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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粉饰尽去

慕白因为分心再加上对陆知风伤势的担忧,剑阵开始不稳。魏权堪堪应付着横冲直撞的巨蟒,对慕白道:“集中精神!”

陆知风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站直身体,现在仇应龙优哉游哉的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身边成了七个黑衣人,排出整齐方阵,除了最前面那个手中的是棍子,其余人全部都是明晃晃的短刃。

那根线从黑衣人头颅中顺出,前线另一端一定在仇应龙手上。

陆知风擦掉嘴上的血,这次她不再向华山弟子借力,脚蹬在墙上“嗖”的飞了出去。她感觉得到自己刚刚受的那一棍子伤到了骨头,接下来每一次挥剑都会因疼痛而变得迟缓,所以她不再存贮体力,这就是最后一搏!

陆知风面对面毫不畏惧的直面拿着棍子的黑衣人,一剑劈下来,黑衣人的棍子被削成两节。仇应龙把玩手中珠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在了陆知风身上。只见她手中长剑燃烧出微弱的青色光芒,陆知风斩杀挡在前面的第一人、第二人、第三人。

仇应虫猛拍了一下椅子,从四面八方出现无数个黑衣人,齐齐冲向陆知风。慕白手中的琴弦“嘣”的一声弹断了,他的手指被割出一条细长的血痕,阵法既乱巨蟒再无限制张开血盆大口撞向众弟子所在之处,巨蟒的头像是石头做的,地面被撞得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坑,弟子们慌忙躲闪,唯有慕白一个人像是失了魂呆坐在原地,目光只放在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已经看不见她身影的那处。

忽然一青色光芒闪现,空中似出现了一条游动摆尾的青龙,陆知风冲破了黑衣人的层层围堵身上布满细小伤痕,冲向仇应龙。她料定仇应龙被挑去手筋脚筋已经是个只能瘫坐在椅子上的废物,胜券在握!

仇应龙却突然间抽出一把短刃,椅子上飞了出去,手中的珠子抛了出去,陆知风措手不及那件抵挡,巨大的冲击力牵动了刚刚受伤那处,手中的剑被打飞出去。

陆知风还来不及反应,仇应龙那张丑陋无比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陆知风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白刃已经完全没入了她的腹中。

自大、狂妄、自以为是,不知小心谨慎,横冲直闯。赤燕的话就这么回荡在陆知风脑海里。

短刃抽出,陆知风向后倒下,摔在地上,挣扎几次爬不起来。

慕白扔下琴冲了过来,还没靠近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细丝线绑住了手脚,其他弟子也一样动弹不得,那两条巨蟒看着这些美食,仿佛在想该先品尝哪一个。是人皆有破绽,而仇应龙手底下干脆全都不是人,都是牵线傀儡。

陆知风趴在地上咳血,手臂支撑着地面,勉强直起身子来。陆知风肩膀上猛地受力被踩在了地上。

陆知风亲眼看着仇应龙被挑去手筋脚筋,如今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站立行走?

仇应龙踩着陆知风,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你是……你是怎么恢复如初的?”

仇应龙加大了脚上的力气,狠狠的踩着陆知风,说:“不过是与罗大人做了个交易罢了……今日,死的是你,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攻下连云巅,我会将你的人头和你那几个好师父师兄放在一处的。”

“你做梦!”

仇应龙捡起地上的剑,剑指着陆知风的脖子,说:“莫怕,黄泉路上有这么多华山弟子相伴,不会孤单的。”话毕剑就落了下来,陆知风闭紧眼睛,被仇应龙踩着的地方突然间轻松了,陆知风重新睁开眼睛——大叔叔!

陆之竹手中拿着一把山水折扇,依旧穿着淡青色的衣衫。仇应龙已经被打倒在地上,陆丘手中长刀毫不留情的捅进了仇应龙的胸膛,血液喷溅。那两条巨蟒被军队团团围住,裹满油的巨石熊熊燃烧砸向巨蟒,又有大网从天而降将着两条蛇束缚住,一个火折子扔了过去两条蛇被困住火烧炙烤。陆知风傻愣愣的看着军队,他们穿着金软甲红腰带,这是皇家禁军的打扮。

萧宇……

从山正门口又出现了一批黑衣人,领头的是一位穿着淡紫色衣衫的女子,她挥了挥团扇,那一队黑衣人就冲上去将仇应龙留下的余孽杀了个干干净净。傀儡虽听话,但与红莲教中的手下相比,傀儡就像是三岁的孩子,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个干净。期间紫衣女子微微皱眉,黑衣人又将地上他们制造的血污擦干净。

陆知风看着紫衣女子,她认得她,是红莲主座的副手——玄机。

玄机虽准备着黄雀在后,可她看见陆之竹的时候便识趣的改变了想法,对着陆知风微微欠身笑了笑,便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转身离开。

若陆知风没有留在这里,大概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结局。

陆知风挣扎了几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陆丘扬起一个死里逃生的感激笑容,道:“姑姑……”陆丘没等她讲话说完几步走过来,扬起手。

“啪!”

陆知风本来就站不稳又挨上一巴掌被打倒趴在了地上。慕白冲过来跪在地上搀扶着陆知风的臂弯,说:“小师父……”

陆知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眶红了,她表情戏谑的看向了陆丘,说:“您瞧瞧,旁人都会过来扶我,而你却给了我一巴掌。”

陆丘怒不可遏:“你还有脸说,看看你做了什么!你与红莲主座勾结已经是全天下皆知,我陆家儿女怎么会……”

陆知风突然笑出了声,说:“我真的姓陆吗?如果你们不愿意回去将我从族谱上抹去便是了!”

陆丘怒气又要发作,陆之竹平静地开口道:“你罪责有三:一识人不明,二执迷不悟,三,不知进退。你师父教会了你很多,可却没教会你何时该退,没有教会你最重要的,这是他的不称职。你这样离做个短命英雄不远了。”

陆知风笑的更加讽刺了,她扶着慕白,再次站起来,说:“八年来,陪伴在我身边的是我的师父、师兄,就算我师父再混账再不是东西他也在那穷山里陪了我八年,你们就算再风光热闹也与我无关。世间谁人都可以说我师父是个不称职,唯独你们不行。”陆知风说着说着眼泪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出来,她用手抹了一把可手上都是血,蹭的她满脸血痕,“八年来,来到连云巅的鹰有宋锦的,有萧泽哥哥的,甚至连当今圣上的都有!可就没有一封来自陆府。我对于陆家的事也是一无所知,甚至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叔叔,你是不是后悔当年将我带回家了?”

陆之竹漠然得仿佛没有听见陆知风的话,转身离去。陆知风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站住!我在这儿跟你说清楚,我师父什么都教过我,可我只学会了‘不能退’即便我身后是万丈悬崖、即便我若爱之人全部离我而去、即便我仇满天下退无可退,我也要去改变我想想改变的。我不像你,不像你只想着逃避!”

“住口!”陆丘怒喝一声走到陆知风面前又要给她一巴掌,这时陆之竹道:“走吧。”

陆丘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甘心的放了下来,转身和陆之竹一同上了马车。

周围的人都看傻眼了,这一家人个个都很奇怪。家里的姑娘受了重伤,姑姑上来就给了一巴掌。叔叔也只会告诉她她犯了什么样的错。这个姑娘就更狠了,一张口就是要把自己从族谱中抹去。原本死里逃生是该庆祝的事,这一闹,一片死寂。

“小师父,别哭了,”慕白说,“我带你去疗伤。”

陆知风吸了吸鼻子,说:“早就该这样了,早就该这样了……”她自言自语,让慕白搀扶着离开这个弥漫着血腥味的地方。陆知风对于陆之竹怨气早已深重,她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是他将陆知风带入的陆府,陆知风记事比其他小孩子早太多了,别的小孩子会忘记最开始陪伴在它身边的人,可她不会,她最深的依赖信任全系于陆之竹一身。可陆之竹将她扔在陆府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一年半载的不回来。年幼的陆知风待在陌生的府邸,即便所有人都待她很好,可心里被抛弃的感觉总也挥之不去。

陆之竹说她是在边城之地捡来的,可他捡来之后又是撒手不管,又是再一次抛弃。

好在陆知风每天每年趴在窗口望着大门,陆之竹都不回来,她便不再等了。

可是后来呢,陆知风病重陆之竹回来带她去了连云巅,是救了她的命,可也让她失去了过往人生中所有拥有的,连书信一封让她回忆的机会都不给。

连云巅的日子不好过,她最多的是与宋锦,与萧泽哥哥倾诉,与同样倒霉的两位师兄一起熬。可两个师兄都没有被家人遗忘,逢年过节都会有礼物和贴身物品送入宫中。宋启明知道陆知风羡慕,可他以为陆知风羡慕的是从京城带过来的玩意,还让他爹宋远玉也送些给女孩子玩的小玩意。

陆知风拼死下山,是完全为了萧泽,她对陆府早就没了什么感情眷恋。可回到陆府,看见姑姑叔叔各在天涯,爷爷自己守在府中,陆知风才想着为了爷爷留下来。先前的嬉笑打闹、欢天喜地,不过是陆知风无奈的伪装。

八年里毫无音讯的家,又能有多少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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