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考在即，士子们的谈话反而都有意无意的避开大考，前些日子的文会上，大家可着劲的猜测考题，以及考场中的种种。<br/><br/> 有那家里认得元贞四年进士的，还能把观文殿那位李博士请来，给大家传授一下经验，其余的进士就不用指望了，都在外为官，请也请不到。<br/><br/> 热火朝天的情景和后来临近决定命运的学考没什么分别。<br/><br/> 这会却一个个都不再谈及试场种种，显然是心里都有些紧张，不愿意增加自己或者别人的心理负担所致。<br/><br/> 几个人当中最放松的可能就是许圉师了，他也不怎么说话，抬头只是打量着周围。<br/><br/> 前几日他和侄儿又一起来熟悉了一下考场的环境，还在不远的一处园林中转悠了半日，都说文院建的不错，若是以后能在这周围买上一处宅子，会非常不错。<br/><br/> 有了想法，就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文院周围府宅的房价，听人回报之后，两人就再没有提及此事。<br/><br/> 靠近皇城的府宅，如今是一年翻一番的节奏，临近文院的住宅，那就是后来京城二环里的学区房。<br/><br/> 寸土寸金已经无法确切的形容它的金贵，只能用有价无市来描述。<br/><br/> 别说许圉师这样的江右官宦人家，就算是长安中的一些大阀，想在文院左近买房，你也得好好掂量一下家中的财力够不够用。<br/><br/> 这还只是唐初元贞七年的价格，再过上几年，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br/><br/> 所谓居京师大不易，自古以来乃至于以后，都是这么个说法，后来大多数地方是有钱即可，当世嘛，皇城左近皆为富贵之人而已。<br/><br/> …………<br/><br/> 天光渐亮，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br/><br/> 临到开场的时辰，广场上的人们渐渐安静了下来，士子们最后整理着衣袍，把代表身份的木牌取出来，打起精神，准备入场参考。<br/><br/> 唐初的科考，没有后来那么繁琐。<br/><br/> 到了时辰，有人高声大呼，“开场了……所有士子，宣名而入，不得喧哗争抢，违者一律捉拿，不得入场。”<br/><br/> 参考的士子们显得很是平静，之前去礼部报备的时候，这些规矩都是跟他们讲过了的。<br/><br/> 文院正面有五个门，正门只出不进，其他四个小门只进不出。<br/><br/> 在礼部官员组织之下，士子们按照自己的号牌在四个小门前面排起了长队。<br/><br/> 等大家分流开来，广场上就没那么拥挤了，士子们排着队，等待检验入场。<br/><br/> 许圉师和其他人以及他的侄儿都分了开来，礼部对京试有了一次经验，便不会再让什么同乡，亲戚之类的在一处参考了。<br/><br/>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南人和北人交杂分割，监考的人员一天一换，临时随机任命，至于代考替考的漏洞，也能想得到，只是没太好的办法杜绝。<br/><br/> 只能令乡试，道试的考官或者其他地方官员进行担保，详细考证考生的籍贯，家中的情况等等。<br/><br/> 所谓的当场验明正身，其实就是让你按下个手印，所有工作都是在前面完成的，替考的人要是能走到这一步，你也没什么办法将其揪出来。<br/><br/> 后来的辫子朝替考的人就是一大堆，上面有人疏通，下面有人维护，家中只要有钱有势，走科举混个出身绝对不是难事。<br/><br/> 而大唐这里也就是唐初，大家还没想到，或者是不敢弄那么多花样，也就是在乡试上捣捣鬼，还被捉住一大堆。<br/><br/> 等过上些年，说不定情况也会持续糜烂，这是人性决定的，律法，规则什么的只能让人有所收敛，而非杜绝。<br/><br/> 因为科举既然关乎到了人们的前途命运，自忖不能在科举上有所斩获的人，自然而然便会铤而走险，只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而已。<br/><br/> “湖北道，江陵，许圉师……”<br/><br/> 许圉师上前交上自己的号牌，门口桌桉之前的官员检验了一下，抬头又打量了他一番，顺手在他名字前面打个了圈圈，以示这人到了，许圉师则上前按下手印。<br/><br/> 旁边一个小吏立即上来道了一声得罪，麻利的开始搜身。<br/><br/> 没有后来要脱光衣物那个环节，只是在长安令衙寻了几个专司捉拿盗贼的老吏来给士子搜身。<br/><br/> 四月末，大家都衣物轻薄，夹带不易，饶是许圉师知道会有此待遇，可当人家手上了身，许圉师还是感觉受到了侮辱，身子都僵硬了起来，自从他懂事还没被男人这么摸过呢，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还起了一熘的鸡皮疙瘩。<br/><br/> 老吏很麻利，一待搜完，立即向官员点头，送回许圉师的号牌，很有礼貌的做了个束手邀客状，老脸上也露出了讨好的笑容。<br/><br/> 于是许圉师又觉得找回了尊重，微微拱手一礼，迈步入门。<br/><br/> …………<br/><br/> 其实今年和三年前的大考流程是有了显着的不同的，士子们不用再自带笔墨衣物吃食等等，你只要带着个脑袋过来就成。<br/><br/> 这极大的简化了入门这一环节的拖沓，却增加了事前准备的各项事务，对后勤供应有了更多的要求。<br/><br/> 几天的时间，士子们吃喝拉撒都要在文院当中，自己不带任何东西，那就都要文院来准备。<br/><br/> 几千人的供应，你说担子重不重？<br/><br/> 文院之内的道路上，驻守的都是屯卫军兵，隔着四五十步便是一人目不斜视的按刀而立，军官们左右巡视，准备应付各种突发情况。<br/><br/> 第一次进入文院，门口接应的人接过许圉师的号牌看了看，给许圉师指点了一下该去何处，也没有专人领着他过去，这和上一次京师就不一样。<br/><br/> 许圉师也不耽搁，立即跟着前面先进来的士子后面，快步走了进去。<br/><br/> 文院之中气氛比较压抑，给许圉师的感觉就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好像进入了军营一般。<br/><br/> 前面道路开阔，两边都种着高大的树木，夏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啦的响着，带起一阵鸟鸣虫叫之声。<br/><br/> 透过林木，文院中密密麻麻的都是房屋，就像是……鄱阳湖中的水寨……<br/><br/> 许圉师祖籍鄱阳，自小就是在鄱阳湖边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