惭色,“略懂皮毛！家里做的是脂粉的生意,生意不大，小康之家。粗鄙的商户人家,教养松散……叫娘娘见笑了。”<br/><br/> 林雨桐摆手,“夫人不用谦虚！把你请来，是我颇为欣赏夫人见事明白，干脆果决！我直言吧,蒙古的商队已经入境了,最多再有半月就到了京城。这次来的人里，有几位蒙古贵妇。你家是做生意的,该知道这些女子，她们跟大明的女子不同，颇为精干！手里也多有权利！此次接待，宫中的女官不合适！她们平时少有应酬,再加上身份不同，不自觉的,待人接物上会叫人有些不舒服。而军中女将……只秦将军可以！然将军身在西南，军中有要务，脱不开身。朝廷需要几位夫人，帮着我接待客人。”<br/><br/> 李夫人明显怔愣住了,“娘娘……妾身……妾身……行吗？”<br/><br/> 行！我觉得你行！<br/><br/> “那行！”李夫人起身，郑重的谢恩,“臣妾领旨，谢恩！”<br/><br/> 第一次接触,就这么先把人送出去了。此人会怎么做，还得再看看。<br/><br/> 不过蒙古这个事，真是挺要紧的事！这个李夫人算一个，自家二姐也能算一个。<br/><br/> 五天后二姐出嫁，出嫁后请进宫来再说吧！<br/><br/> 张皇后算一个，她性格柔和，身份高贵，再合适没有了。<br/><br/> 人还是不够，但现在，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br/><br/> 再叫人探问探问吧，现有的女官，处理内务是把好手，外务还是不成！<br/><br/> 却说那位李夫人回去，兴奋了半晌才缓过来。这样的差事要紧，但蒙古是啥样，也就是道听途说过！可要是当正事去办，就不是道听途说的就可以的。<br/><br/> 她叫人去请老爷，晚上务必回来，这事老爷是说的清楚的。<br/><br/> 李春山被请去还有些自得，到底是自己的老婆呀！可谁知道，老婆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竟然要出去当差！皇后给的差事！<br/><br/> 不行！<br/><br/> “凭什么不行？你说不行就不行？”李夫人怼了人，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呢，李春山直接起身，“我要进宫……”<br/><br/> 进宫干什么？<br/><br/> 当然是……跟皇后请辞！顶撞皇后他没这个胆子，但是决定老婆能不能当差的事，他还是说了算的！<br/><br/> 平时文弱的人，出门就上马，真朝宫里去了！这半夜的，你疯了！<br/><br/> 我可以等！等宫门开了进去。<br/><br/> 把李夫人吓的，赶紧叫车夫套了马车，追啊！把这疯子追回来再说。<br/><br/> 追不回来了，赶到宫门口的时候不见人了！这附近有许多的客栈，给官员提供临时休憩的地方，还带叫醒服务。人家知道来的早了，找个地方猫着去了！把李夫人给晾在宫门口了！想回又不敢回，想等吧，就这么等着吗？<br/><br/> 行吧！就这么等着吧。<br/><br/> 在他进宫前拦住他！<br/><br/> 可这半夜进宫的人怎么这么多呀！天黑漆漆的，一串串的从眼前过！谁也看不清楚谁呀！<br/><br/> 李夫人就问下人说，“这……今儿是大朝？”<br/><br/> 不是吧！前儿才大朝了，您忘了。<br/><br/> 对对对！五日一大朝，今儿肯定不是大朝。<br/><br/> 不是大朝还这么多人来这么早，大明的官老爷们，可真勤快。<br/><br/> 是啊！早几年皇爷在位那阵，一个月能去衙门五天，算是勤快的。现在呢？一年能歇五天，这都不算是出类拔萃的。<br/><br/> 怎么办？找不见老爷呀！<br/><br/> 李春山能叫她找到？马车的目标那么大，早看见你们了。他绕开家里的马车，混在同僚中间匆匆而过，李夫人真没瞧见。<br/><br/> 这不吓人吗？<br/><br/> 把李夫人气的咬牙切齿，要是新律法出来了，能和离，且和离了不影响我儿子我闺女，我就和离！我第一个和离都行！就凭老爷回来骂律院那些人那些个难听话，就知道那律法总是往好的改的！老爷越看不顺眼的，其实人家越是对的！<br/><br/> 她心里可有谱呢！<br/><br/> 这会子心里盘算着，要是李春山真去见了皇后，皇后怪罪下来，可怎么办？<br/><br/> 接待蒙古贵妇，这不仅是差事，是体面，是荣宠，这还是生意的门路！自己赚钱了，不就是儿子闺女有钱了吗？这男人跟傻子似得，谁闹腾你也不能闹腾呀！怕同僚说你，你就假装不知道，这事就到头了。你当你的官，我想我的门路，谁家的日子红火谁知道，对吧？迂腐的臭男人，脑子里跟塞了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似得，又臭又硬。<br/><br/> 是的！林雨桐也是这么觉得的！她难得的想睡的懒觉，结果有人请见，还是御史！<br/><br/> 得！见吧！叫对方稍等了几分钟，她简单的梳洗了就去了前面。<br/><br/> 李春山跪在地上，说话都结巴了，“臣……臣是替拙荆请辞的……娘娘……娘娘看重，恩比天高……可她一普通妇人，愚、笨、蠢，什么也不会！最是没见识的无知之人！什么是蒙古……她压根就不知道！只家里那几口人的事，她尚且都料理不明白。臣子女还不成年，正是需要教导的时候。臣之父母年迈，需她床前尽孝。臣之兄弟合家来投，一则圆了父母的心愿，二来，也全了臣之兄弟之情。如此，家中人多难免事多！再加上臣之幼妹丧夫，日子困顿。甥儿甥女又都年幼，臣不能不照管。臣之俸禄不多，家里的庶务还需她操持……实在是脱不开身！家事尚且难料理，何况朝事？娘娘，将朝事托付给这等妇人，不合适。”<br/><br/> 林雨桐耐着性子听完，就皱眉，“我只问你一句，既然请辞，为何不是李夫人亲自来。”<br/><br/> “她什么也不懂……”<br/><br/> “哦！是你替她拿的主意！”<br/><br/> “臣是夫，臣当然能替她拿主意。”<br/><br/> 林雨桐点点头，问说，“你家夫人是六品的安人，可对？”<br/><br/> 对！<br/><br/> “安人是不是朝廷命妇？”<br/><br/> 是！<br/><br/> “本宫身为皇后，召安人进宫，派遣一件差事，你觉得不行？”<br/><br/> “不是！臣是说她的能力……”<br/><br/> “你在说本宫没有识人之能？”<br/><br/> 臣不敢！但臣家里确实有难处！<br/><br/> 林雨桐点头，“有难处，是吧？！子女无人教养？”<br/><br/> 是！<br/><br/> “你儿子在书院念书，你觉得书院的先生将你家儿子教不好？”<br/><br/>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女儿离不得母亲……<br/><br/> “那是说，安人在本宫身边数月，耽搁你女儿教养了？这个也容易，宫里的女官乃为礼仪典范，本宫赐你家女儿一教养嬷嬷，在安人忙差事的时候，代为教养，可行？”说着，不等对方说话，就又道，“对了！还有你父母，做人媳妇的，该尽孝的！”<br/><br/> 对对对！<br/><br/> “李御史，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忠孝难两全，孝道是大，大过尽忠吗？”<br/><br/> 臣不敢！“更何况，家里高堂离不得尊夫人吗？你兄弟家守着父母却不用侍奉床前，你妹妹久居娘家，也不用侍奉床前，一定得尊夫人吗？既然哥哥带着兄弟妹妹过日子，那该是和睦的一家子！这么一家子，不该是能尽忠的尽忠，能尽孝的尽孝，忠孝两全，也落个好名声叫世人夸一夸，你怎么反倒是阻拦起来了。你说的那些东西，无一项可站住脚的！一大早上的，正事不干，跟你夫人较劲的心却盛的很！我看你这不是对尊夫人不满，你这是对本宫不满，觉得本宫不该插手政务！你也是对皇上不满，觉得皇上夫纲不震，这一点都不如你……”<br/><br/> 李春山咚咚咚的磕头，头上的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臣……臣……不敢！臣绝无此意！”<br/><br/> 没这意思就出去吧！大清早的就惹人生气！<br/><br/> 然后脚步踉跄的跑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差点没给绊倒。<br/><br/> 外面等着见皇上的人，清晰的听了个全场。听完了，也觉得这李春山是脑子有毛病！这蒙古要来女眷，本就是皇后的差事！皇室里能担事的女眷少，从朝臣的女眷中选，这是给朝臣天大的体面。<br/><br/> 像是亲蚕礼，这些是不是都得选女眷呀！这就是荣耀！<br/><br/> 要是知道皇后为这个选人，早叫我家老婆给宫里递帖子了，真的！<br/><br/> 这家伙脑子轴的很，别说皇后骂他，就是作为上司的，只怕也瞧不上他。<br/><br/> 耿淑明就混在一堆人里，左右看看，然后起身跟站在外面的周宝搭话，“……娘娘这差事人选够了吗？”<br/><br/> “您放心，大婚之后，夫人必是要入选的。”<br/><br/> 打趣上了！<br/><br/> 耿淑明呵呵的笑了笑，由此可见自家这位没过门的娘子还是有些本事的。皇后不是徇私的人，能想着用她亲姐姐，必是她亲姐有过人之处吧。<br/><br/> 但今儿耿淑明说的不是这个，他低声道，“我跟娘娘提个人，麻烦您给转达一声。”<br/><br/> 成！您说！<br/><br/> 这位特别爱推举人！<br/><br/> 耿淑明低声说了几句，周宝特别诧异。耿淑明拱手，一脸拜托拜托的样子。<br/><br/> 周宝咬牙，直接奔着皇后那边去了。<br/><br/> 林雨桐就听周宝低声道：“……都是些被蒙古和后金俘虏过，后来又还回来的女人和她们的孩子……几年前，在二郎山聚了不少，后来，山火把山给烧了，就跑到了京城来逃难。她们还是抱团，京城里什么脏活累活她们都干……野的很！”<br/><br/> 懂了！俘虏过的女人再回来没人肯要了！生的孩子大多应该都不是汉人的血统。所以，这些人求生艰难。<br/><br/> 可凡是闯过来的女人，便没有一个是性子弱的。但凡弱了，光是人言就能杀人！<br/><br/> 林雨桐面色严肃，“你去安排，稍后我要出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