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雷普尼尔(八足神驹)——
二百年前,初代神帝波丹在整个攸格多拉西尔上铺设的八条道路。
虽然听上去好像挺厉害的,但实际上也就是把周围草木清理一下,把大块岩石给搬走而已,路上甚至都没铺石板,就是几条坡路而已。
不过就算只是这样的道路,也深受当时行商之人的欢迎,如今也仍然是攸格多拉西尔的主要交通道路,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勇斗之所以能够在他的支配领域中在如此短时间内建立起驿站系统,也完全多亏了先人的这个遗产。
如果没有这几条道路的话,光是在比夫勒斯特和阿鲁布黑姆之间建立驿站,肯定都要花个五年十年。
在这“八足神驹”之中,最繁荣,警备也最好的一条路,是连接神都古拉兹黑姆与俄斯格鲁兹南部的“地狱之桥”。
已经逝去的“枪”族宗主,长久以来一直担任着俄斯格鲁兹帝国大神官一职的哈鲁巴鲁兹曾经在这块地区的拥有十分巨大的影响力。
“嘿诶,造得还挺不错的嘛。”
勇斗现在造访的地方,就是被称为地狱之桥关卡的场所。
东西两边横亘着虽不及三大山脉但也极其陡峭的岩山,而且东边还有一片被称为雾海之宫的大树海,西边则被以险峻而闻名的费奥琴大沼泽挡住了去路。
因此,想从俄斯格鲁兹南部地区或者赫尔赫姆地区前往神都古拉兹黑姆的话,一般都是走这条路的。
正因如此——
“是啊,真的‘堵’得很不错。”
“剑”族宗主法古拉贝鲁这样回答。
虽然整个计划的管理与运作是由约鲁庚来处理的,但在前线进行指挥的主要是她。
她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和成就感。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她做的真得十分出色。
“这…这…这这这,这玩意儿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弗狈兹伦格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勇斗那荒诞无稽的想法,但在见到“这玩意儿”后,他还是足足发了一百秒以上的呆,等回过神来后立刻就开始惨叫起来。
勇斗在这里建的,其实是一个城墙。城墙全长为六千米,高为十米,厚度则是五米。
也就是说,如今地狱之桥已经被完全封死了。
勇斗的目的并不是打败“炎”军。
只是要在大迁移结束之前拖住“炎”军就行了。
那么,只要在物理层面上把道路给搞没就行了。
“在,在之前那场大战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吧!?勇,勇斗,你这家伙,只花了短、短短三个月就造出了那么巨大的玩意儿吗!?”
“哥哥,这里还有其他人…”
“唔,啊啊,抱歉。我失态了。”
菲利希亚慌慌张张地制止了弗狈兹伦格,而弗狈兹伦格也慌慌张张降低了说话分贝。
不过从他甚至都完全忘记使用敬语这件事上也能看出他是有多么吃惊了。
在这个时代要想建造这么大的建筑物,基本上就只能使用人力了。
不管怎么想,最少也要花费个好几年。
就和他说的一样,本来的话,只用三个月是绝对无法造出那么夸张的东西的。
“所以,你到底是从哪里准备了那么多材料,又是怎么把那些材料搬到这儿来的啊?”
“要从零开始造这么大一个城墙到底还是太勉强了。不过这里本来就是交通要冲,本身就有城寨,而且为了确保补给路线,信长也非常重视这儿,在这儿建了两座附属城。我是利用了这些原本就有的建筑,把他们连接在一起,然后才成功造了这堵城墙。”
所使用的方法和中国的万里长城一样。
不过尽管如此,弗狈兹伦格好像也还是无法接受勇斗的说辞。
“原来如此,可是,这也不对啊。这么多砖头,你到底是怎么搬过来的啊!?”
也难怪弗狈兹伦格会有这样的疑问。
这一带本来就是树海,所以这儿的土壤基本上都是泄水好的肥沃土壤,换句话说,就是这些土壤并不适合拿来造砖头。
必须要从其他地方搬运大量粘土质土壤过来。
“啊啊,这个啊…全靠那家伙儿呀。”
勇斗嘴角微微上扬,举起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两轮拖车”。
拖车是勇斗成为宗主不久后,为了担任后方支援任务的辎重部队而开发的东西,为了这次百姓大迁移,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勇斗一直在大量生产着这玩意儿。
虽然两轮拖车总容易被现代人认为只是一种单纯的人力车,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的东西,但实际上两轮拖车是在公元1921年才被发明出来的,可以说是一件非常新的东西了。两轮拖车和在此之前的拖车,也就是所谓的排子车,那可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老实说,两轮拖车上可是承载了大量的最新技术和智慧。
一,在此之前的木制车轮坏得很频繁,而且修理很花时间,而两轮拖车的车轮是用铁做的,这使得两轮拖车的车轮不容易坏,而且也减轻了整辆拖车的重量。
而且车轮外面还套着一个橡胶轮胎,在吸收冲击,减少震动的同时,也能减轻对车轮的损害,使车轮的变得十分耐用。
二,两轮拖车的整个框架也是用铁做的,这让它的构造比木制拖车更简洁,也减轻了整辆拖车的重量。
三,让左右两个车轮各自独立,使得载货板能够配置在比车轮中心还要低的位置,由于重心低所以整辆车非常稳定,而且也增加了拖车本身能够承载的货物量,并且转弯性能也有了十分显著的提升。
四,由于使用了轴承,所以在拖车处于停止状态时对它进行拖动而产生的阻力也变小了,变得更容易拖拉。
等等等等,两轮拖车实际上是一个经历了各种各样划时代改良的伟大发明。
当然,要靠攸格多拉西尔的技术水准来满足这一切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有很多东西都没有运用进去。
比如,由于无法在攸格多拉西尔中大量生产金属框架,所以框架还是和原来一样用的木材;而橡胶轮胎的话,攸格多拉西尔本来就没有橡胶树所以用油胶来代替。
将从植物身上所提取的油脂,再将其与硫磺和石灰混杂在一起就能制作出名为油胶的橡胶状物质,虽然制造油胶的材料都非常容易搞到,这一点非常吸引人,但和橡胶比起来品质还是差了不少。
老实说,这只不过是正版两轮拖车的劣化仿制品而已,尽管如此,在攸格多拉西尔这个时代,这种两轮拖车也还是一件先进数千年的超超高性能搬运机器,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嚯,省力,能够装载更多的货物,车轮也不容易坏,甚至还能拐小弯吗。这样一来搬运砖头的效率确实会有飞跃性的增长啊。”
“嗯,这玩意儿可帮了大忙啊。要是没有这玩意儿的话,我肯定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堵城墙。”
听到弗狈兹伦格的话语后,法古拉贝鲁充满实感地点了点头。
在现场进行前线指挥的她,深切地感受到了两轮拖车的实用性吧。
“没,毕竟无论有多么便利,道具永远只是道具而已。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堵墙,基本上都是约鲁庚和你的功劳哦,法古拉贝鲁。”
这样说着,勇斗就像是在慰劳她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恭维,全是发自真心。
“尤其是分工制那块,基本上都是你们自己探索出来的。”
“没,那些方面基本上都是约鲁庚殿下在弄。我只不过是按照他说的去做而已。”
虽然法古拉贝鲁很谦逊地摇了摇头,但这次工程,可是从整个“钢”里动员了两万人员。
就算她说步骤安排这一块都是约鲁庚在弄,但要顺利地统率那么多人,还要让攸格多拉西尔世界里没有的分工制高效率地运转起来,这说起来虽然很简单,但实际上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
大国“剑”的宗主,而且曾经还以“钢”之包围圈的盟主这一身份统率大军的法古拉贝鲁,要是没有她的领导力和才干,那么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无法做到的。
“咳,抱歉我要泼你冷水了,就算你用城墙把这儿堵得多么水泄不通,但只要敌人用平衡锤投石机那这堵墙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弗狈兹伦格无趣地哼了一声。
这非常有他的风格,而且也确实是一个一针见血的意见。
只是用砖头累积起来的城墙,是无法经受住平衡锤投石机的炮击的。
但是,这种事情,勇斗也早就知道了。
“没事的。没有问题。我已经做好对策了。而且还是一个我珍藏已久的对策。”
勇斗微微扬起嘴角,自信满满地说到。
而那之后没一会儿,就传来了“炎”军袭来的报告。
“唉呀,之前来的时候,有这样的东西吗?”
看到这高高耸立着的城墙,就连信长也不得不目瞪口呆。
在之前那场古拉兹黑姆战役的时候,他当然也来过这儿。
那时候他也接到了报告,说“钢”正在这边进行着大规模的土木工程。
当时自己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儿的警戒很严,还有就是觉得,只花了几个月造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多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这堵墙有多长?”
“是,据斥候的报告,这堵墙将整个地狱之桥都给堵住了。”
“嚯?这让我想起了刘邦入关中啊。”
信长摸着下巴,十分开心地笑着。
年少时,信长从负责教育他的泽彦宗恩那大致地学习了中国的历史。
在先入汉中者为王的约定下,项羽和刘邦开始了激烈的交锋,这段历史曾让年幼的信长兴奋不已。
“总之,这里就是函谷关吗。”
函谷关,是为了进入关中而必须穿越的一个难以攻陷的关卡。
哪怕是之后建立了汉王朝的刘邦,也因为那宛如磐石一般的守备而放弃了攻陷此地。
“那么,我们也要效仿典故,绕开这儿吗?”
少主兰这样问道。
刘邦避开了函谷关,贿赂收买了南武关的总督,从而毫不费力地就进入了关中。
没必要特意去攻陷这种看上去就十分坚固的城寨,只要走经过东边的约敦赫姆的那条路,或者是沿着赫瓦格密尔湖前往神都的那条路就行了。
这是他话中的意思。
“的,确啊。这个选择非常明智。”
信长也点点头。
这个关卡有多么坚固,只是看一眼就能明白了。
信长拥有着未来的先进知识,但是“钢”族宗主来自更遥远的未来,拥有比信长还要先进的知识。这座城墙,就是拥有比信长还要先进的知识的“钢”族宗主所建造的东西。
他很可能在这上面设下了超乎信长想象的奇怪机关。
毫无疑问,与其在这强行突破,还不如按照兰所说的绕远路,或者是兵分三路进攻会来的更安全更可靠。
“不过,兰。你那只是大将或者是地方大名的想法。并不是得天下之人的想法。”
但是,信长却十分轻易地否决了这个提案。
“得天下之人,吗?”
“嗯。天下,必须要堂堂正正地谋取才行。就算你把天下给偷到手,你也无法拥有这个天下太久。”
“啊,嗯。”
虽然兰点了点头,但他好像并没有理解信长这句话的意思。
“得天下之人,必须要有与之相称的言行举止。虽然在暗地里想用多少肮脏的手段都可以,但在最后的关头是不能这样做的。否则将会成为未来的祸根。”
“会出现一些怀恨在心的人,您是这个意思吗?”
听到这个回复后,信长在心中苦笑了起来。
对于信长来说,这个回答,略微有点愚蠢。
不过,信长并不打算严厉地指责他。
说实在的,兰是一个极其有能耐的男人。
他的脑袋非常灵活,能够明确地察觉到信长的意图,并在后台迅速地事先向底下人打好招呼,完成信长想要干的事。
以少主身份全权管理着“炎”族内部的他可不是徒有虚名,是一位精明强干的政治家。
但是,他终究也只是被驱使的一方,并不是“王”,也就是说他就是一块当“将军”的料。
他不明白自己所说的话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单纯的就是别人不会认可你那天下之主的身份。”
虽然刘邦通过贿赂他人,兵不血刃地进入了关中,但他后来还是屈服在项羽的武力面前,被迫在鸿门宴低三下四地乞求项羽饶了自己的性命。
另外,他之后又立刻打破了自己与项羽在战争中定下的和平条约,出其不意地夺取了天下。但之后他也因为自己的疑神疑鬼,以及一些其他原因,使得在助他取得天下过程中作出贡献的众多将军们不断地发动叛乱。
另外,根据周防勇斗的说法,明智光秀在本能寺奇袭信长之后,公开宣称自己是天下之主,但后来也被曾经构建了友好关系的各将领抛弃,最终被秀吉讨伐。
而秀吉率领二十万大军,在经历了小田原合战之后平定了天下,之后家康在战国最大规模的关原会战中取得了胜利,称霸了天下。
信长滔滔不绝地说完这些话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你知道吗,兰?也就是说,只有让天下人见识到纯粹的‘力量’,才能够平定整个天下。”
“原,原来如此…不愧是主公。眼界不局限于这场战争,甚至都考虑到了胜利之后的事。我兰,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能够称霸天下的人,除了主公以外别无他人。”
兰当场就单膝跪地,身体也因为激动而颤动着。
然而,信长却十分无趣地哼了一声。
“哼,并非如此。周防勇斗也和我拥有相同的想法。”
“诶!?”
看到兰那大吃一惊的表情,信长十分高兴地笑着继续说到。
“如果他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不确信我肯定不会绕远路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建造这种荒唐的东西的。”
“那个少年的话,确实,他肯定不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嗯。他应该已经料到我会这样想了吧。”
“尽管如此,您还是要故意上钩吗?”
“是啊。我要从正面强行突破那家伙所建成的那座难以攻陷的要塞。这样一来,天下的人民就都会认可我的实力,会跪倒在地上奉我为天下之主。只要能做到这件事,就能证明我是一个能够征服天下的男子汉了。”
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要数十万数百万的性命陪自己冒险。
这是一份极其危险的骄矜,弄得不好,甚至有可能毁灭自己的国家。
但是,信长觉得这样就行了。
王,必须要傲慢。
不傲慢的话,便无法背负众多人民的性命。
不傲慢的人只会被性命的分量给压垮而已。
并且,王必须是无论在何种状况下都能贯彻傲慢的人。
人们将这种人称之为大傻瓜。
但是,只有那种大傻瓜才能干出一番大事。
信长微微扬起嘴角,宣言道。
“好,要开始了,兰!接下来,将是真正决定天下归属的战斗!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炎’好像打算将所有战力都用来集中攻陷此地。”
“呼,总之我是赌对了啊。”
听到克莉丝缇娜的报告后,勇斗安下心来,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基本上已经确信这一切会顺利地进行,但尽管如此也那也是他的预测而已,并非事实。
姑且可以安下心来了。
“这一切,确实和父亲大人您所预料的一样呢,只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我所看到的这这一切。根据我的调查,织田信长是一个信奉合理主义和现实主义的人。”
“嗯,你说的没错。”
勇斗也无法否定这一点。
像他那样将合理主义与现实主义贯彻到底的为政者,在整个日本的历史中也是极其稀有的。
“不纠结于这座城寨,而是兵分两路,分别从东西两边绕过去,这样不是更有效率吗?”
“嗯,是啊。更有效率。光从这场战争来看的话。”
勇斗苦笑道。
没错,如果只从这场战争来看的话,那么绝对还是动用所有兵力兵分三路进攻这样比较好。
事实上,“炎”在和“雷”战斗的时候,也是这样将“雷”瓦解的。
“但是,在攸格多拉西尔中能够称之为大国的国家,只有‘钢’和‘炎’了。那么,那个人的眼界就不可能光从这场战争来看,而是要考虑到将来的事,为了将来进行更有效率的行动。”
“您说不可能光从这场战争来看,但这可是决定天下归属的战争啊?”
“正因为是如此重要的战争,啊。”
古日本时期,信长在与足利义昭扯上关系之后,他就开始明确地意识到得天下之人该有怎样的言行举止了。
将京都从三好家的支配下收复回来的时候,他禁止手下士兵进行任何形式的烧杀抢掠(在其他的战斗中他一直都允许士兵这样做,而且信长本人在初次出战时也烧毁了清须的城下町),而且他建造安土城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将这座城市运用到战争中去,而是为了威慑全国的大名,让他们知道自己可是拥有能够建造如此宏伟城市的实力而建造的。
因此,对于信长来说,并不是在最终决战中胜出便可,他追求的是一场不会被天下千万百姓戳脊梁骨,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堂堂正正的战斗。
虽然这对勇斗来说,是一个条理极其清楚而且非常合乎逻辑的结论,
“嗯~~~”
但克莉丝缇娜好像怎么也想不通。
实际上,她的想法是对的。
这种拘泥于形势的人,本来,都会被那些鲁莽的人给打败。
只有颠覆这份矛盾的人才能取得天下,这是勇斗的直觉,勇斗也确信着这一点。
就是这样啊,只有颠覆这份矛盾的人才能取得天下。——勇斗就是这样觉得的。
虽然本人并没有自觉,但他也毫无疑问是一个拥有“王之器量”的人类。
正因如此,这场战斗可以说是必然无法避免的。
就像天空中没有两个太阳照射着大地一样,一块大地上也无法同时存在两位王。
“真是肃静啊。”
芝俯视着集结在自己面前的士兵们,扬起了嘴角。
士兵们排列得整整齐齐,默默地等待着长官的话语。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但自从占领葛希奈以来,士兵们就做不到了。
只要有人发出希望回国的声音,就会不断地有人来“搭顺风车”,然后与焦躁的好战派士兵们之间进行争论,谩骂,最终发展成互殴,这已经是常事了。
即便用大将的强权来压制,这些事也还是会时不时的爆发。
之前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士兵们整齐地伫立着,嘴上一句废话也没有。
士兵们十分精神,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眼神中寄宿着坚定意志的光芒,那重新振作起来的斗志锐利地刺激着芝的皮肤。
“哼哼,这样就能尽情地战斗了啊。”
虽然之前士兵的数量很多,但完全无法将他们团结到一起。
当时问题堆积如山,如果当时就那样出击的话整支军队可能会在一瞬之间便土崩瓦解。
不过如今,士兵们的战意高得出奇。
士兵之间的不和也都消失了,不如说他们现在十分团结,同伴意识很强。
对自己的指示也会立刻做出反应。
“炎”军终于从乌合之众又变回“军队”了。
“这也多亏了库格兄弟帮我把那些碍事的家伙全都带走了啊。”
让想回国的士兵,即那些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宝藏的士兵们回曾经是“雷”族族都,现在是“炎”族第五军队的大本营比鲁斯基鲁尼路那儿去。
希望芝自己去下达这个命令。
这是库格第一个请求。
其效果无比之大。
现在,留在基姆雷的士兵,基本上都是些不幸的家伙。他们也在占领基姆雷之后进行寻宝,但不幸的是他们最终并没能找到任何宝藏。
因为身边有一些得到宝藏的人,而且这群人还那么兴高采烈,所以没能得到宝藏的人们会对这些人产生嫉妒心理。
那么,只要让那些得到宝藏的人消失不见就行了。
只要这样做,那么那些没有得到宝藏的士兵们的欲望会朝向那边呢,无非就是下一个目标,也就是“钢”了。
在下一场战斗中我一定要夺取到宝藏。
在这种贪婪的欲望下,残留下来的“炎”军团结一致,众志成城。
“嗯,不过,有些不对劲。这有点不像他啊。”
副官玛莎皱着眉头,一脸诧异地说到。
“确实啊,这么大胆的一手,真不符合兄弟的做事风格。”
确实士气急剧上升,士兵们也听从指挥了。
但是其代价就是,现在,芝能指挥的士兵,只有五千人了。
一开始有两万人,也就是说兵力缩减到了一开始的四分之一。
战争最重要的就是数量。
尽管不这样做整个军队就会维持不下去,但只是单纯因为这个原因,就这样大刀阔斧地缩减士兵数量,这需要十足的决断力。
而且,这次的入侵,是信长的命令。
竟然违背信长的命令让大半士兵都撤退,这弄不好就会受到切腹或者流放的处分。
在如此重压下,虽说必须要这样做才行,但他可不是那么大胆的人,他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去采取这么大胆的方法。
本来的话,他应该会在维持士兵数量不变的状态下,想方设法地埋头寻找更加稳健的方法。
他应该是这种男人才对。
“不过,毕竟这个计策的责任者是我啊。”
这个计策的一切,不管是拟定还是实行,都是芝自己完成的——库格希望芝在报告上这样写。
他说,这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已经犯了很多错,想避免再受到信长更多的惩罚。
这是库格第二个请求。
不过,这一个请求,玛莎好像并无法理解。
“这是最难以理解的一点。虽然说出不想再受到信长更多的责罚这种话这一点非常有他的风格,但这样一来,他不就是眼睁睁地把功劳献给大哥您了吗?”
“嗯,是啊。”
芝苦笑着耸了耸肩。
虽然士兵只剩下五千了,但统帅可是“炎”军首屈一指的猛将芝。
软弱的“钢”军,将会一触即溃。
“不过,他也有他的打算。功劳可以归我,但作为交换,我得在主公面前帮他美言几句,帮他打打圆场,他是这样拜托我的。”
“我完全无法理解。那位大人竟然会拜托大哥帮忙,这种事哪怕天塌下来了也不可能发生。”
玛莎的脸上到处都写着“我无法理解”这五个大字。
这一点芝也很在意。
“确实,这是现在最现实且最合理的方法。但是,我很清楚,对那个人来说,大哥就像是蛇蝎一样十分讨人厌。”
“你还在我本人面前这样说啊。”
“您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受伤了,不是吗,大哥?”
“嗯,是啊。”
芝苦笑着耸了耸肩。
一般来说,被谁像蛇蝎一样讨厌,是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情。
哪怕那个“谁”是自己所讨厌的人。
没错,只是一般来说而已。
芝没有任何感觉。
这是因为,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单纯的事实而已。
不过,在被别人毫不掩饰地说出一些事实后,世间上的大部分人都会受伤的吧。
即使说谎骗人,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明明是这样才对,那么人到底又为什么要去骗人呢,说实在的芝完全无法理解。
这次士兵们的回国哀求也是。
他不知道士兵们为什么想要回国。
他知道士兵们想要回国的理由。但是,他完全理解不了。
敌人现在想要逃跑,这不是尽情收割敌人的绝好机会吗。
根据间谍的情报,“角”族族都仸尔克班戈基本上已经处于无人的状态了。
虽然住民们早就已经逃走,整个城市只剩下一堆空房子,但那里也很可能和基姆雷一样,到处都埋藏着宝藏。
只要听从自己的话语,进攻基本已经没什么人的“角”族族都仸尔克班戈,就可以再次品尝到无比美味的佳肴。
但他们却突然被眼前的事物所蒙蔽。
芝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萨克老才会对他说“你完全不了解弱者的想法”这种话吧。
“这也就意味着,兄弟也已经被逼到不得不这样做的境地了吧。他总是能够在紧要关头发现转机,他的这一点也得到了主公的赏识。”
确实,库格因为对芝的憎恶,经常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判断。
之前他没等芝就出兵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另一方面,他的头脑十分灵活,非常擅长自保之术。
他并不是一个在紧要关头还会判断失误的愚蠢之人。
“嗯,这我也十分清楚。但,我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嗯。”
芝将手放在下巴上,低声哼哼道。
其实,他也和玛莎一样,觉得很不对劲。
他的第六感,作为一军之将帮助他跨越了无数修罗场的第六感也在警告着他。
但是,他无意识中无视了这个第六感。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一到危急关头,人就会做出合理的判断。
会为自己谋取利益。
至少,拥有一定智慧的人应该会这样做。
因为自己也是这样。
所以他不知道。
虽然他的脑海中有这样的“知识”,但他并没有这样的“体感”。
——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哪怕深陷窘境也会顺从自己的感情,舍弃理性。
——有一些人会完全不计较得失,只凭着一腔激情而行动。
因为,这些事,对身为强者的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
“公主大人,好消息!‘炎’军开始撤退了。”
“嚯,是吗!”
听到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进来的格雷尔所说的话语后,黎芮儿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据说黎芮儿设下的藏宝陷阱,使得士兵间的互相猜疑和厌战情绪不断加剧,这就是他们撤退的原因吧。
“是的,这样一来阿鲁布黑姆西部的老百姓们应该也能够平安转移了。”
“嗯,是啊。”
黎芮儿也点了点头。
她昨天才听到“豹”族人民开始转移的消息。
这是一个没有汽车的时代。
甚至连全员乘坐马车进行转移这种事都做不到。
只能背着沉重的行李徒步进行转移。当然,速度也会很慢。
距离阿鲁布黑姆西部的人民抵达伊尔隆布兹,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争取到了这段时间。
没有比这更好的好消息了。
“不过,虽然事情能进展得这么顺利我是很开心,但这反而让我感到十分不安啊。”
黎芮儿的眉间,顺便被皱纹所支配。
“不安,吗?您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没,不是这样的。我就是这样的脾气。”
黎芮儿自嘲般地耸了耸肩。
虽然还很年轻,但她可是“角”族的宗主,还是“钢”族的少主,是一个十分精明强干的杰出人物。
她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都不会那么顺利的。
无论制定多么周密的计划,到头来还是会出现各式各样的意料之外的问题,整个计划会不断地往后延迟。
但这一次,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态,但事态不仅没有恶化,反而好转了。
这实在是不对劲。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哈哈,原来如此。虽然作为一族宗主,您这份小心谨慎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优点,但太爱操心的话,对您肚子的孩子可不好呀。”
“这我也不是不知道。”
“迄今为止,公主大人一直都尽心尽力地为百姓们无私奉献着。估计是天上的神明们看到了这一切吧。而这次这件事就是神明们对公主大人的奖赏。”
“哈哈,真是这样就好了啊。”
黎芮儿那稍微有些僵硬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估计是因为作为英灵战士,对神之力有切身的感受吧,格雷尔十分坚信神的存在。
不如说,在通过将人丢入河流中来决定这个人有罪无罪的攸格多拉西尔,神的旨意啊,命运啊什么的,才是一般人会有的思考方式。
但是,黎芮儿并不觉得神会对现世那么执着。
神并没有慈悲为怀到会去拯救积累了大量善行的人。
神对人一点也不温柔。
如果神真的心系众生,那么现世中就不会充斥着如此众多的苦难。
这是黎芮儿在她那短暂的人生中所见证到的现实。
而这一次,她也是正确的。
“炎”军袭来。
三天后,传来了这一让伊尔隆布兹为之震惊的紧急通报。
“我想大家应该都已经听说了,驻扎在基姆雷的‘炎’军又有所行动了。从他们的进军方向来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伊尔隆布兹。”
黎芮儿环视着聚集在圆桌上的军官们,十分沉重地开口说道。
虽然有不少人都被借调到神都去了,比如“狼”族宗主约鲁庚,“角”族少主助理,同时还是弓术达人的豪格斯波尔,但二氏族的各位重镇都聚集在此,比如“四炎”的格雷尔,“狼”族大长老布鲁诺。
而他们的表情都一样,十分沉重。
“根据间谍的报告,‘炎’军只有不到五千人。虽然敌人的士兵数量和这座伊尔隆布兹中现在所剩下的士兵数量基本一致,但敌人是那位有名的猛将芝。要是正面对抗的话,我们只会被打个落花流水吧。”
黎芮儿十分难受地这样说到,对此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甚至由于年轻气盛而十分好战的格雷尔也一言不发。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芝在与“雷”的战斗中和与“风”的战斗中,建立了无数战功,其勇猛哪怕是在“钢”族内部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在先前的战斗中,甚至一直压制着“钢”最引以为傲的“最强银狼”黎芮儿。虽然“钢”内部已经颁布了戒严令,严禁将此事告诉族民,但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所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以那样的怪物做对手,还能说出“我能战胜他”这种话的人,要么就是十分强大的大人物,要么就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大傻瓜。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该说是不幸,现场好像并没有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人。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黎芮儿再次开口道。
“话虽如此,但我们必须要死守住这座伊尔隆布兹才行。不,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想办法将‘炎’军给赶走。要是做不到的话,阿鲁布黑姆西部的人民就将无处可去。”
黎芮儿他们现在的据点,“狼”族族都伊尔隆布兹,是比夫勒斯特地区的要冲,可以算是比夫勒斯特地区的大门。
这里要是被“炎”军封锁住,那么老百姓们就无法前往神都了。
不仅如此。
虽然“钢”严令禁止士兵对敌国的民众烧杀抢掠,但在这个时代,其实这种行为是非常正常且普遍的。
虽然勇斗说,信长是考虑到之后的统治,所以严令禁止在神都周围作战的士兵们进行烧杀抢掠,但信长又是否会强制离神都那么遥远的这个西部地区也这样做呢,黎芮儿十分怀疑。
而黎芮儿的这一见解,极其正确。
拥有财宝的人们近在咫尺,如今西部地区的“炎”军,简直就是一群恶狼。
“虽然黎芮儿大人您认为‘炎’会前往仸尔克班戈,但事情并没有按照您所想的那样发展呢。”
“狼”族的大长老布鲁诺这样讽刺道。
虽然他说得话非常有礼貌,但从他的声音里面感受不到丝毫的敬意。
他那挽着手臂十分高傲的样子,正是假殷勤这个词语的完美体现。
“是啊。关于这件事,我只能说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公,公主大人!?”
看到黎芮儿十分难受地承认了自己的失策之后,格雷尔便立马慌慌张张地大叫道。
由于承认自己的失败会让政敌有机可乘,所以一般来说,要尽可能地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是含糊其辞,防止被追究责任,这是政治的基本。
虽然黎芮儿觉得这种事非常荒唐可笑,但她也明白,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在这个由魑魅魍魉狂妄专横的政治世界中存活下来。
尽管如此她也还是如此轻易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是因为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她已经没有时间去和别人进行无谓的争论了。
“正因如此,我才会让大家像这样聚集在这儿。靠才疏学浅的我,是无法打破现状的。我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
说着,黎芮儿就深深地低下了头。
诸军官们开始吵嚷起来。
虽然在场的都是干部,但毕竟也只是“狼”和“角”的,也就是下层组织的人。
与之相对的,黎芮儿可是统领全体氏族的“钢”的少主。
地位如此崇高的人竟然在自己这种人面前承认她自己的错误,承认她自己的无能,低下头拜托自己这种人。对此“狼”族的人非常吃惊,而“角”的人则十分慌张,大叫着“您用不着做到这个分上”。
不过,真挚的内心,有时会使一些无论多么聪明的人也无法完成的事成为现实。
这一次正是如此。
“啊,请您抬起头来,黎芮儿大人。”
“是啊。请您抬起头来,父亲大人本来就严令我们要听从黎芮儿叔母大人您的命令。”
“没错。只要您不嫌弃我们,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狼”那边不断传来服从黎芮儿的声音。
考虑到在几年前双方还处于以血洗血的敌对状态这一点,他们现在竟然会这么相信黎芮儿,这可真是让人吃惊。
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无论“爪”的波多维多多么真挚地低头请求“狼”,“狼”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他。即使相信了,他们也会高兴得手舞足蹈,然后强硬地提出一些对自己氏族十分有利的要求。
而“狼”能够像这样无偿地相信自己,当然也是多亏了她的性别和容貌,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黎芮儿那忠诚老实的人品和品德吧。
“谢,谢谢。你们能够这样说真是帮大忙了。”
黎芮儿眼含泪花,再一次低下头这样说道。
就在长年对立着的两个氏族,发自真心地保持着一致团结的时候。
“哼,你们这些家伙,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傻瓜有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
布鲁诺“哼”地一声给这融洽的氛围浇了一盆冷水。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朝他投以责难的视线。
然而,布鲁诺毫不在意这一切,继续说道,
“再说,我们为什么要堵上性命去帮助和我们毫无瓜葛的‘豹’族人民。”
他十分干脆且大胆地说出了这种话。
黎芮儿有很强的既视感。
她那清晰的头脑,立刻想起了那件事。
那是距今两年前,“蹄”入侵“角”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说了同样的话,说应该舍弃“角”。
“布鲁诺殿下。‘豹’的宗主,是你的老相识吉可露妮。‘豹’的上一代宗主斯卡比兹也是‘狼’族出生。‘豹’族人民是他们二人的子孙。‘狼’和‘豹’的关系可是很深的啊,我觉得你不帮‘豹’有点说不过去啊?”
黎芮儿毫不胆怯,毅然地说到。
会偏爱自己氏族的人,这一点黎芮儿也是一样。她很明白布鲁诺的心情。
但是,既然从领地中的人民那征收了那么多税,过着比人民更富裕的生活,那么在紧急时刻将士就该为了国家而拼上性命,这是黎芮儿的信念。
守护“钢”的人民,是“钢”军最大的义务。
这和是“角”还是“狼”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确实那两个人,和他们的直属部下,和‘狼’有着不解的因缘。但我完全找不出为了‘豹’族人民而让吾之同胞们流血的意义啊。”
布鲁诺毫不畏缩,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他到底有多么排外啊,除了“狼”以外,其他所有的氏族在他眼中都是外族。
对他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狼”族族人来说,事到如今也无法对“钢”怀有归属意识了吧。
不,据说,布鲁诺在勇斗就任宗主后,拒绝臣服于他,没有与他缔结誓杯契约,而是选择成为长老,敌视了勇斗很久。
人,只要一上年纪,就会讨厌变化,变得很保守。
他的时间,也停留在了上上代宗主法尔鲍缇的时代了吧。
“大长老,您这话说得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豹’也和我们一样是‘钢’的一员。我们怎么能对他们见死不救呢。”
“狼”族的人也对布鲁诺发出了谴责。
布鲁诺一口咬定“豹”为异族,而他们无法隐藏住他们对此事的不痛快。
看他们的样子,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
从他们那句“钢”的一员也可以看出,他们非常喜爱“钢”。
“我们‘狼’,一直无偿借地方给其他民族居住。我们也一直死守着伊尔隆布兹这个连接东方的要冲。我们已经够有情有义了。你们这些家伙给我好好清醒清醒。要是为了其他民族鲁莽的行动而导致我们‘狼’全灭,那一切就鸡飞蛋打了。”
“唔咳。”
“唔。”
谴责布鲁诺的“狼”族军官们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黎芮儿也在内心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这是因为,他说的话,极其正确。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守在伊尔隆布兹里面,并加强守备?”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吧。幸运的是,伊尔隆布兹的城墙是‘特制’的。即便是平衡锤投石机的攻击,应该也能抵挡很长一段时间吧。这可没有不用的道理啊。”
“嗯。”
黎芮儿对此也完全同意。
相较于基姆雷和仸尔克班戈,伊尔隆布兹的城市规模非常小,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勇斗生活得最久的城市。
那个时候,左右两边的“角”和“爪”随时都会进攻过来。
因此,这儿的防卫措施,比族都基姆雷还要多。
“确实,在已经处于非常不利的状态下却还要舍弃这一优势,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没错。我才不知道什么猛将不猛将的,只要您不要有什么奇怪的非分之想,这座伊尔隆布兹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敌人给赶出去。”
“唔。”
很明显这是对黎芮儿的挖苦。即便黎芮儿脾气很好,但在听到这样的挖苦后也还是很不爽。
然而布鲁诺果然还是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而且说起来我们根本没必要这么着急啊。护卫在‘豹’族人民身边的,可是我们‘狼’族引以为傲的亲卫骑兵团。要是想把敌人打个落花流水的话,还是和他们一起行动更有效率。不焦不躁地等待也是一种方法。虽然这对年轻人可能来说有点难以理解呢。”
布鲁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观点,讲着讲着又开始挖苦讽刺黎芮儿,最后还得意地笑了起来。
虽然他一直在夸耀“狼”这一点让人感到腻烦,但他所叙说的作战方案确实十分有道理。
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争论后,还能不受周围气氛的影响,一直做出冷静的判断,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人物。
他好歹也是上上代宗主的左右手,即便性情变得乖僻,但能力还在,依旧十分精明干练。
在这危难的时刻,他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器量小,又偏执,还很保守,总是偏袒自己的氏族,思想落伍,一般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他这种人的。
“嚯,这就是伊尔隆布兹吗。和报告中所说的一样,这城墙可真是奇异啊。”
芝注视着高高耸立在那儿的城墙如此嘟囔道,脸上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戒备。
攸格多拉西尔的城墙,基本上都是用砖头砌成的。
但是,这座城墙很明显不是这样的。
硬要说的话,类似于石砌墙。
可是,就算这墙真的是用石头砌成的,显然也很奇怪。
“哼,算了,待会儿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了。毕竟敌人看上去也是干劲十足啊。”
对他来说,那奇异的城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感受到那不断刺激着肌肤的敌意,芝露出獠牙狰狞地笑了起来。
像他那么强的人,就算不用眼睛看,光靠对自己袭来的敌意,就能确认敌人的大概数量。
这明显不是数十人数百人这种程度的敌意。
是数千人规模的敌意。
“毕竟我们之前在基姆雷扑了个空啊。”
“是啊。之后那一堆文书工作让我整个人也都迟钝了起来啊。”
看着露出苦笑的副官玛莎,芝也一边转着肩膀一边这样回答道。
芝之所以会跟随信长,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只要在信长手下就不愁没仗打。
他之前十分兴奋,觉得这次的大战将会成为历史上最大的激烈战斗,然而从战争开幕到现在,他甚至都还没进行过一场战斗。
期待越大,那么失望也会越大。
“真是的,所以您就把无人城仸尔克班戈给撂下,跑到这儿来,大哥您可真是一个战斗狂啊。”
“喂,我都说过了…”
“是是,战斗本身,我并不喜欢,对吧。”
“嗯,因为我可没有陶醉在鲜血和危机感之中啊。”
芝十分明确地断言道。
有不少的人只有在战争中才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或者从战争所带来的死亡重压下解放出来的时候会感受到强烈的快感。
但是,芝完全不认为自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而挥的剑。
他所追求的,是武艺的尽头。
为了抵达那儿,不用说,每天当然都要进行训练,这很重要。同时也要投身于实战之中,因为很多东西只有在生死时刻才能体会到。
他战斗的目的,仅此而已。
“可是,大哥。在他人眼中,您就是陶醉在鲜血和危机感之中。”
但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却十分冷淡地否认了这一切。
这可真是遗憾之至。
玛莎又从口中吐出了锋芒逼人的言语。
“说起来,您打从心底希望自己能够再次和‘最强银狼’交战不是吗,您都等得心痒难耐了吧。”
“那是自然。我已经十年没见到能够和我势均力敌的人了。在那场极限的战斗中,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不断进步。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一段无比幸福的时间啊。”
芝闭上了眼,在脑海中认真仔细地回想起当初的景象,脸上也浮现出了十分陶醉的神情。
在那能够让自己不断精进的快感面前,不管是多么高的地位、多么显赫的名誉、多么贵重的金银财宝、多么美丽的美女,都会黯然失色。
虽然最后自己完完全全中了敌人的计策,没能痛痛快快地打个尽兴,但自己也深切的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幼稚,竟然被敌人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换言之,自己变得更强了。
豪不夸张地说,虽然只是一场很短的战斗,但对芝来说是那可是他人生中最棒的一段时间。
“您这些话,不管怎么听,我都觉得您就是在说您自己是一个战斗狂啊。”
“哈?等等等等。你这家伙,在听什么啊?不要把我和那些如野兽一般渴望鲜血的家伙,还有被战斗的黑暗所吞噬的家伙混为一谈。”
“也是,在大哥心中自己和那些家伙是有明确区别的。”
“嗯,说得没错。”
“但是,在他人眼中,大哥和那些家伙就是同类啊。”
“说什么傻话…这我可不认同。”
“不管大哥您认不认同,事实就是事实。您差不多也该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变态这件事了。”
“哪怕只是开玩笑,也不能对自己的大哥说这种话啊…你要是对我以外的人说这种话,那你肯定要被断绝兄弟关系的啊。”
“我是不会对大哥以外的人说这种话的。而且,断绝了关系之后麻烦的也是大哥您吧?愿意全盘接受大哥您最讨厌的杂务的部下,您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看到玛莎那十分淘气的笑容后,芝重重地皱起眉头,咋舌道。
不过他其实也并没有真的生气。因为他们二人互相知道对方的脾气,所以才会像这样毫不拘束地互相争吵。
“好了,不开玩笑了,虽然我知道大哥您对战斗是有多么偏执,但不得不陪你一起过来的士兵们可真是太可怜了啊。要是我们去仸尔克班戈的话,我们应该能够轻而易举地占领那儿,然后他们应该也能获得各自应得的宝藏。”
玛莎叹气道。
他好像很同情这些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宝藏,然后还要被迫前往战场的士兵。
“什么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这姑且先不说,你这家伙果然不是当将领的料啊。你太温柔了。”
芝这样说道,脸上浮现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苦笑。
玛莎是芝最信赖的肱骨之臣,是一个相当有才干的男人。
但芝已经打算好了,在自己有个万一的时候,他是不会让玛莎继承自己成为少主的,而是会让他成为没有继承权的长义弟。而理由,就是因为他这一点,他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了。
“确实只要去仸尔克班戈,我们就能毫不费劲地占领那儿。但是,要是‘钢’在那儿也设下了和基姆雷同样的陷阱,那么我们就无法从那儿脱身了。我特意舍弃了那些腰包鼓起来的士兵才让整只军队不受金钱的束缚,要是那儿也有同样的陷阱,那么一切就前功尽弃了。那座城市,之后再攻陷就行了。”
确实从人的感情角度上来说,玛莎的话语是非常公平的。
基本上的士兵都得到了财宝,而剩下没能得到财宝的士兵们也经历了同样的危险,所以他们应该也拥有得到财宝的资格才对。
得到财宝的人们不用再遭受危险,在家人身边悠然自得地生活,而剩下没有得到财宝的士兵们则还要在战场上与敌人互相残杀。
要是这一差异是因为士兵们的工作态度而造成的,那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但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主要在于运气。
这只能说,真的十分不公平。
如果能修正这一切的话,那么当然就该去修正吧。
但是,统率一军的大将,有时必须要舍弃情感,做一个无情的人。
因为觉得那些没能得到财宝的人很可怜,所以就给那些人财宝,使那些人也不愿意再好好工作,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而且‘钢’本来就打算舍弃这片大地,将所有的住民都带走。就算得到了那种没有任何劳动力的土地,也没有任何意义。从长远的战略角度来看,我们首要的问题就是要攻陷并占领伊尔隆布兹。”
“啊,真,真是对不起。没想到您竟然想得这么深远…”
玛莎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
他的脸很红。
他好像对刚才的争吵深感羞愧。
“呼,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和不擅长的事。平时你能做的事比我多。而在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我能做到你所无法做到的事。仅此而已。”
“多谢您安慰我。”
玛莎苦笑着抬起了头。
但是,他的那份自我厌恶,可是一清二楚地写在脸上。
看样子,他的心情并没有放晴。
不擅长在这方面切换自己的状态,作为一名武将,也是十分致命的。
(话说,指挥着西部地区的是那个叫黎芮儿的少主吧。听说他和玛莎很像,实际工作能力很强,但性格很柔弱,只能算个二流大将。)
联想到敌将的事,芝又看向城墙,脑袋里思绪万千。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黎芮儿能够颠覆世间对她的评价,让自己多多少少吃点苦头。
因为,苦难,是最能让人成长的东西。
“好,玛莎。闲话就先聊到这儿,赶紧让士兵们把那个怪物一样的投石机给准备好。”
“是!”
玛莎立刻从朋友模式切换到部下模式,快步跑去传令。
芝一边目送着玛莎,一边自言自语道。
“那么,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