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腾带走小九没多久,陆常悠来医院了。
“人呢?”
陆女士说:“被一个姓明的接走了。”
姓明的。
陆常悠知道是谁了,他们应该要回缅西了,最好早点走,最后永远也别再出现。
“真是你生的?”陆女士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是你拐来的吧?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生的?”
为了打发路女士的追究欲,陆常悠报了个日子:“不要大惊小怪,他只是来国内小住几天,贪玩才去了酒窖,生病是因为水土不服。”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陆女士追问:“他父亲呢?”
“在国外。”陆常悠一副长姐如母的口吻,是命令,也是警告,“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爸那里不要乱说话。”
*****
阳历八月二十号,商裕德五十六岁大寿,在公馆商家摆酒八桌,宴请各方宾客。
明腾订了那天晚上的机票,小九说走之前要再去一趟帝律公馆。不是去陆家,小九去了商家。
来参加寿宴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商家专门聘请了保安,光站在大门口的保安就有四个。可能因为小九年纪小,门口查看请帖的保安并没有拦他,毕竟无关紧要的人也进不来公馆,保安以为小九是某位宾客家的小孩。
屋里屋外很多人,小九先在前院找了一圈,然后沿着鹅卵石的小路去后院,走到别墅侧门时,他的肩膀突然被砸了一下。
小九低头看了一眼,是一颗彩色的玻璃弹珠,然后抬头,看到了商领领。
她穿着大裙摆的宝蓝色纱裙,站在二楼的拱形阳台上,阳台四周的墙壁上爬满了凌霄花,这时节,凌霄花都开了。
商淮序宠女儿是远近闻名的,商家别墅的外观装修得得像童话故事里的城堡,连房顶都是宝石的颜色。
商领领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她骄傲、奶凶、有坏脾气:“你不是走了吗?还来我家做什么?”
小九站在楼下,要仰着头看她:“我要走了,来跟你道别。”
他在公馆住了将近半個月,刻意不和任何人往来,唯一说话超过三句的,除了陆家人,只有商领领。
明腾不同意他来告别,但他想来。
商领领把脚踩在护栏的横杠上,攀着扶手往下看:“你要去哪里?”
“回家。”
小九怕她会掉下来,往前走了两步。
这样,她如果掉下来,他可以接住他。他还看了一眼地上,地上没有玻璃。
他上次受伤的手指还没有全好。
他仰起头。
小姑娘抱着护栏的扶手,爬满了墙壁的凌霄花围绕着她,一眼望过去,有橙色的花朵、绿色的叶子、红宝石颜色的屋顶,还有宝蓝色的裙摆,明艳的四种颜色交织在一个画面里,像一幅用色很重、很大胆的油画,有中世纪的复古风。
“伱家在哪?”
“很远的地方。”
她在上面问:“那你还会来公馆找我玩吗?”
不会来了。
小九没有说话。
“你在下面等我。”
然后她跑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商家有寿宴,她的裙子很隆重,裙摆下方坠着比裙身颜色稍浅一些的花,一朵朵都是绸纱做成的,像一朵朵蓝色妖姬。
七岁的商领领是个很漂亮的小孩,长发乖乖地披着,齐刘海下有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
“小哥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她伸出手,手腕上戴着在阳光下会发光的红宝石,“你跟我来。”
小九早慧,已经上过礼仪课了,知道不能冒犯女孩子。
他犹豫了一下,拉住了商领领的手。
她走在前面。
她比同龄的小孩要矮一些,小九比同龄的小孩要高一些,于是他放慢了脚步:“要去哪?”
“花房。”
两个小孩一起去了花房。客人都在前院,花房没有人,也不吵。花房里开了好多花,红红绿绿、姹紫嫣红。
“来这做什么?”
明腾还在萧老先生家等他,他其实该回去了。
商领领指着一株盆栽枝头上的一朵花,声音甜甜娇娇的,还有点稚嫩:“小哥哥,我喜欢那朵花,你可以帮我摘下来吗?”
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小九不认得那是什么花,搬来凳子,小心地站上去,徒手帮商领领摘花。在他摘花时,她走到门外面,关上了玻璃门。
枝干噼啪响了一声,小九折下了小姑娘想要的那朵花。
她踮起脚,用力把挂锁按上。
小九听见声音,看向门口:“你为什么锁门?”
隔着玻璃门,小姑娘笑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样子像刚从森林里跑出来,连做坏事都透着无辜:“我有一个很漂亮的笼子,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它不在我家,要从别的地方运过来。”
笼子。
小九抓住了关键点,从凳子上下来:“把门打开。”
商淮序在帝律公馆的名声很不好,有个大魔头的称号,小九听路过的妇人们说起过这位魔头先生,听说他有时会把自己的妻子关在笼子里。
妇人们还说,商领领是大魔头生的小魔女。
小魔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恶,眼神单纯:“小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