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昨天晚上就知道陆知风是个疯子,看她上扬的眼尾就知道她是个记仇又刁钻的人,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他就被这个疯子带出了地牢。当然,也被这个疯子捅了一刀。
他被陆知风背出了地牢,路上遇到的人都吓了一跳。这个疯子还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早上好啊,吃了没?”
她背他回了自己的房间,端了热水给他擦脸,动作粗拉的擦得他脸疼。惊羽的腿刚才被陆知风捅了个大窟窿还在不停地冒血,顺着衣裳滴到了地上,陆知风低头看见地上的血迹,拿刚刚给惊羽擦脸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地,说:“你在这等着我,我去跟皇……跟宋锦说一声,给你叫大夫,你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惊羽看着她没有说话,陆知风靠近她,压低声音说:“千万别跑,我的刀习惯性用毒,走上八十八步就会暴毙身亡。”
惊羽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陆知风见他毫无反应便觉得十分无趣,说:“开玩笑的,你好好的在这等着我。”
她说完摇着手里的血毛巾走出了房间。惊羽知道他那把刀刺入的有多深,大概可以推测出她伤的有多重,心下疑惑:她是钢筋铁骨吗?
陆知风和宋锦的侍卫打了招呼,扒着房梁荡了上去。宋锦紧蹙着眉头走进来,陆知风大叫一声,吓了他一跳。
宋锦打量着在屋梁上倒挂着晃来晃去的陆知风,说:“你的恢复能力壁虎恐怕都比不过。”
陆知风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跳了下来,说:“我把惊羽……就是那个刺客带出来了,我会把他带回陆府。”
宋锦说:“他都招了?”
陆知风说:“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哄哄也就坦白了。他是罗刹山的人,罗洺褚让他来行刺的皇上。”
“理由呢?”
陆知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就得交给你们朝廷的人来查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他不过是个棋子,机密的事他知道才显得奇怪。”
宋锦一掌拍在桌上,愤怒的说:“什么时候江湖人开始插手朝廷的事了……我会去查办的,一定会追查到底。”
陆知风挪了几步,轻轻撞了撞宋锦,讨好的笑着说:“您可否帮我跟皇上说一声,人我带走了?”
宋锦问:“你为何不自己去说,你说应该比我说要有用的多……你是不是个皇上发生什么了?”
陆知风心虚的摸后颈,说:“没有啊。”
今天上午萧宇冷着一张脸走到哪都冻死一批人,虽然萧宇平时就不苟言笑成了习惯,带着淡漠疏离的气质,但是今天那股怒气明显的谁人也忽略不得。
“好吧,我会替你去和陛下商量。但是,陆知风你记住,皇上是真心实意的待你好,莫要不自觉的伤他。”
宋锦难得认真的对陆知风说话,陆知风说:“我自然是知道的。”
过了几日,皇上那批人马离开了,留下了陆知风和惊羽。对外说,胆大包天的刺客以被处死,陆家小姐受伤修养暂不可移步。
等到晚上,陆知风给惊羽披上了大黑斗篷,趁夜深人静背着他悄悄下山。
山雨刚刚停歇,石板路湿滑,陆知风怕滑倒一摔摔俩就走的小心翼翼,速度自然便慢了下来。
惊羽他话很少,情感也很少。相处几日,除了陆知风去审他时他轻蔑的笑了笑,他再也没出现过其他的表情,陆知风都怀疑他是不是面瘫了。
山风清凉,静谧得只听见水珠从叶子低落到泥土水洼中的声响。陆知风说:“你别以为我是善心大发留你一命不说,还给你一个归宿,我也是有图头儿的。你得把你所知道的关于罗刹山的事全告诉我。”
“嗯。”
陆知风说:“看你小小年纪武艺超群,我便知道你是伤痕累累走到今天的。惊羽,卑贱如蓬草者尚可燃烧,光亮自有人看到,你…咳咳…”一口凉风灌了进去她不住的咳嗽起来,肩膀上受的伤也不是白受的。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既然离开了罗刹山,这就是个机会让你活的像个人,要好好把握啊。”
惊羽的眼睛在黑夜里有些点点光亮,他用他浅棕色的眸子看着陆知风,闷闷的“嗯”了一声。
回到京城,陆知风把惊羽带到了自己屋里,放他坐到床上,说:“我去跟我爷爷打声招呼,你在这等我。”
“嗯。”
陆知风开门离开时,惊羽看见她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四处望了望,手臂支撑着身体挪下了床,可一不小心“扑通”跪在了地上。
抬眼的瞬间,他看见床底下有个木盒子,他把木盒子拉了出来,上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打开盒子,里面装满了红绳子。
他随便拿出一条,红绳被胡乱缠绕,好像是主人想绕出某个特定的形状,可记忆模糊编乱了。
——这是什么?
——红牵,连通阴阳八卦六道轮回的宝物。
一个模糊的笑容浮现在他脑海里,那女子穿着轻纱白衣,手指上轻轻挂着一条红线,那条红线缠绕着山崖上的古树,她便身轻如燕的飞了下来。
她将个四五岁的男孩抱在怀里,男孩自下而上仰视着她瘦削的下巴,她浅笑轻勾的薄唇,她灿若星辰的凤目。
她抬起手臂白纱袖滑落了下来,露出一段玉藕白臂,在阳光之下纤细的手腕好像在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白纱袖被风吹起,遮住了她的眉眼。
“来者何人,竟敢干扰罗刹山弟子的考试!?”紫衣少女怒斥道。
她悬在半空中,轻挑的看了看那个提着长刀戾气冲天的红衣少年,用那空灵而冷清的声音说:
“妙手谷谷主,青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