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袭,无论是长途还是短途,都讲究的就是一个字,快!
长崖率领着五万骑兵,于三更悄然出发,一路上一根火把都没敢点,全程摸黑前行,又是跋山又是涉水,却还是在黎明时分,递达了滂水城外。
而他之所以这么快,全归功于他的骑兵身下坐骑着不是四蹄如风的骏马,也不是飞奔如雷的青兕,而是一只只人面长臂,黑身有毛,且反踵的巨型山魈。
这种怪物极其擅长跋山涉水,且皮厚而力大无穷。是冥界路骑兵中,上等的坐骑之一。故而这支骑兵,也是吴回的杀手锏。更是目前祝融国中,最为强大的一支骑兵。
在此之前,他们一支随长崖,驻扎在南方边境,防御蜮民国和焦侥国的入侵。
而长崖之所以选滂水城为首攻目标,是因为这是三个目标中最难啃的骨头;长崖喜欢挑战。加之此城有高墙环城,率先攻克此城,有利于他在滂水城站稳脚跟,也可以为后期的入侵做一个准备。
朝阳初升,滂水城四周还弥漫着薄薄的白雾,将一切景色都变得模糊。这令长崖更是欣喜,薄雾可以有效的藏匿大军的行踪。
当他带着大军,蹑手蹑脚的靠近滂水城时,竖耳细细聆听片刻后,心头猛然一凛。
此时两国交战,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但作为九幽国的边境城市,滂水城中却很是安静,安静中还透着一股安逸。
警惕的长崖微微抬手,下令士兵们停了下来。命令以鬼传鬼的方式,很快便一一散开,传达给了每一个军士。
大批山魈骑兵正好淌过城西的滂水,上了河滩;但少部分还在河中和对岸。河水正好把他们的骑兵军团一分为三,此时停下前进,可是兵家大忌。
这令军中不少身经百战的军士,都大感狐疑。
就在诸鬼百思不得其解时,忽有一阵狂风从大军前方,毫无征兆而其,朝着这边刮来,带起阵阵飞沙走石之际,吹得薄雾四散。
山魈骑兵们纷纷偏头眯眼,避开这狂风。
片刻后,风息雾散,长崖第一个转头,但见四周没了薄雾一片清晰后,他们举目眺望向不远处的城楼上,只见城楼上站满了军士,也架着不少火炮。黑乎乎的炮口,统统对着城外的吴回军。
其中有不少祝融氏族赤肤之鬼,正将双臂横在胸前,双手合掌而左手无名指勾住右手小指,右手无名指勾住左手小指,拇指食指、中指伸直。
长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祝融氏族的呼风印;对应了祝融氏族的呼风秘术。不用细想也知道,之前那道狂风,正是城楼上那些他的同族弟兄们,施展了呼风术招来的。
城楼上的萧家军们沉默着,只是用双眼盯着城外的敌军,却迟迟没有动手,似乎也没有开炮的意思。而长崖望则看着城楼上的同胞们,片刻后轻叹一声。
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果此时他无所作为,不一会必然要与自己的同族开战,自相残杀在所难免。
当下他面露不忍,深吸一口气后,微微仰头大声喊道:“城上的同胞们,兄弟们,我们同为祝融氏族之鬼,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不如你们做个内应,助我攻克滂水城。事后长崖就是拼了命,也会为你们替新王求情的,一定保你们平安。”。
他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话音落地语音依旧不散,在城外空中久久回荡。
但换来的,却是久久的沉默。城上诸鬼,无一鬼回答他的话,也无鬼对他话产生了兴趣。依旧一脸冷漠,眼含警惕的盯着他和他的军队。
征战无数的长崖,忽地觉得背后升起阵阵寒意。
“吴回要我们死,九幽王可以让我们生,我们绝不会再效忠吴回的!”余音方散,城头上的一个祝融氏族便厉声喊道:“更何况他杀了先王,我们若是再效忠于他,先王必将死不瞑目。”。
提起祝融,长崖顿时语塞,默然无语片刻后,又道:“先王是酆都大帝授意处死的,与新王无关。”。但很明显,此言底气已无之前那么十足了。
他也怀疑过吴回是否说谎,当吴回告诉他长琴想要把先王之死,迁怒到吴回头上时;当吴回说他和长琴开战,不过是迫不得已,和谈不成时。
还有吴回在国内,大肆屠杀幼鬼之时。
但他是一个看重证据之鬼,之前又远在南方边界守卫的他,始终未能收集到证据来证明吴回说谎,他也只好半信半疑。
城上喊话那鬼话音方落,长崖便见身边的军士们,不少都蓦然垂首,黯然神伤。这些鬼,都是子女被无缘无故屠杀了的鬼。
要不是惧怕吴回的手段,加上长崖往日待他们也是不薄,他们早反了。
长崖暗叫一声不好,此时他才反应过来,此地有祝融氏族,应该是萧石竹安排的;久闻九幽王极其擅长攻心,这次长崖算是见识了。
这招可以成功的从敌人内部瓦解敌人,简直可抵百万雄师。
可还没等他暗自咬牙切齿,在心里把萧石竹祖宗八代都痛骂一遍,就见一位抱着小琴的白衣公子,缓步登上城墙,长身而立与城头上的城楼前,环视着城外众军许久后,将目光落在了长崖的脸上。
四目相对之下,长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激动中,带着喜悦和淡淡的兴奋,是老朋友久别重逢时,才有的激动。
“长崖,好久不见。”良久后,那白衣公子微启双唇,颤声说到。
虽话音不大,但在长崖听来,这熟悉的声音却是如雷贯耳,令他一愣之余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许久后,他才缓过神来,愣愣的口吐两字:“太子。”。
话音方落,长崖已是双目泛泪。
“没有太子了,没有了。”长琴微微摇了摇头,却面无黯淡,反而带着一丝丝喜悦,悠悠的道:“现在的我,不过是九幽国的滂水城知州。”。
语气之中,也没一丝委屈,更没有半分不甘,反而是那么的平静。
长崖又是一惊;那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子长琴,对方娇生惯养数千年,居然甘愿俯首称臣,只做一个小小的知州?
“兄弟们,同胞们。”长崖惊愕的微张双唇,但楼上那白衣公子长琴,已是再次开口,对长崖的手下们喊话道:“吴回为了一己私欲,杀了你们的先王,将我逼到九幽国,还丧尽天良,大肆屠杀了你们的子女,最后又骗你们来和我们这些同族同胞们,互相残杀。这样的大王,你们要效忠于他吗?”。
这段话是萧石竹密授他说的,意在不战而屈人之兵,减少他的族人流血和伤亡;虽长琴很是感激,可经历了多次兵败后,他已不信这世上还能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存在。故而之前,他对此一直是将信将疑的。
直到他话音刚落,见城外那些士兵们,不少随即把头垂得更低了,眉宇间尽是迷茫和黯然后,长琴这才信了。
心中对萧石竹的敬佩,又增几分。
当下不再迟疑,继续按萧石竹的教他的套路,喊话道:“吴回无道,我们该默然忍受吗?”。语毕把手一挥,城上军士得令,立刻朝着城下抛下不少物件。
吴回军们先是一愣,纷纷惊慌下躲避着朝他们抛来之物,片刻后看清那些东西不过是一叠叠卷起,在绑上石头的纸后,长舒一口气。
他们面面相觑许久,小心翼翼下了坐骑,捡起地上的纸拆去绳子,展开一看;却看得纷纷咂舌。
上面写的不是其他,而是萧石竹的调查,对吴回暗杀祝融的调查。其中包括了共工的口述和他的指纹,全是自己怎么和义子句虎商议,如何与吴回里应外合,弄死祝融的过程。
短暂的愕然沉默后,吴回军纷纷怒火中烧,攥紧双拳,眼中泛起的仇恨瞬间冲淡了之前的迷茫和黯然。
“他 娘 的,老子今日反了!”须臾之间,其中一个吴回军,便在同胞们异样的目光环视下,奋然脱下自己的铠甲,毫不顾忌的破口大骂到。
吴回军们顿时哗然,紧接着便迎来了连锁反应。不少军士不约而同的脱下吴回军的铠甲,将其奋然摔在地上后,义愤填膺的怒吼道:“此等无道之君,我等绝不效忠!”。
“我等愿意效忠于九幽王。”
“从今日起,我等也是九幽国子民了,但不会在为吴回卖命!”......
吼声起伏下,他们的坐骑也抬头仰首,发出声声似乎在呼应着军士们怒吼的沉闷咆哮。
似乎连畜生们都知道,不可再为无道的吴回效力。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五万大军已有三分之二倒戈。
“将军?”副将询问的目光,望向长崖。
但见对方在短暂的思索后,也默默的卸甲;随着铠甲落地,长崖也愤恨道:“老子也不再为吴回卖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