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话



  路上的积雪正在逐渐融化,让路面有些泥泞,不过这倒是不影响马车前行。

  吹来的风仍是凉飕飕的,但因为马车里挤了很多人,反倒是感觉有些热。

  「哎~,那就是说八云小姐你们是穿过提尔迪斯,从卢克雷西亚一路北上到这里来的啊。还真是一段好长的旅程呢~」

  米丽娅姆有些感慨地说道。八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哎呀,也没啥啦。只是已经习惯了的说。原本就是无根之草而已呢」

  卡西姆嘿嘿笑了。

  「大妹子,身手了得啊。是在谋划什么吗?」

  「哈哈,阁下这就言重了……能够见到久负盛名的『碎天』实乃余的荣幸的说」

  「嘿、嘿、嘿,你吹捧咱也没有什么好处啊?那个长东西是枪吗?」

  「正是的说。这老伙计已经陪了余好久了呐」

  「也只有枪啊……」

  露西尔在旁边插了一嘴,八云默默地戳了她几下。米丽娅姆也咯咯笑了。安奈莎则是饶有兴趣地看向露西尔脚边的箱子。

  「露西尔小姐,那个是乐器吗?」

  「正是如此」

  露西尔说着打开箱子,拿出一把六弦的乐器来。

  「古人曾经说过。吉他一响,折钲咣呛。这家伙也陪了我很久了呢……」【注①】

  「这连枪都不是呢」

  八云在旁边坏笑着说道。露西尔气呼呼地鼓起脸颊。贝尔格里夫呵呵笑了。

  「你们关系还真好呢」

  「哈哈,不管怎么说也是一起行动的伙伴啊」

  八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话说,贝尔格里夫先生要找的人有线索了吗?」

  「不,很遗憾还没有……」

  「这样啊……原本以为这肯定是有了线索才朝北边去的呐」

  「哈哈,不是这样啊。我的故乡是在北边一个叫托内拉的村子,现在正要带这些孩子们去那里而已」

  贝尔格里夫说着,看向夏洛特和白。八云点点头,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起来,你们好像也在找人,找到了吗?」

  「没有,那人好像是朝着北边去了啊。哎呀呀,还真是头疼呐」

  「总感觉,不管到哪里找人都很费事呢」

  安奈莎苦笑着说道。八云扑哧一笑,拿出烟管。

  「嘻嘻,正是如此的说……还真是累人……抽口烟介意吗?」

  「哦,请便」

  八云叼起烟管吸了一口,随后很陶醉地吐出一口烟。烟里是薄荷的味道。安洁琳有些好奇。

  「……味道很好吗?」

  「嗯?啊,很不错的哦?透彻心扉。来一口试试呗」

  「……还是算了」

  安洁琳将对方递出的烟管推了回去。八云微微一笑。

  另一边,露西尔凑到夏洛特跟前,鼻翼不停地抽动。

  「有一股高贵的味道……好甜美……」

  「怎、怎么啦……?」

  夏洛特有些困惑,不知所措。八云叹了一口气。

  「那家伙是犬属的兽人……鼻子很灵,对味道很是敏感的说」

  「(嗅嗅)」

  「不、不要啊……啊呜」

  露西尔的脸埋进夏洛特的头发里,呼出的气让她痒痒的。夏洛特为难地蜷起身子。卡西姆抓住露西尔的头将她拉开。

  「好啦好啦,本来就够窄的了就别凑过来了。连你都快坐到咱腿上了很碍事啊」

  「这还真是失礼了……还请原谅」

  露西尔吧嗒吧嗒地晃了晃耳朵。贝尔格里夫笑着捋了捋胡须。

  马车咔嗒地摇晃了一下。离开奥尔芬后,有一些地方的路况并不是很好。

  贝尔格里夫无所事事地环顾车内。可以看得出旅客中有各色人等,有旅行商人和其护卫、有几个像是冒险者的家伙、有几个似乎隶属同一剧团的旅行艺人、有穿着厚厚衣服的流浪民族,还有一个从打扮看来像是穷贵族家子嗣的人和他的随从。

  「爸爸,奶糖……」

  「嗯,谢了」

  贝尔格里夫接下安洁琳递过来的奶糖。这种糖是用砂糖和牛奶熬煮制成,含在嘴里会有很浓浓的甜味。以前在托内拉时他也试着从旅行商人那里购买砂糖然后尝试自己制作,但怎么都不顺利,总是搞到烤焦。果然还是专门的点心店做出来的才好吃。安洁琳也吃得很开心。

  奥尔芬的雪虽然已经化了,但托内拉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每年因气候不同,融雪的时间多少会有些不同,但大致上来说都是比历法上的春天早个几周。

  所以他们的想法是先走到波尔多。到了波尔多以后就能知道托内拉那边的情况,而且来奥尔芬时没见到波尔多家三姐妹,这次回去时说不定能见上一面。

  贝尔格里夫从托内拉出来路过波尔多时,也有去波尔多家公馆露个脸。但当时正是快要入冬的时候,大家都在为了过冬的准备而在各村寨巡视。不要说赫维缇卡,连萨莎和赛仑都没见着,只和负责留守的阿什克罗夫特叙了叙旧。这次应该能见到她们了吧。

  安洁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昨晚的送别会似乎搞得有些热闹过头了,不光安洁琳,连安奈莎和米丽娅姆也都有些睡眼惺忪。不过另一边仍在被露西尔骚扰的夏洛特则是顾不上这些了。

  「好香好软」

  「不要、啊、好痒……咿呀!」

  「都说了很碍事了。告诉让你别凑过来了你不听,咱几个很难办啊,你这混蛋小狗」

  露西尔将鼻子伸到夏洛特脖子上贪婪地嗅着,卡西姆再次将她拉开。露西尔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

  「因为一直闻都闻不厌嘛……小姐,和我一起来水开拿北鼻,是也……」

  「不要!真是的!你适可而止!」

  夏洛特红着脸气鼓鼓地挪动身体,从卡西姆腿上挪到了旁边的白的腿上。露西尔似乎很是惋惜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萨德内斯……」【注②】

  「都是因为汝不会看人眼色啦,蠢货」

  八云有些傻眼地将露西尔拉过去。这两人关系还真好啊,贝尔格里夫笑着这样想道。突然他感觉肩头上多了一份重量,转头一看,安洁琳正靠在他的肩膀上,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哎呀呀,昨天闹太晚了啊……」

  贝尔格里夫苦笑着挪动了一下身体,调整重心。安洁琳「唔」地缩了一下身子。八云一脸饶有兴趣的表情。

  「二位虽然是父女,但看着不像呢」

  「哈哈,因为不是亲生的啊。这孩子是我在山上捡来的,当时还是个小婴儿」

  「呵呵,这样啊。关系这么好真的是很不错的说……」

  夏洛特也稍微抬起身子,看向贝尔格里夫。

  「父亲,我也要奶糖」

  「哦,稍等……」

  八云又向烟管中装入一些烟草,看向夏洛特。

  「那孩子也是捡来的吗?」

  「唔……嗯,算是那样吧」

  「嘿嘿,庇护无亲无故的孩子啊。这还真是慈悲为怀呢」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我这人爱管闲事而已」

  「话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子关系是什么样的感觉啊?而且还是一个大男人带女孩子」

  「是啊,很辛苦呢。尤其我天生就笨手笨脚的。但是怎么说呢,一旦决定要负这个责任,就不会半途而废,我这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性格吧」

  「……哎呀呀,还真是个认真的人的说」

  八云脸上的表情不知该说是为难还是傻眼,暧昧地笑了笑,轻轻吐出一口烟。

  突然间,呛啷呛啷的乐器声响了起来。闲得无聊的旅行艺人弹起了手中的布祖基琴。流浪民族的人们也像是在和着他们似的,将小提琴架到肩膀上弹奏起来,还有人拉起了怀里的手风琴。有人像敲鼓一样敲打着行李箱,打出鼓点。长笛也加入到旋律中来,一名像是歌手的女性以不算很大但非常清亮的声音开始唱了起来。

  于是乎 大篷车继续前进

  乘着顺风 顶着逆风

  背起行李 拿起乐器 唱起艾玛・罗兹的歌

  披上月光的青白 染上夕阳的火红

  让熊熊的烈焰 烧尽无边的黑夜

  回到未曾谋面的故乡 实现那些未尽的梦想

  啦 啦 啦啦 啦 啦 啦……

  这是一首古老的旅人之歌。贝尔格里夫对这首歌也有印象。二十多年前他刚开始当冒险者那会儿,热闹的酒吧里总会有人不知不觉地唱起这首歌,随后很快就会演化为整个店子里所有人的大合唱。

  乘客们也都跟着用手打起拍子,或是轻轻跟着哼唱,整个马车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型乐团,满载歌声在路上前进。

  【注①:折钲咣呛:原文为“ちゃんちきおけさ”,Google搜索结果显示这是日本著名民乐歌手三波春夫(1923 - 2001,日本新舄县人)的代表作之一。摺钲(すりがね)又名“当たり钲”、“ちゃんちき”等,是一种金属制的打击乐器,形似小号的锣。“おけさ”是新舄县的一种传统民谣】

  【注②:萨德内斯:sadness(悲伤)】

  之后也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到中午时分到达了一个小村庄,之后再到达下一个镇子时天已经快黑了。

  各个村镇间的距离基本都是坐马车一天可以到达的程度,像是驿站一般分布。路旁已经有旅行商人开始谈生意,很是热闹。有的人是趁着融雪时节去北部营商,也有人是经由波尔多南下,总之可以看到有很多商人,而他们雇来作为护卫的冒险者也不在少数。

  主路两旁有不少二层建筑,各家都在门前屋檐下挂起明晃晃的灯笼招揽客人。这里既有旅馆也有酒吧和饭店。

  虽说明早才会继续出发,但就这样把行李放在马车上还是很危险的。一旦决定了要住的旅馆就必须将所有行李都搬到旅馆房间里,这工作稍微有些累人。

  贝尔格里夫一边确认着行李,一边叹了一口气。

  「哎呀呀……行李稍微有点多啊」

  「谁叫你买了锅和蒸笼啊,嘿、嘿、嘿」

  贝尔格里夫苦笑着挠挠头。

  「没办法啊……因为很想要啊」

  「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反过来轮到咱来批评你乱买东西的,嘿嘿」

  「赶紧的,老爹们……要去吃饭了」

  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白开口说道。贝尔格里夫抬起头来。

  「你先下去吧。我们马上去」

  「哼……」

  白快步走了出去。卡西姆呵呵笑了。

  「那家伙似乎也变圆滑了啊。虽然还是很狂妄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孩子啊……说不定他背负的东西比我还多呢,不过也用不着全都让他一个人来背负就是了」

  「话说,安洁没说要来这边倒是让咱有些意外啊」

  这间房间住了贝尔格里夫、卡西姆和白三个男人。女孩子们住另外一间房间。原本还以为安洁琳会像上次在奥尔芬搬家时那样要求跟贝尔格里夫住同一个房间,这让人有些惊讶。

  贝尔格里夫捻着胡须开口道。

  「是啊……不过那孩子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到了这个年龄了吗……她跟贝尔你倒是无所谓,但是还有咱和白这样的别的男人在,是不是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了?」

  「谁知道呢?我们这些大男人也只能是靠猜了……」

  「……安洁那家伙,好像是想说什么呢」

  「哦?说什么?」

  「不知道,但应该是想跟你说吧」

  「唔……?会是什么呢……」

  贝尔格里夫有些纳闷。的确安洁琳的表情里似乎是隐藏着一丝忧郁,但以前有类似情况时都是立刻挑明的,所以他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说出口的事情。

  卡西姆将礼帽重新戴好。

  「不过要说的话,你现在似乎也有话想对安洁说的样子呢」

  「……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有话想说呢还是……」

  「哎呀呀……父女俩都这样呢」

  卡西姆笑着捋了捋胡须。

  这时白又出现在房间门口,一脸怒气冲冲的表情。

  「喂,慢死了。干什么呢」

  「啊,抱歉」

  「嘿嘿,聊天聊忘了啊」

  二人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 ○ ○ ○ ○

  吃过晚饭,安洁琳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发呆。现在这个时间睡觉有点早,而且也不是很困。感觉脑袋里似乎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将手放到刘海的发饰上,银饰冰凉的触觉让心情舒服了一些。

  「……为什么呢」

  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似乎有种没着落的感觉。

  能和贝尔格里夫一起回托内拉当然让她非常高兴,但是似乎也有一点恐怖。如今再次意识到自己曾经被舍弃在托内拉的山上,再次看到那些风景时会有怎样的心情呢。

  每当她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感觉无法直视贝尔格里夫,甚至连跟他呆在一起都会觉得莫名的不舒服。

  自己作为他的女儿毫不怀疑地享受着他给予的幸福,但自己终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一事实到了如今却不知为何突然沉重地压在自己身上。

  安洁琳看向与安奈莎和米丽娅姆一起围坐在桌边的夏洛特。那孩子的亲生父母也不在了。然而她也将贝尔格里夫作为父亲对待。她知道真正的父母的样子,也知道父母曾经对她的爱,这些方面她与自己是不同的,那么她又是怎样的心情呢。她会这样一直坦率地将贝尔格里夫当作父亲吗。在某些地方应该还是会一直觉得与真正的父亲有所不同吧。

  从没有血缘关系这点来说,安洁琳与夏洛特是一样的。至今为止一直没有在意过的血缘问题,如今却一直在脑袋里萦绕不去。如果贝尔格里夫真的结了婚,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的话,他对那个孩子的爱和对自己的爱会不会有所不一样呢。

  「我这是想什么呢……我这个傻瓜……」

  安洁琳仰躺到床上。除了桌边三人的谈笑声外,还能听到屋外的喧闹声。走廊里人来人往的脚步声,醉汉的怒骂声等似乎都离得非常远。

  我这是寂寞了吗,她这样想。

  至今为止都由自己独占的贝尔格里夫的爱,如今正被毫不吝惜地分给其他人,自己或许是在嫉妒也说不定。

  想要家人。将夏洛特当成妹妹来疼爱的这种心情绝非虚假。

  但是,夏洛特向贝尔格里夫撒娇,而贝尔格里夫也笑着接纳她的那种身姿,始终让安洁琳心里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想要妈妈,想要弟弟妹妹,这都是自己一直在说的,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却又起了嫉妒心。我这还真是个比想象中更自私的人呢,安洁琳这样想着,陷入自我厌恶。

  床稍微摇晃了一下,安洁琳坐起身来,发现夏洛特坐到了自己身边。她的一双白化病红眼睛正看向自己。

  「姐姐,你困了吗?」

  「嗯……只是稍微有点累,没事」

  安洁琳伸出手去,使劲揉了揉夏洛特的头发。夏洛特发出开心的尖叫声,躺到床上。随后她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与在马车上有睡过的安洁琳不同,她似乎是已经困了。

  米丽娅姆转过头来。

  「我说~,感觉安洁有点怪啊。原本以为你肯定要去贝尔叔的房间跟他一起住呢」

  「就是啊。身体不舒服吗?」

  「……就算是我也会有不撒娇的时候啊」

  身边的夏洛特开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安洁琳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坐下。安奈莎有些诧异,倒了一杯红酒放到她的面前。

  「不向贝尔叔撒娇的安洁……感觉违和感好强呢……」

  「有什么在烦恼的事情吗~?为难的话可以说给我们听听~?」

  安洁琳交互看向二人。安奈莎和米丽娅姆都一脸担心地看向她。两个人都是很好的朋友,这让安洁琳很高兴。

  但是她却有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只是有些含糊的奇怪的不安感,似乎自己内心中有什么错了位,感觉有些不舒服而已。

  安洁琳稍微思考了一下。这种感觉应该怎么用语言表达出来呢?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唔?」

  「什么样的?」

  安洁琳喝了一口红酒。

  「我是被捡来的……也就是说,这世上某处还有我的亲生父母」

  「呃,这个嘛……」

  「所以就和贝尔叔有了距离感?」

  「倒也不是这样……但是,我也不明白。父母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嗯——」

  安奈莎抱起胳膊。

  「……我们俩啊,根本就没有父母呢」

  「是啊……也是呢」

  「但是啊,我有想过要是贝尔叔能是我爸爸就好了呢。我可是很羡慕安洁的哦~,你这家伙」

  米丽娅姆伸出手来轻轻捏住安洁琳的脸。安洁琳含糊不清地一边说着一边抓住米丽娅姆的手。

  「但是……米莉和安娜你们俩,如果能找到亲生父母的话,会想要见他们吗?」

  「嗯~,大概会去想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之类的……但是不见也无所谓吧」

  「就是。就算见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呢」

  的确,对于安洁琳来说也是一样,就算是见到了亲生父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东西吧。也不想去问他们为什么当初要抛弃自己。大概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只会听着像是接口,徒然让自己生气罢了。

  但是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对于他们抛弃自己一事感到愤慨,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自己也就不会见到贝尔格里夫了吧。这么说来反倒是该感谢他们吗。

  安洁琳叹了一口气,将杯里的红酒一口气喝干。

  「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想要怎么办呢?」

  安奈莎看着安洁琳,再给杯里倒上酒。

  「……不知道」

  安洁琳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夏洛特。米丽娅姆歪头纳闷。

  「夏儿怎么了吗?」

  「对于夏儿,我是觉得她像妹妹一样很可爱。但是看到爸爸他也疼爱夏儿,心里就觉得有种扎扎的感觉……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而且啊」

  ——爸爸他对我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情呢?

  这后半句她咽了回去。总觉得这句话要是说出口的话,有些事情就回不去了。

  自己被捡到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直接问他就好了。但是如果暴露出自己所不期望的真相又要怎么办呢。她害怕若是将某些奇怪的过去翻出来的话,会让如今的幸福崩坏。

  安奈莎探出身子,直直地看向安洁琳。

  「安洁……你讨厌贝尔叔了吗?」

  「——!不对!不是那样的!」

  安洁琳不由得大喊出来。声音大到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安奈莎微微一笑,伸出手放到安洁琳的头上,有些粗暴地使劲揉了揉。

  「那就没问题了。只是稍微有点混乱而已」

  「就是就是。好好睡一觉,然后再让贝尔叔给你来个大大的拥抱就没问题啦~」

  米丽娅姆嘿嘿笑着,戳了戳安洁琳的脸。

  「我说,安洁。我和米莉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支持你的。不要一个人全都闷在心里」

  「有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哦~。我们是朋友吧~?」

  「……嗯,谢了」

  安洁琳伏下视线。

  没错,或许这只是一时的迷茫。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稍微有点混乱而已。不用心急,等回到托内拉安顿下来,再去问贝尔格里夫不就好了吗。

  安洁琳点点头,将杯子端到嘴边。感觉心情似乎稍微轻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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