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就是那个宛如怪物一般的投石机的设计图吗。”
打开寄过来的卷轴后,信长饶有趣味地笑道。
他很喜欢新的东西。
看到自己从来没见到过的兵器的设计图后,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他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起来。
“竟然只靠士兵们的记忆就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现这东西,库格也真是了不起啊。”
“是,我也十分吃惊。”
在信长称赞完库格之后,兰也点了点头,他好像也同意这一点。
他这并不是在迎合信长,而是真心这样觉得。
铁炮,还有从葡萄牙人那得到的火绳枪,到自己能够独立制造这两样东西为止,信长花费了数年的岁月。
与之相比,虽然这个投石机的构造有点简单,但在仅仅三个月中就能制造出这种能够投入实际战斗中的东西,不管是谁,肯定都会对此佩服不已吧。
“不过,只凭这种东西,可无法将你那违反命令的罪责一笔勾销啊。”
粗略地浏览了一下之后,信长便失去了兴趣,十分随意地将卷轴丢在一边。
攸格多拉西尔的攻城兵器,基本就是破城槌和钩锁,以及梯子之类的东西。毫无疑问,在这样的攸格多拉西尔中,这个投石机是一个极其强大的武器。
如果是在一年前的话信长肯定会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并极力称赞库格,然后让其他家臣都向库格学习,把库格当成家臣的楷模。
但是,这种东西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兰,新型‘国崩’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哼哼,是吗。我眼前可是已经浮现出那些家伙吃惊的表情了呢。”
信长信心十足地窃笑道。
“国崩”(1576年南蛮人向大友家献上了石火矢,而大友宗麟将其命名为国崩),是信长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秘密开发着的一个攻城兵器,虽然从名字上看可能会让人连想这会不会是某种弓箭,但这东西和弓箭有着本质的区别。
“咯吱咯吱”,伴随着沉重的车轮声,需要三个大汉才能推动的东西出现在了信长面前。是一个形状有点像葫芦,黑亮又有光泽的管子。
管口的大小可以允许人将手十分轻易地伸进去。
将装有火药的袋子和三公斤左右的铅弹装进这个口,然后点火让火药爆炸,对准目标将铅弹发射出去。
也就是现代所说的大炮。
三根这样的管子,出现在了信长的面前。
“话说回来,主公您的想法可真是天马行空呢。竟然将旧式的国崩和种子岛枪组合起来…”
“哼,因为总感觉旧式国崩有点美中不足啊。”
他们所说的旧式国崩,也就是被称为佛朗机炮(中国明代对葡萄牙人制造的大炮的称呼)的,日本最初的大炮。
据说大友宗麟在一五七六年最先配备了旧式国崩。在信长与毛利水军的战斗中,信长将其装载到了舰船上(顺便一提,毛利水军的舰船也同样装载了旧式国崩)。
旧式国崩的速射性很高,所以要说挺好用的话倒也确实挺好用的。但它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它是后装式构造,即后方有一个可开闭的口,而子弹与火药都是从那儿装进去的。由于当时技术的限制,无法让那个口实现完全的封闭,这使火药爆发时产生的能量会泄漏一部分出去,最终使炮弹的威力和飞行距离都大打折扣。
那么在铸造的时候就密封住后方,让它能够和种子岛枪一样,从前面装火药与弹药不就行了吗。在这一想法的基础下,新型国崩便诞生了。
顺便一提,在本能寺之变后,在秀吉和家康的时代中,也有同样构造的大炮登场。
真不愧是信长啊,竟然拥有如此超前的想法和领先时代的先进意识。
“哼哼,虽然新型国崩失去了速射性,但威力和射程可是有了飞跃性的上升。那种用砖头堆积而成的城墙,根本不堪一击。好,射击!让‘钢’的那些家伙好好亲身体会体会,我们‘炎’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是!”
负责点火的士兵,点燃了绳子,将火送进大炮内部。
周围的士兵们一齐用手重重地捂住了耳朵。
不久——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即便捂着耳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是响彻在耳中。
在炮弹的轰鸣声之后,还没完没了地传来回声。
隆隆!隆隆!隆隆!
没过一会儿,便不断传来两个沉重的东西互相碰撞一般的沉闷声音,然后砖头爆裂了。
“什…!?”
然而,信长却愤怒地瞪大眼睛,惊讶地大叫道。
这是因为,砖头内部出现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灰色石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砖头多多少少吸收了一些炮弹的威力,新出现的石壁上只有一些轻微的凹陷。
“切,原来如此。已经预料到我们会模仿他们制造投石机了啊。”
信长不假思索地咋舌道。
在“钢”式投石机的攻击下,葛希奈城寨的城墙轻而易举地被破坏掉了。另外,在上一次战斗中,信长也没有使用类似于攻城兵器之类的东西。
对方会从这两件事中得出“炎”族并没有攻城兵器这一结论,所以这个关卡肯定是对方在这一前提下所建造的,信长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看来,自己有点太小瞧这个名叫周防勇斗的男人了。
“哼,那就让我来试试看吧。到底是我的新型国崩厉害,还是你的城墙厉害。给我集中一点打!朝着那个已经爆裂开的地方狠狠地开炮!”
“是!”
那之后,“钢”的城墙断断续续地受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的炮击。
如果可以的话,信长也想要炮击砖头已经被击落的那块区域,但这个时代既没有计算弹道的方法,也没有电脑。
要让炮弹击中目标,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只能用数量来弥补了。
总之就是开炮开炮再开炮。
足足开了五十炮吧。
都开了这么多炮。肯定也命中了那块石壁好几次。
没错,好几发都命中了。
然而,这堵墙壁,完全没有要倒塌的迹象。
“竟然造了一个这么固若金汤的玩意儿。”
信长都已经不是在佩服了,而是已经惊呆了。
当然石壁也并非毫发无损。
石壁上出现了很多被炮击的痕迹。
光从表面来看的话,已经可以说是千疮百孔了。
但,也只是光从表面来看而已。石壁上一个洞也没有。
更别提城墙有没有因为炮弹冲击而倒塌了。
发射了这么多发炮弹才对石壁造成了这种程度的损害,那么到底要发射多少炮弹才能让整个军队通过这儿呢。
不管怎么想,在此之前,自家的火药和炮弹就会消耗殆尽啊。
信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比我想象中还要棘手。不过,不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
“呼————,终于停了啊。”
另一方面,勇斗在地狱之桥关卡中,重重地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由于平衡锤投石机的构造十分单纯,所以他一直在担心其制造技术会不会被敌人所窃取。
因此,他也制定并实施了相应的对策。
不过,在迄今为止的侵略战争中也好,之前的古拉兹黑姆会战中也好,“炎”从来没有使用过大炮之类的东西。
所以,在之前的会战中勇斗才会选择据守城池,并且在这一次也做出了据守城池这一选择。
这真是大大出乎了勇斗的意料。
“克莉丝!赶紧派人去确认一下城墙的损伤情况。还有士兵们的精神状态!”
“诶?啊,是,是!”
克莉丝缇娜突然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回答道。
她平时一直十分沉着冷静,脸上的表情永远不会有变化,永远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本来她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战斗中分心分神的。
不过,勇斗也不好去责备她。
不光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恐怖而脸色惨白。
“这份恐惧,步枪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啊。”
菲利希亚用仍在颤抖的声音如此说道。
勇斗也同意地点点头。
“嗯,说实在的,我刚才都差点被吓死了。”
步枪,是能够发射小型炸弹的武器,“钢”军经常会在战斗中使用它。
虽然它的炸弹在爆炸的时候也会产生巨大的声音,但说说是炸弹,其实杀伤力并没有那么高,基本就只能用来干扰敌人,使敌人陷入混乱状态。
而另一边,由于敌人的炮击是从远处打来的,所以发射时的爆炸声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炸弹猛撞到墙壁之时所产生的冲击,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勇斗也是第一次实际体验到这种大炮的威力,这声音和冲击简直就如落雷一般,轰击着身体内部。
这座巨大的城墙明显在颤抖。
如此恐怖的玩意儿,敌方连续不断地朝自己这儿发射了几十发。
万一城墙倒塌了该怎么办啊——这样的恐怖笼罩在勇斗的脑海中。而且说实话,刚才勇斗的脑子都差点要被吓出问题来了。
“父亲大人,根据士兵的报告,外侧城墙的损坏非常严重,有些部分已经粉碎了,还有一些部分出现了裂口。不过并没有被击穿的迹象。”
“好,这还在我的预料之中。内侧怎么样?产生裂口了吗?”
“现阶段,在炮弹的冲击下,虽然外侧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损害,但内侧还没有发现裂口之类的痕迹。”
“是吗。”
勇斗再次松了一口气,往下抚摸了几下胸口。
那如雷霆一般的冲击,让勇斗十分胆颤心惊。
“嘿呀,将罗马混泥土灌入城墙之内,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如果是以前那种石砌城墙,刚才就真的完蛋了。”
光是想想,勇斗整个人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罗马混凝土——
最早使用于在公元前八世纪至公元五世纪蒸蒸日上的古代罗马帝国。
其主要成分是火山灰,和现代的混凝土基本上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虽然这种混凝土发明于十分遥远的古代,但它的强度比现代的混凝土整整强了一倍。
不仅如此。
凝固的速度也比现代混凝土要更快,如今,现代社会也已经开始把它当作一个划时代的优秀新素材来进行各种试验了。
幸运的是“钢”的领地内有三大山脉,所以能够十分轻易地得到大量火山灰,这可没有不用的道理啊。
“不过,这也多亏了拥有‘宣战角笛’的法古拉贝鲁啊。”
虽然制作混凝土的方法本身十分单纯简单,只要把按照比例分配好的材料搀混在一起就行了。但是攸格多拉西尔世界中并没有机器,所以搀混、搬运、灌入,这一切都需要用人力来完成。
虽说有两轮拖车和独轮车这种优秀的搬运工具,但如果没有她那能够激发人类潜能的力量,那么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造好这座城墙也只是天方夜谭。
“真亏你能完成我这十分离谱的要求,你干得很不错。”
“不敢当。”
虽然勇斗发自内心地称赞她,但法古拉贝鲁毫无波动,静静地低下了头。
一旦事关自己的义姐妹西谷鲁朵莉法,她就会不顾一切。但除此之外的情况下,她基本上是一个十分冷静的人。
这也证明了,对她来说,莉法是一个多么特别的存在。
“总之这样一来,就能争取到时间了。”
勇斗已经收到了“豹”的老百姓们已经开始转移的消息。
那么只要在这阻挡住敌人一个月左右,老百姓们的转移应该就会结束。
一个月的话,还是能够想办法撑住的。
虽然能够撑住,
“不过那个怪物一样的大叔可没有那么简单啊。倒不如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地狱啊。”
?
“喂喂,这玩意儿未免也太坚固了吧。”
一周后,在攸格多拉西尔西部的芝,也和信长一样对这坚固无比的混凝土墙壁伤透了脑筋。
虽然他用巨大的投石机接连不断地将岩石砸向这堵城墙,但这堵城墙丝毫没有要坍塌的迹象。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虽然这墙越看越像是用石头堆砌而成的,但不管怎么看,墙上也没有任何缝隙。
那么,也就意味着,那是由一块石头所建成的墙壁。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巨大的石头。
就算有,靠人力也是绝对无法搬动的。
“唉,否定实际存在的东西也没什么用啊。话是这么说,但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不管是用砖头堆砌而成的也好,用石头堆砌而成的也好,只要是用某种东西堆砌而成的城墙,那么只要用东西去撞,它就肯定会崩塌。
但是,眼前的这堵墙,就算自己用需要好几个大汉才能搬动的岩石去砸,它也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要崩塌的迹象。
就算继续朝这堵城墙砸石头,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主公也好,‘钢’的宗主也好,怎么总是接二连三地拿出这种奇怪的东西。”
芝用指甲重重地挠着头,这样说道。
如果无法攻破这堵城墙,那么一时半会儿就无法进行白兵战。
芝十分沮丧,自己这次是真的太不走运了,根本就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我们该怎么办?要用攻城战车吗?”
给破城槌装上车轮,然后再用内部装有铁板的房顶盖住,这样制造而成的攻城兵器就是攻城战车。它是“炎”能够迅速扩大领地的原动力之一。
“别了别了。听说库格兄弟在葛希奈城寨也用了那玩意儿,但一下子就被对方给毁掉了。就算拿出来用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随便瞅一眼,就能看到城墙上放置着许多在葛希奈城寨中见到的那种巨大弓箭,而且城墙上面还有好多拿着种子岛枪的士兵。
自己这边的士兵也和敌人差不多,有五千人左右。
那么让士兵们强行进攻也只会扩大己方的损失而已。
“嗯,那么我们该如何是好?”
“我现在就是在想这个问题啊。这种时候,要是库格兄弟在就好了啊。”
在遇到问题的时候,芝总喜欢用蛮力和冲劲去解决,但库格则正相反,他会依靠他那灵活的脑子想出一个让大家都为之震惊,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解决方法。
“如今那位大人应该已经在到鲁斯基鲁尼路了吧。”
“是啊。”
芝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他现在完全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
正当他在苦苦思虑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报告。从族都那寄来的新兵器已经到了!”
“嚯!”
听到传令的话语后,芝饶有兴趣地大声叫了起来。
对“炎”军来说,所谓的新兵器,大多都是些诸如种子岛枪一样的,能够颠覆攸格多拉西尔迄今为止的常识的荒唐道具。
在这无计可施的状况下,这无疑是唯一的希望。
但要问结果如何的话——
“虽然国崩这名字十分霸气,但遗憾的是好像只有徒有虚名而已啊。”
芝十分失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总之他先试着发射了五发,虽然城墙稍微受到了一些损伤,但终究也只是,稍微而已。
想要击中同一个地方是十分困难的,所以要将一个地方完全破坏,给士兵们创造一个突破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大哥,徒有虚名,这您说得有点太过分了吧。国崩的威力、射程、命中率,都强于‘钢’的投石机。如果是以前那种砖头城墙,那肯定一炮就塌了吧。”
“也就是说,是这堵墙的错吗。”
芝苦笑着耸了耸肩。
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新兵器,结果一切又回归原点了。
“看来只能做好要打长期战的心理准…嗯?”
正当芝想要改变战略之时。
芝的眼睛,看到了某样东西。
那样东西并不存在于地狱之桥这个关卡上,而是存在于伊尔隆布兹这座城市上。
芝的嘴角不断往上扬。
“玛莎!命令炮兵们瞄准城门!”
“!原来如此!”
玛莎也猛地理解了芝的想法,点了点头。
伊尔隆布兹的城门,大概有两个大人那么高,而宽度的话,大概就是连一辆马车都无法顺利通过那么宽。
攻击轨道是一个抛物线的投石机,很难打中自己想要打中的地方。
就算打中了,砸过去的石头也会堵住己方的去路。
另外,攸格多拉西尔的城门是双重构造,由外门和内门两个城门所组成。用投石机是很难攻击到内门的,所以自己一直都无意识地忽视着这一点。
但,如果是这个国崩的话,那么应该只要发射几炮就能击中内门。
只要能击中,那么那种木制的大门就会在炮弹的冲击下被轻而易举地吹飞。
国崩的炮弹也就人拳头那么大,并不会阻碍己方的入侵。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我立刻命令士兵们进行炮击…”
“不等等。还不到时候。”
芝闭着眼挥了挥手,制止了十分兴奋的玛莎。
“大哥?”
“我们并没有那么多弹药。我要观察一下风的走向。”
说完,芝就集中精神让自己的神经敏锐起来。
敏锐起来敏锐起来敏锐起来,没一会儿声音便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玛莎的声音,士兵们的声音,还有树木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芝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神速境界”。
上次和吉可露妮战斗的时候,芝整个人连精神能力都得到了加速,但这一次却并没有。
毕竟那种事只能在战斗的极限状态下才能做到啊,而且就算能做到,消耗也太剧烈了。
不过,已经完美掌握了神速领域的他,能够运用神速领域,只提高感觉的敏锐程度,让自己的感觉比平常敏锐数倍。
芝让自己的感觉不断变得更加敏锐——
突然,漆黑的视界中,出现了一阵风。
(好,看见了。)
不论和谁说都没用,谁都无法理解这一切。
哪怕是和那个英迈的信长说。
当然,因为芝闭着眼,所以他实际上并没有看见风。
在这层意义上,正确地来说,应该是感受到了才对吧。
但即便如此,按照芝的感觉来说,他确确实实是看到了风。
(现在风还很大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让炮弹准确击中目标。
现在还不是攻击的时候。
…。
……。
芝到底等了多长时间呢。
在进入这种层次的“神速领域”的时候,虽然不及战斗时,但时间的流动还是会变得十分缓慢,所以芝也无法知道准确的时间。
不过应该连半刻钟都还没过吧。
芝终于预测到时机的到来。
“炮兵!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风会平静下来。给我开炮!开炮开炮,给我狠狠地开炮!”
?
咚——!砰!
“呜啊!怎么回事!?内门怎么被炸飞了!?”
“竟然用这么小的炮弹就把内门给打烂了吗!?”
“唔,快把货车城寨拿过来。用货车城寨把入口给堵住!”
“动作快点!在敌人闯进来之前调整好阵形!”
士兵们的怒号,接二连三地传来。
士兵们的这些话,并没有传到黎芮儿的耳中。
但,突然从城门那边传来了吵嚷声,而且之后那些吵嚷声也不绝于耳。
再加上之前响彻整个城市的轰鸣声以及那股冲击。
有了这么多信息,黎芮儿也大概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紧接着,“当当当”,整座城响起了喧嚣嘈杂且沉重的钟声。
“啧,看来两个城门都被破坏掉了啊。”
黎芮儿露出了一副极其不愉快的表情,十分难受地说道。
如果只是平衡锤投石机的话,那么这座拥有用罗马混凝土建造而成的墙壁的伊尔隆布兹应该完全能够顶住。
明明我们的援军,吉可露妮所率领的亲卫骑兵团马上就要到了,但敌人却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下使用了如此出人预料的东西。
“总之我们赶紧过去吧!”
“是!”
在格雷尔的护卫下,黎芮儿纵身一跃坐上了战车,急急忙忙地朝城门那儿赶去。
她,现在是伊尔隆布兹的总指挥官。
她想亲眼确认一下现在的状况。
随着战车离城门越来越近,黎芮儿也渐渐听到了士兵们的吵嚷声和大量士兵来回跑动的喧嚣声。
敌军的哄叫声也在远处轰鸣。
“发射!”
从城墙上传来了一句充满杀气的声音,之后便不断传来弩炮“咻咻咻”发射的声音。
看来战斗已经开始了。
“这可真是糟糕啊…”
一到现场,黎芮儿就露出十分严峻的表情。
虽然情况大体上和她预想的一样,但整个情况比她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糟糕?我倒是觉得士兵们都做得挺好的呀?就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在行动啊?”
格雷尔十分惊讶地问道。
他说的话,并没有错。
货车城寨从三个方向将城门附近围住,士兵们则架起长枪和弩箭,在货车城寨与货车城寨之间等候敌人。
城墙上也接二连三地传来弩箭切割空气的声音,从外面还传来了敌人临终前的惨叫声。
“是啊,我也觉得他们就是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在行动。但是,你好好仔细看看士兵们。”
“诶?…我看大家,都是在聚精会神地殊死战斗着啊?”
“嗯,他们确实在殊死战斗。但,我看他们其实已经慌了手脚。”
“!?”
格雷尔大吃一惊,又再次回头望向士兵们。
作为一名英灵战士,他的武艺和勇敢都没什么好挑剔的,但他对这种细微之处是非常迟钝的。虽然同是“四炎”,但作为一个将领来说他并不如拉斯姆斯和豪格斯波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一点。
说得严格一点就是,他作为一个士兵来说是非常优秀的,但并没有成为将军的器量。
“应该是敌军的新兵器,和城门被那新武器轻松击碎的缘故吧。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大有恐怖之色。虽然他们现在因为不想死而拼命地战斗着,但稍微发生点什么他们就可能会崩溃,他们现在正处于这样危险的状态。”
“!这可超级不妙啊。”
“嗯。我果然来对了。”
只有自己亲自过来,才能准确把握士兵们的表情。
黎芮儿知道自己作为一军之将还不够成熟。
但是,她并不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作为一军之将还不够成熟,所以她打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变得更加成熟。
黎芮儿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大家都给我冷静下来————!”
然后扯开嗓子这样喊道。
当然,士兵们也都看向她。
“哦,哦哦。”
“是黎芮儿大人!”
“黎芮儿大人过来了诶!”
士兵们大声欢呼起来。
大将出现在前线。
光是这样士兵们的士气就会上升。
这也是黎芮儿从勇斗和拉斯姆斯那学来的。
当然,因为只要大将被干掉那么战争也就结束了,所以应该极力避免这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的行为。
可是,战争可没有简单到,只要坐镇后方,以从传令那得到的情报为基础,高高在上地不断下达正确的指示就能赢的这种地步。
因为,战争,和勇斗为了打发时间而制造出来的将棋和国际象棋不一样,不是棋子之间的战斗,而是拥有感情的人类之间的战斗。
士兵们正在慢慢恢复冷静,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黎芮儿慢慢地说道。
“现在只不过是城门被攻破了而已。城墙并没有被破坏。敌人只能从那狭窄的城门攻进来。只要将城门包围住我们就不会输!”
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声音虽然略显稚嫩,但却十分响亮,响彻了整个战场。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音色吧。
这毫无疑问,也是她能够立于常人之上的资质之一。
“你们所熟知的吉可露妮所统率的亲卫骑兵团正在朝我们这儿赶来。应该在几天之内就能抵达。”
这句话,产生了戏剧性的效果。
如今,在这座伊尔隆布兹中,只有出身于“狼”、“角”、“爪”的士兵。
正因如此,他们才十分清楚。
吉可露妮所率领的亲卫骑兵团有多么的强。
亲卫骑兵团讨伐了多少英杰。
以及,亲卫骑兵团取得了多少场胜利。
“只要撑到亲卫骑兵团过来我们就一定能赢!各位,给我鼓起干劲!‘钢’万岁!”
“‘钢’万岁!‘钢’万岁!”
士兵们也大声附和道。
他们的声音之中已经没有丝毫的恐惧之色。
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对胜利的确信,以及誓要将敌人驱逐回去的斗志。
“真是精彩!不愧是公主大人!要是拉斯姆斯大人能看到公主大人刚才的那个样子,肯定也会很开心吧!”
黎芮儿一结束演讲,格雷尔就如此称赞黎芮儿,声音中充满了感动之情。
他的眼中也隐隐渗出了一些泪水。
看来他非常感动,但是黎芮儿并没有因为被赞扬而感到开心,而是觉得十分羞耻。
“还远远不够呢。声音稍微有点抖。说话速度好像也有点太快了。如果是父亲大人和拉斯姆斯,应该能够十分从容且堂堂正正地进行演讲。而且伊尔隆布兹是一座‘星型要塞’这件事我也忘记说了。”
黎芮儿轻叹一口气,开始反省,说出了自己刚才的不足之处。
虽然这位少女对别人十分温柔,但对自己却极其严格。
只不过,正因为她总是会进行自我反省,所以她才能年纪轻轻就拥有这么强的能力,这是促使她进步的最大原动力。
“好不容易才提高了士气,却在士兵面前摆出一副阴沉的脸,这样你所作的一切不就毫无意义了吗。还是老样子,总是在最终阶段掉链子啊。”
这句冰冷且嘶哑的话语传到了黎芮儿的耳中,然后黎芮儿将这句话深深地铭记在心中。
这是因为,这句批评十分中肯。
但是,话语中所夹杂着的那份恶意果然还是令人十分不快的。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这句话是说的。
“多谢您的批评。我以后会注意的,布鲁诺殿下。”
黎芮儿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脸上的感情抹去,微微点头,陪笑道。
虽然她很年轻,但她已经是一个十分精明能干的政治家了,这种程度的神态表演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希望您以后一定要注意。因为总大将的不安情绪,将会影响到下面的人啊。”
“我会铭记于心的。”
“嗯,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倒不如说我觉得您做得非常不错。”
“诶?”
黎芮儿下意识地发出了极其吃惊的声音。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布鲁诺表扬。
“多亏了您士兵们的士气也恢复了。十分感谢您。”
“啊,啊啊,是,是这样啊。”
“…怎么?”
看到黎芮儿惊慌失措的样子,布鲁诺十分惊讶地问道。
黎芮儿虽然犹豫了一会儿,但毕竟布鲁诺也是与自己共同作战的伙伴。
还是消除自己与他之间的芥蒂比较好吧,这样下定决心后,黎芮儿说道。
“嗯,没,我就是有点意外,竟然会被你表扬,而且在此基础之上,竟然还被你道谢了。说实在的,我一直觉得你挺讨厌我的。”
“嗯,确实说不上喜欢。”
布鲁诺十分冷淡地哼了一声。
“但即便如此,如果不是你的话,士兵们就无法恢复冷静,我们的城市可能就会被攻陷。我个人的感情先放到一边,对此我必须要向你表示感谢才行。”
布鲁诺口若悬河,然后一脸冷淡地将脸转了过去。
他的脸颊稍微有点红。
他好像在害羞。
“噗。”
黎芮儿不假思索地笑了出来。
布鲁诺是残留组的领头人。虽然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一个连勇斗的话都会违抗的顽固之人,但正是因为他十分热爱这座生他养他的伊尔隆布兹,以及这个名为“狼”的氏族,所以他才会多次违抗勇斗的命令吧。
对他来说,守护好“狼”和伊尔隆布兹这件事便是他的一切,同时也是他的判断基准。
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了解这个名叫布鲁诺的男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虽然他十分排斥其他氏族的人,但我并不讨厌他这份强烈的爱国心。
黎芮儿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对我来说,伊尔隆布兹也是一座充满回忆的城市。让我们一起守护它吧。”
黎芮儿紧紧地握住拳头,然后将拳头伸到他面前。
这次轮到布鲁诺摸不着头脑了。
但他立刻就察觉到了黎芮儿的意图,微微扬起了嘴角。
“当然了。我可不打算把我们的城市交给那种家伙。”
二人的拳头,碰撞在了一起。
?
“上!给我上!不要让敌人有整顿的时间!总之给我叫!给我大声地吼!”
另一边,“炎”军阵营。芝连珠炮般地发出指示,煽动着士兵。
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就算大吼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但在群体战中,大吼的效果是不容小觑的。
在群体战中,最重要的并不是将敌人打倒,或者将敌人杀死。
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削弱敌人的战意。
只要发出吼叫声,将自己这边那强烈的战意和气势展现出来,让敌兵们产生“这可打不赢”的想法,那么敌人就会自己从内部彻底崩溃。
由于国崩的数次炮击,防守方的战意已经开始动摇,这一点,从城墙上的士兵们脸上的表情就能看个一清二楚了。
很明显,敌人因为对未知武器国崩的恐惧而慌了手脚。
再加上城门已经被破坏了。
敌人发出了更加嘈杂的吵嚷声。
芝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当即下达了突击命令,但,
“‘钢’万岁!‘钢’万岁!”
突然,从敌人那儿传来了喝彩声。
声音中早已没有了任何恐惧的色彩,而是充满了战意。
“切,已经整顿再起了吗。算了算了。鸣金收兵。重振旗鼓之后再来。”
咋了一下舌头后,芝十分干脆地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因为芝在战场上一直迅猛激烈地进行突击,所以他才会被称为“猛将”,但他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胡乱突击的鲁莽之人。
看到良机后他会毫不犹豫,一鼓作气地进攻;一旦错过胜机,就不会去想该如何将迄今为止的损失给弥补回来,而是十分干脆地放弃。
大多数的将领,不管看到多么好的机会,也会怕万一,犹豫要不要这样做,反而错过了胜机。但错过了胜机之后,他们又会觉得如果自己直接撤退的话,那么自己迄今为止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最终导致自己无法割肉止损。
这份理智且准确的判断力,虽然十分单纯且普通,但正因如此芝才如此坚韧,没有任何可乘之机,这正是芝作为一军之将最优秀的一点,也是他最大的特色。
“竟然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打消士兵的不安,敌人也真是厉害啊。”
这件事说说很简单,但做起来其实是很难的。
要掌握士兵们的内心,并不简单。并不是模仿那些十分擅长掌握士兵内心的人,然后和他们做同样的事就能掌握士兵的内心。
该如何掌握士兵的内心,这牵扯到各种原因。人品、迄今为止所拥有的成绩,甚至连音色,以及说话时何时抑何时扬都会影响到你能不能掌握住士兵的内心。
一个人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将这些东西全部理解,并且全部掌握的。
而且总是会有一些先天性的因素使你无法掌握士兵的内心。
换言之,光从敌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消了士兵的不安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敌将一定是一个拥有“将军器量”或者“王之器量”的人。
“要是让这样的人待在这么牢固的城里不出来,那可就无计可施了啊。”
总之在这次进攻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座城市的构造十分麻烦。
伊尔隆布兹的城墙,是一座没有丝毫缝隙的石墙,虽然这一点很不同寻常,但还有另一点也十分不同寻常。
一般来说,城墙这种东西,虽然会多多少少有些歪斜,但总体上来说,在建造的时候是会从城门向两边笔直造过去的。
但是,这座伊尔隆布兹不一样。
它的城墙朝斜前方突出着。
在战斗前我姑且在这座城市的周围转了一圈,确认了一下这座城市的构造,发现这种锐角般的突出部分一共有五个。
由于没从上面看过所以我只能通过想象来还原,但不出意外的话,伊尔隆布兹的构造,应该类似于一朵拥有五片锋利花瓣的“花”。
虽然我一开始完全不知道这种构造到底有什么意义,甚至觉得这是个啥玩意儿啊,但试着进攻之后,我用我自己的身体深深地了解到了这个构造的意义。
这五片花瓣,是箭仓。
将威力强大的安装式大型弩箭放置在离城门很远的突起部分先端处,然后在城门附近部署普通的弓兵和弩兵,当敌人逼近城门的那一瞬间,两边就会一齐射箭过来。
只要明白了,那么其中的道理就很简单明了了。
如果城墙是从城门向两边笔直延伸过去的话,那么能够击中朝着城门蜂拥而至的敌人的弓箭数量会很有限,但要是将城墙做成这样的形状,那么就可以让更多的士兵向敌人射箭了。
要是敌人没有因为国崩的炮击而慌了手脚,那么己方就会蒙受极其巨大的损失吧。
真是一座可怕的城市。
“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样磨蹭下去啊。”
芝重重地挠着脑袋,这样说道。
根据斥候的报告,亲卫骑兵团好像正往这儿来。
这样下去的话会被前后夹击的。
战术层面上很不乐观。
“如果按照从主公那学来的战术,这种情况下,各个击破是基本啊。”
如果敌人从两边朝自己夹击,只要先在己方被夹击之前击溃某一方,然后再干掉另一边就行了,这是芝从信长那学来的孙子兵法中的其中一个兵法。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来考虑,那么问题就是到底是应该先干掉亲卫骑兵团,还是应该先攻陷伊尔隆布兹了。不过,不得不说,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克这座难以攻陷的城寨,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嗯。那么要先干掉亲卫骑兵团吗?没记错的话兵力大概是在两千左右。在数量上我们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只要我们将军队后撤到离这儿不远的霍伦城寨附近,我们就可以依据两侧的河流,从正面迎击骑兵。”
玛莎以十分严谨认真的态度流利地说道。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光是敌人的数量,甚至连周边的地形都调查好,然后将这一切都好好记在脑子里。芝十分佩服他这一点。
芝在做自己并不怎么感兴趣的事的时候,总容易遗漏一些东西,所以虽然玛莎并没有当将军的才能,但他还是十分爱惜他在这方面的情报管理能力。
“嗯,统率亲卫骑兵团的吉可露妮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就上当吧。”
对她来说,只靠自己的部队击破芝的部队,这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独享“钢”族最强将军这一称号的她,肯定没有傻到会做在自己处于数量劣势的情况下却还要和敌人正面冲突这种事,而且,她也不会像库格之前那样,那么急于得到战功吧。
如此一来,她就很有可能会与伊尔隆布兹的守备部队一起合作,在得到数量上的优势之后对己方进行夹击,以万全的姿态来取得胜利。
“可能,也可以故意这样去‘引诱’她么。”
敌人的良机,也是我方的可乘之机。
敌人会对己方进行夹击,也就意味着敌人会从那座凶恶的城寨中出来。
看准这一点,孤注一掷地进行突击,干掉城寨里的敌人,然后再趁着这一势头夺下伊尔隆布兹,之后再迎击亲卫骑兵团。
即便是亲卫骑兵团,那座城寨应该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其赶回家吧。
“不行,这个计策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啊。”
运气成分太大了。
说起来,要在短时间内强行将在数量上占优势的敌人给打败,这本来就是十分不现实的,而且也不知道敌人到底会不会不在城寨里留任何守卫,直接用所有兵力来与己方战斗。
“话虽如此,但把敌人引诱出来再进攻这个计策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还差一点,就差一点,感觉只要再加一点我这个计策就能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报告!库格大人派来的使者到了!”
“什么!?快让他过来!”
雪中送炭指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出现在芝面前的,是一位体态良好的老人,嘴边蓄着一堆会给人留下十分深刻印象的白胡须。
芝没见过他。
但是,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派头。
老人低下头自报姓名。
“初次见面。我是库格大人的使者,我叫阿雷克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