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荣真这个大大的电灯泡终于去到了屋子的外间值守,李秀宁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念叨着,还是罗士信看着顺眼一些?<br/><br/> 李破饮了几杯,在丈母娘府中他已经用过晚饭,还喝了些酒,这会……就相当于吃夜宵了。<br/><br/> 李破有些慵懒,近日小朝会一场接着一场,朝臣们对盐政的关注程度甚至超过了明年的两场战争。<br/><br/> 他倒也能够理解,盐政的收入占据了大唐收入的老大一块,关乎到了很多人的利益,甚或涉及到社会的稳定,由不得人不紧张。<br/><br/> 可解决的办法却又那样的简单明了,其实不需要商议这么久,根本上还在于朝臣们想要借此改革盐政。<br/><br/> 目的嘛,就是想把盐政收入占据国库收入大头的情形扭转过来,这就不单单是盐政的问题了,还是要努力增加其他方面的岁入。<br/><br/> 对于这个,李破自己心里有谱,能和盐铁之类的垄断生意相提并论的并不多,茶叶,陶瓷,酒酿,纸张等等,都要差了一筹。<br/><br/> 只有纺织品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大宗商品,而且更为深刻一些的说,纺织业是文明优越的一种体现。<br/><br/>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能够拥有大规模制造纺织品的国度,都是极其强盛的。<br/><br/> 这在战争中表现的尤为明显一些,比如说军兵们有着统一的着装。<br/><br/> 别看这好像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度,可在冷兵器时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璀璨的东方文明,更确切的是中原文明。<br/><br/> 其他的所谓文明古国,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从他们出土的那些古代文物中就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一点。<br/><br/> 统一的军人服饰,是纺织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游牧民族的皮袍,勉强可以算做一类,因为他们有着广阔无比的草原作为基础的畜牧业作为保证。<br/><br/> …………<br/><br/> 李破虽说颇为疲乏,可脑子还是闲不下来。<br/><br/> 大唐的纺织业和其他事情一样,优点和缺点都极其明显。<br/><br/> 优点是自秦汉以来,它的工艺制程已经趋于成熟,而且相比于那些外族,工艺上的先进性几乎是碾压式的。<br/><br/> 尤其是丝绸,从养蚕业再到制成品,都是中原独有的工艺,并在亚洲,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享有盛名。<br/><br/> 每一个前来朝贡的小国,只要能带回去几匹丝绸,都能让他们激动不已,可见丝绸之珍贵稀有。<br/><br/> 其他的纺织品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但产量上的优势依旧是如此巨大。<br/><br/> 而缺点也很简单,小作坊式的生产模式,比照后来依旧显得非常的原始,更为难的是,不能让大量农民脱产,去扩大纺织业的规模。<br/><br/> 因为当世农业上的生产模式也同样落后,不可能解放出大量的劳动力。<br/><br/> 任何想要在这方面做文章的举措都是徒劳的,全面的生产力进步所带来的那些变革在当世根本无法出现。<br/><br/> 对社会生产力的理解,当世是不会有人比李破更为深刻的,那是后来人的智慧结晶,而且经过了无数的验证所得出的结论。<br/><br/> 再聪明杰出的人,在这种群体智慧面前,也将暗然失色,后来的一个孩子也能脱口而出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在当世之人听来,一定是云山雾绕的呓语。<br/><br/> 李破懂这些,虽然并不那么精通,可一些常识性的知识他还是记得的,就像如何扩大纺织业的规模的问题上面,他就能清晰的知道,那不是一个两个朝廷政令能够解决的事情。<br/><br/> 做这些要一步一步的来,那种大规模的劳动力工厂就不用想了,只能依循如今的社会结构来挖掘其潜力,任何的冒进都是不值得尝试的行为。<br/><br/> 后来人推行的商业模式,对于现在的大唐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借鉴作用,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没有给予商人群体太多优待的原因所在。<br/><br/> 生产力进步,社会财富有了大量的盈余,这才使商人有了用武之地,顺势形成了一个有别于贵族的精英阶层,并最终战胜了贵族阶层,把握住了权力。<br/><br/> 很多人把结果当做了前提,以为商业是万能良药,实际上则不然,商人在当世很多时候,其实扮演的都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角色。<br/><br/> 没有社会生产出来的大量财富,商人和贵族地主的结合体就只会疯狂而又毫无节制的压榨农民和手工业者的利益,抢夺有限的社会资源,而不会出现那种促进社会生产力进步的力量。<br/><br/> …………<br/><br/> “来到妾身这里,就不要想那些政事了,你看看你,连饮酒都在走神,我听说盐政上出了乱子?<br/><br/> 市面上的盐价又低了不少,长安的百姓可高兴着呢,都在赞皇帝英明,朝臣贤良清廉什么的……”<br/><br/> 说着说着,李秀宁轻声笑了起来。<br/><br/> 李破轻松的哈了一口酒气,“盐价太低,国用不足,军人们拿不到粮饷,官员们吃不到俸禄……到时候你看谁还能笑的出来。”<br/><br/> 李秀宁惊了惊,只是看男人自如的模样,摇头笑道:“真有那般严重?”<br/><br/> 李破道:“还就那么严重,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出宫来散心……这几日朝会一场接着一场,昨晚做梦都被人喂了一把海盐,你说这哪是人过的日子?”<br/><br/> “啊?”很长时间没听过李破说的骚话了,李秀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兄应是有了解决之道了吧?我知道的,什么事都难不倒大兄。”<br/><br/> 李破轻轻锤了捶胸膛,“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盐价过两天涨回来,百姓是不是就会觉得皇帝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英明,朝堂上站着的尽多蠹虫?”<br/><br/> “百姓无知,大兄就担待些吧……他们不会去想,盐价不管高低贵贱,反正都不会亏了皇帝,皇帝和朝臣们如此殚精竭虑,还不是想要个天下太平?”<br/><br/> 李破也笑了,心说李氏三娘还知道为民请命了?省省吧您,连鸡鸭都不愿养的人,又怎么会真的知道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