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完之后,开始上学的第一天。
由弦和平常一样,跟朋友们一起吃午餐。
「你的看起来还是热的耶。」
宗一郎望著由弦的便当,十分羡慕地说道。
由弦边喝著温热的蔬菜清汤边点头。
「是啊。冬天能吃到温暖的食物跟汤真不错。」
由弦用的是连汤品都能一起放在里面,具有保温效果的便当盒。
内容物当然是爱理沙亲手做的便当。
白饭、配菜、汤,全都还是温热的。
之前他都是随便找家里有的便当盒来用,不过趁寒假时换了一批新的。
「我也来买一个好了……是说这个夏天能用吗?食物不会很容易坏掉吗?」
「处在高温状态下细菌反而不会繁殖,所以很安全喔?据说放凉的方式不好还比较容易坏。」
爱理沙自己好像也是用同样的保温便当盒。
该说不愧是爱理沙吗?她的料理相关知识简直无懈可击。
(对喔……如果能和爱理沙结婚,我往后的人生就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了。)
反过来说,要是放走爱理沙,便吃不到了。
由弦又重新下定决心,绝对要成功求婚,得到爱理沙。
「你在窃笑什么啊,有够恶心的……」
「抱歉,我在想爱理沙的事。」
由弦光明正大地回答了圣的指摘后,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泡在蜂蜜里的方糖。
他宛如要洗去口中的味道似的喝了一口茶。
「我们班下一节是体育课耶……」
然后说了这件事来转移话题。
他一脸极度不情愿的样子。
「吃完饭之后啊……」
「真难受耶,特别是现在这个时期。」
由弦和宗一郎很同情圣。
至于要说为什么这个时期会「特别」难受。
原因是由弦就读的高中在一个月后将会举办的某个活动。
「好没劲喔……马拉松比赛。」
由弦就读的高中会在二月初时举办马拉松大赛。
这个时期为了练习,体育课几乎全都会改成长距离耐力跑。
「我记得……男生是要跑十公里,女生是七公里吧?」
由弦这样说完后,宗一郎点了点头。
「十公里说起来还是满长的耶。」
由弦绝对不是讨厌运动。
也曾经为了健康著想而做过长距离慢跑。
所以他算是有自信地认为自己有不错的持久力……却也不是会以跑马拉松为乐的人。
况且他也不是一个平常就很热中运动的人。
在这一点上,宗一郎和圣也跟他一样。
「唉……一直想著还有几公里就会觉得很长,不过只要什么都不想,只顾著跑的话,一下就跑完了吧?以体感上来说啦。」
「但那样也是会跑到腻吧……马拉松很无聊耶。」
圣半是叹气地回应由弦的话。
对马拉松这种长距离跑的喜好可说是因人而异。
不过……至少圣不太喜欢的样子。
「是吗?我反而很喜欢长距离跑。因为只要脑袋放空一直跑就好。比起得一一思考后才能行动的运动轻松多了。」
说这话的人是宗一郎。
他外表看来认真,实际上却意外地怕麻烦。
然而他同时也是个做事很懂得如何掌握诀窍的人。
(我就边想著爱理沙边跑……不行,我会忍不住窃笑,还是别这么做吧。)
边跑边窃笑的男生就算说得再客气,感觉还是很恶心吧。
由弦决定要自制点。
「唉……可是就只是埋头猛冲也很无聊,我们要不要来比赛啊?跑最慢的家伙要请另外两个人吃饭,怎么样?」
由弦提议后,两人都坏心眼地笑了。
看来他们打算接受这个提议。
「我没问题喔。」
「我也是……再说果然还是有目标比较有趣啊。」
他们就这样决定要了「比赛」了。
虽然是由弦主动提议的……不过他暗自下定决心,得更认真一点上体育课才行了。
放学后。
由弦独自站在校门前。
等了一段时间后……一群女生走了过来。是和由弦同班的少女们。
而其中有个彷佛混在人群之中,只有表面上带著讨好笑容的少女。
(……这样一看,她意外地不起眼呢。)
由弦看著和其他女生有说有笑的爱理沙,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爱理沙虽然是个出类拔萃的美少女,融入小团体中之后却意外地不起眼。
应该是爱理沙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吧。
实际上,虽然她乍看之下是很开心地在和其他女孩子聊天……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和众人保持了一点距离,专心扮演著倾听的角色。
贴在她脸上的笑容也是装出来的。
这恐怕是爱理沙自己的处世之道吧。
长得那么漂亮,自然会招人嫉妒。
没处理好的话可能会被霸凌。
如果能当上小团体的领导人物那或许又另当别论,但爱理沙看起来也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
所以她才会贯彻这种低调的作风吧。
从其他女孩子的角度来看,外貌出众的爱理沙态度乖巧温顺,地位比她们更「低」,也会让她们觉得比较舒坦……
虽然这种想法实在是过于偏向性恶论,说不定是他想太多了。
总之想到这里的由弦拿出手机,一边滑著手机……一边等爱理沙在校门口和其他女生道别。
他事先就调查过了,只有爱理沙回家的方向跟其他人不一样。
爱理沙目送其他女生离去后,转过身来。由弦就在这时候出声叫了她。
「爱理沙。」
「哇!呃……由弦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
爱理沙惊讶地睁大了眼。
由弦尽管有些紧张,还是佯装平静地开口。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其实他本来是想在其他同学面前叫住爱理沙,藉此牵制周遭的人,好达成他的目的……
不过这样感觉会给爱理沙添麻烦,所以他在途中就改变计画了。
然而不用说,他打算在近期内让爱理沙是由弦的女朋友(预定)的事情成为校内众所皆知的事实。
「不行吗?」
由弦问了僵住的爱理沙之后……
只见她用力地左右摇头,力道大得让人担心她的头会不会掉下来。
「怎、怎么会!完全没问题……」
说著这番话的爱理沙脸颊微微泛红。
她一脸不知所措地观察著由弦的脸色。
「那我们走吧,爱理沙。」
由弦说完后,便和爱理沙一同踏上归途。
由弦配合著她的脚步,也体贴地不让她走在靠马路的那一侧。
「那个……由弦同学,你今天怎么会突然说要一起走?」
「我就冒出了想和爱理沙一起回家的念头……之后要是我们时间搭得上,我也想跟你一起回家,可以吗?」
由弦这样一问,爱理沙的脸又变得更红了。
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的……没问题。不过,那个,对班上的同学……」
「我知道了,我会躲起来,埋伏著等你出来的。」
「……那样感觉很像跟踪狂耶。」
爱理沙轻笑出声。
她的反应让由弦也跟著笑了。
由弦保持著两人的肩膀碰在一起的距离,和爱理沙走在路上。
刚开始两人还开心地谈天说笑……可是接近车站后,爱理沙的话就变少了。
而且表情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爱理沙,你有什么烦恼吗?」
由弦为了达成和爱理沙一起回家的真正目的而开口问她。
最近爱理沙经常会显得心不在焉,发起呆来。
由弦从寒假前就会在上课时看著爱理沙,所以知道这件事。
爱理沙以前明明都会认真地做笔记的,可是她最近茫然地看著空中,彷佛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一会儿才急急忙忙地抄下黑板上写的字,这样的行动次数变多了。
由弦起先还觉得她这样的反应很新奇可爱,不过怎么看都像是有烦恼的样子。
这也是因为爱理沙最近在沉思时,表情显得有些忧郁。
「咦?不……我没事。」
被由弦这样一问,爱理沙摇了摇头。
可是她口中说出的不是否定的用词,而是「我没事」这种想让由弦安心的话。
「是吗?」
老实说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尽管如此,他也不能擅自认定说「你不可能没事」。
因为爱理沙会说「我没事」,就表示她不希望由弦干涉这个问题。
而这时候他们正好走到了车站的剪票口前。爱理沙转身面向由弦,简单地行了个礼。
「那么由弦同学,明天见。」
「嗯…………爱理沙。」
由弦叫住了准备离去的爱理沙。
然后把手放在爱理沙的双肩上。
「呃,这是……」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情,就随时跟我说。」
爱理沙翡翠色的眼睛略显动摇地晃了晃。眼眶变得湿润了些。
「好的,由弦同学。谢谢你。」
爱理沙轻轻地点了头。
※
位于从由弦家要走一段路的地方的某间餐厅。
在餐厅的休息室里,身穿服务生制服的少年,和散发出中性气息的男人正面对著彼此。
「是说由弦,你这一期的班表打算怎么排?跟之前一样?」
「这个嘛……可以的话,能帮我多排一点班就好了。」
由弦对散发出中性气息的男人──打工地方的店长这么说。
由弦身上兼了三份打工。
一个是父亲朋友家小孩的家教。
另一个依旧是去父亲认识的律师那里帮忙(打杂)。
最后一个就是这间餐厅。
以时薪来说家教是最高的,其次是去律师那里打杂。
说是这样说,但这两份打工的频率都是一周一次,时间也是固定的,无法自由变更班表。
所以最能当作收入来源的就是这个在餐厅里当服务生的打工了。
「可以吗?」
「这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啦~可是你的课业不要紧吗?要是由弦的成绩变差了,我会被你父母骂的。」
理所当然的,这间餐厅的店长也是由弦父母的朋友。
不过……这边不是靠父亲或「高濑川」家,而是仰赖由弦的母亲牵线的。
「我不会给光海先生添麻烦的。」
长谷川光海。
这是店长的名字。
他是个非常亲切的人,由弦也受了他很多照顾。
既然父母敢把由弦交给他,这也是当然的就是了。
……由弦是想自己找工作的,然而得不到父母的允许。
理由是社会上有很多坏人,这要说合理也确实很合理。
要再多说的话……其中也包含了要是由弦「搞砸了」什么事情时,如果对方是认识的人,他们比较好处理并隐瞒事情,这种骯脏的大人们会有的盘算。
由弦当然没打算搞砸任何事情就是了。
「嗯,如果是由弦应该没问题吧。对店里来说也是帮了大忙……是说我方便问一下理由吗?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我想为了白色情人节存一点钱。」
由弦这么回答后,光海「哦~」了一声,睁大了眼。
接著便窃笑了起来。
「什么?既然你都已经以会收到巧克力为前提了,是女朋友吗?这么说来,圣诞节你也说有约了,由弦你也很有一手嘛~」
「嗯……虽然不是女朋友就是了。是我喜欢的人。」
爱理沙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过爱理沙一定会送情人节巧克力给他吧……由弦是这么推测的。
要是她没送,由弦真的会大受打击。
总之,如果确定会收到情人节巧克力,那他就该趁现在还有时间,赶快准备白色情人节的回礼。
若是把圣诞节的礼物形容为试探性的刺拳,这次他打算认真地挥出直拳,彻底攻陷爱理沙。
所以他需要足够的钱。
「哦……那等你们交往之后,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好,到时候我一定会介绍的。」
把未来的妻子介绍给关照自己的对象也是当然的。
「是说对方长得很漂亮吗?有没有长得像谁啊?」
「这个嘛……」
由弦说出了某位知名外国女演员的名字。
接著只见光海疑惑地歪著头。
「难道对方是外国人?」
「她是混血儿。不过是在日本出生长大的就是了。」
由弦就顺著光海的问题,说出了关于爱理沙的情报──当然没提到跟她个人隐私有关的事。
长得漂亮、很会做菜、脑筋很好、也擅长运动,是相当出色的女性。
光海听了这些话之后重重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反应。
「由弦你完全迷上人家了呢。」
「是啊。」
「你不否认啊?」
「因为这是事实。」
由弦著迷于爱理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害羞的事。
当然被人调侃的话,他会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在那边害羞感觉也很逊,所以他就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原来如此啊……」
光海好像理解了什么似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帮你多排点班的。」
「谢谢你。」
接著便离开休息室的光海,有些伤脑筋地搔了搔头。
「……该怎么向我们家的女孩子们解释呢?」
真是罪过的男人啊……
他小声地说完后,叹了一口气。
※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的周六。
基本而言,由弦都将周六视为「爱理沙之日」,会把时间给空出来。
就在他一方面因为爱理沙要来,鼓足了精神打扫房间时……
由弦的手机响了。是爱理沙打来的。
「喂,我是由弦。怎么了?爱理沙。」
『对不起……我今天没办法去由弦同学家。』
那声音听起来和平常的爱理沙不太一样。
有一点沙哑。
「……你身体不舒服吗?」
这么说来她昨天脸色感觉就不太好了。由弦回想著。
说不定是感冒了。
『对……咳,我感冒了。』
果然是感冒了。
但她在这个时机感冒实在不太好,这是因为……
「你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在家吧?我记得你说妹妹去住朋友家,妈妈也和朋友出去旅行了。」
而天城直树当然在工作。
天城大翔也回大学去了。
平常需要顾虑的对象都不在,反而比较轻松……要这样说或许也没错,可是生病时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必很难受吧。
『咳、咳……我没事。只要睡一觉就会好了。』
她这话听起来非常刚强。
可是……这反倒让由弦担心了起来。
感觉她简直就是为了不让由弦担心而在勉强自己。
「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看来她果然是在逞强。
由弦觉得爱理沙正在求助。
(我很想尊重爱理沙的想法,可是生病的话……)
就算只是轻微的感冒,也有可能会突然恶化。
而且这说不定是流行性感冒。
这次实在不是说什么要尊重爱理沙的想法这种话的场合了吧。
而且……
(虽然她嘴上说没事,但我总觉得……她希望有人能去救她。)
他们已经相处半年了。
由弦也变得能在某种程度上察觉到爱理沙真正的心情。
「那我这就出发去探病。」
『咦?不,可是……』
「之前我受伤的时候,你不是也来照顾我了吗?」
是指由弦从树上摔下来,脚扭伤时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那正是一口气缩短了他和爱理沙之间距离的契机。
「这次让我去帮你吧。」
由弦这样一说……
在一阵沉默后,传来了有些无力的声音。
『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
※
在去爱理沙家之前,有一件必须先做的事情。
那就是和身为一家之主,同时也是爱理沙监护人的天城直树联络。
既然要踏入别人家的大门,当然得先取得对方的同意。
……不过由弦是抱著要是被拒绝就说服对方,或是把爱理沙带回自己家来照料的盘算,所以说穿了只不过是形式上的联络罢了。
于是打电话给直树的由弦简短地──
为自己在直树工作时去电一事致歉。
再来是告知直树爱理沙感冒了的事。
为了去探病,希望直树能允许他进入天城家。
为了照料爱理沙,希望直树能让他借用一部分的厨房。
说了以上这四点。
而直树对此的反应非常平淡。
『嗯,没问题……抱歉啊,由弦。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不会,毕竟爱理沙同学是『晚辈的』婚约对象。」
他在无意间,自然地强调了「晚辈的」这部分。
「晚辈」这个第一人称不用说,是对自己的「婚约对象」的父亲,也就是将来会成为岳父的人,表现得特别谦恭有礼的自称……
不过也不小心泄漏出他那藏不住的占有欲。
『……话说回来,由弦。』
「是……有什么事吗?」
『由弦你……是怎么看待爱理沙的?』
他忽然问这什么问题啊?由弦不禁冒出这个疑问。
「我认为爱理沙是很重要的人。」
『……嗯,这样啊。不,抱歉,问了你这种奇怪的问题。』
直树也因为还在工作,不能讲太久。
由弦说好之后会再通知他爱理沙的身体状况后,便挂了电话。
得到直树的同意后,由弦前往了爱理沙家。
他按了对讲机,告诉爱理沙他来了。
过了一会儿,门微微打开了。
穿著睡衣,外头披著一件外套的爱理沙就站在玄关。
平常梳得整齐亮丽的头发有一点乱。
虽然有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了……但还是看得出来她的脸色不太好。
「早安,爱理沙。」
「早安……咳咳咳。」
爱理沙开始咳嗽。
由弦觉得让她吹到太多冷风也不好,立刻关上了门。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不,不要紧……」
总之由弦先在爱理沙的带领下,前往了她的房间。
(她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啊。)
虽然表现得很坚强,脚步却有些摇摇晃晃的。
总之今天一整天都陪著她比较好吧。由弦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里是我的房间。」
这是由弦第一次看到爱理沙的房间。
虽然有点小,不过房里的家具摆设很可爱。
是充满了女孩子气息的房间。
要不是爱理沙生病了,由弦会再多欣赏一下吧。
「这样啊,位置我记住了。总之你先躺回床上吧。」
「……好。」
爱理沙果然很难受。
她老实地钻进了被窝里。
「你有去看过医生了吗?虽然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去。」
「……我没有去。咳咳……因为体温也就三十七度左右,我想应该没事。」
嘴上这么说的爱理沙……老实说看起来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话虽如此,三十七度左右的话,的确也没有必须立刻就医的急迫性吧。
「……是说你吃过午餐了吗?还没的话,我想说我可以去买点即食粥调理包之类的,甚至是水蜜桃罐头回来。」
由弦不会自己煮粥,但如果只是调理包,就算是他也有办法处理。
不过要是这个家里平常就备有这些东西,那直接开那些东西来吃也行。
「嗯……还没吃。要是你能帮忙买来那就太好了,因为家里没有那种东西……我正有点伤脑筋。」
「我知道了,我应该会连喉糖和运动饮料也一起买回来。你还有想要什么吗?药够吗?」
「药的话家里有常备的药品,所以不要紧……那个,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要是能请你顺便买退热贴回来……就好了,刚好用完了。」
「好,我知道了。」
由弦交代爱理沙要是有什么事就打手机给他之后,便去附近的药局买了所需的物品。
爱理沙没有联络他……不过担心有什么万一,他还是小跑步地回到了天城家。
「爱理沙,我回来喽。」
他在房门前这样对爱理沙说,然而没人回应。
于是他敲了敲房门之后,走进了爱理沙的房间。
(……她睡著了吗?)
由弦心里这样想,探头窥伺爱理沙的脸。
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糟了。
「唔……由弦同学?」
「你没事吧?」
爱理沙脸上冒出汗水。她皱起端正的五官,微微睁开眼。
看她很难受又无力的样子,由弦把手放到了爱理沙的额头上。
「烧得很厉害耶……重量一下体温比较好。你自己能量吗?」
由弦拿起放在旁边的体温计问爱理沙。
爱理沙轻轻点头后,开始一一解开睡衣上的钮扣。
清纯的白色内衣映入眼帘,由弦连忙别开视线。
「量好了吗?」
「……嗯。」
由弦从爱理沙手中接过体温计。
数值是……三十八度七。
「烧成这样,还是去看一下医生比较好。说不定是流感。」
「唔……可是,要怎么去……」
「我叫计程车。」
由弦用手机叫了计程车来。
幸好附近有空车,计程车马上就来了。
「爱理沙,你站得起来吗?」
准备好健保卡和用药纪录卡的由弦问爱理沙。
爱理沙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可以,没问题。」
爱理沙轻轻点头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然而她马上又站不稳脚步,差点跌倒。
由弦连忙扶著爱理沙。
「别逞强。我抱你喔?」
「啊,不……等、等等……」
由弦单方面地宣告后,便无视不知所措地出声叫住他的爱理沙,把她抱了起来。
是用公主抱的方式。
爱理沙刚开始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便用双手抓紧由弦的衣服,安分了下来。
由弦就这样抱著爱理沙走出去,搭上计程车,请司机开车到医院去。
幸好医院人不多,很快就看完诊了。
感冒也只是发烧得比较严重,不是流行性感冒那种麻烦的传染病,请医生开了舒缓流鼻水、咳嗽症状的药,还有退烧药之后,他们便立刻回家了。
回到家时已届中午。
「爱理沙,你有食欲吗?」
由弦开口问躺回床上的爱理沙。
爱理沙微微摇头。
「我没什么食欲……」
「这样啊……」
虽说如此,可是医生开的药袋上标记著「请于饭后服用」。
不吃点什么就没办法吃药了。
「如果是水蜜桃罐头,你吃得下吗?」
「……只吃一点点的话。」
由于爱理沙这么说了,由弦便走去冰箱,拿了事先放进去冰的水蜜桃罐头出来。
他随便找个盘子把水蜜桃倒了出来。连同叉子一起拿回房间。
由弦扶爱理沙坐起来之后,让她拿著盘子。
「觉得吃不下就剩下来不吃没关系。总之先吃一口吧。」
「……」
爱理沙茫然地盯著盘子。
然后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看向了由弦。
「那个……」
「怎么了?是……吃不下吗?」
「不是,那个……」
爱理沙的脸颊微微泛红。
那看起来……是和感冒或发烧的症状有些不太一样的原因造成的。
「怎么了?」
(插图007)
难道比起白桃,应该要买黄桃比较好吗?
就在由弦想著这种事情之际……
「……我吃。」
「嗯?」
「请你喂我吃。」
爱理沙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由弦这么说。
※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那个人的呢?
我忽然回想起这件事。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是在开学典礼上。
养父严正警告过我「千万不要和他起任何冲突」。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这个人,也对他留有明确的印象。
他是个感觉很斯文、沉稳的人。
这是他给人的印象,大多数的同学也是这样看待他的吧。
班上的女生都说他虽然长得帅,但感觉很乖巧内敛。
可是我不觉得他很乖巧内敛。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很可怕。
要比喻的话,他就像是一棵大树,或是蓊郁的森林。
安静沉著。
可是……有著非常强大的力量。
我有这种感觉。
两人同班之后,我跟他也几乎没有交谈过。
我自己不太想和男性有交集,他对我也不像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所以养父对我说「他想和你相亲」时,我有点惊讶。
他对我摆明了就没有兴趣。
尽管我很疑惑,他真的喜欢我吗……但我还是没能婉拒相亲,答应了养父。
而果不其然,他想和我结婚这件事是养父误会了。
不仅如此,他还一副不是很想结婚的样子。
我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高中生订婚还是结婚什么的……实在难以想像吧。
所以说不定。
他会愿意答应「假婚约」这个乱来的请求。
而且他最后答应了我的请求。
为了包庇我。
他是个温柔,又懂得体贴他人的人。
我对他又多了这一层印象。
要问我是从这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吗……我也不知道。
至少,那时候我对他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我是这样想的。
我之所以无法断言,是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发现那时他的体贴让我很高兴,觉得他很可靠,同时……也觉得胸口变得非常难受。
在那之后,一方面也是顺应当时的情况,我变得会每周到他家去一次。
我因此得知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而等我注意到时,我也把关于自己,以及家庭状况的事告诉了他。
大多数的人知道我的状况之后……大致上会采取两种行动。
不是「多管闲事」,就是逃离我身边。
不,我用这个说法可能太自我中心了吧。
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不时会做些多管闲事的举动。
他明明干不了什么大事,还老是做些多余的事,害我的处境变得更恶劣了。
所以我才会尽管希望有人能来帮助我,嘴上却说自己根本不需要帮助。
因为对方明明就无法帮助我,却会试图来帮我。
那样只是在帮倒忙,反而会让我的处境变得更糟。
由于我拒绝他人的帮助,其他人开始会装作没看见或是逃走。
我明明希望有人能帮助我,却又不希望有人来帮助我。
我希望有人能用恰到好处的做法营造出对我有利的结果,用这种方式来帮助我。
我觉得这真的是很任性、自私自利、傲慢的想法。
像我这种什么意见都不敢表达出来的胆小鬼,怎么可能会这么刚好地出现一个能察觉到我的心思,并且为我实现心愿的白马王子?
不可能会有这种人的……
明明如此,他却为我做了那些事。
说他会成为我的助力。
他尽可能地在帮助我。
可是不会做出那种反而会使我的处境恶化的强硬行为。
这说不定是我过度美化了。
也有可能只是偶然。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好好地看著我,察觉到什么都不说的我的希望,尊重我的想法,做了我希望他能做的事。
这个人会保护我。
他让我产生了这种安心感。
所以……我想说如果对象是他,我就能放心,才会答应他一起去水上乐园约会。
然后我在那里,被偶然遇见的亚夜香同学和千春同学问了。
她们问我,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可是要说我是什么时候明确意识到这件事的……就是这个时候吧。
首先,我得以确认他跟亚夜香同学还有千春同学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也没有那种感情后,松了一大口气。
再加上亚夜香同学和千春同学问了我对由弦同学有没有好感……我才意识到。
原来我喜欢他。
然后夏日祭典的那一天成了决定性的关键。
他原谅了我的「谎言」。
我可以信任他。
也会觉得很安心。
会觉得就算把自己交给他也行……吧。
我是这么想的。
被他抱著,我的心就跳得好快。
被他摸著头,就觉得好安心。
相反地,我摸他头的时候,便会涌现出一股想要恶作剧的心情。
我很清楚地知道这就是恋爱。
他是不是也同时喜欢上了我……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在养母面前保护了我,收到我做得不怎么样的生日礼物也很开心。
所以……我有点罪恶感。
因为我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回报。
我总是单方面地受到他的帮助,而且……我自己还不主动求助。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他。
我觉得自己非常丑陋。
所以我……对他迁怒了。
说我是很丑陋的人。
说他只是不知道。
其实我很不像样、很自私、很任性。
可是他接受了这样的我。
在知道我是个丑陋的人的前提下,还肯定了我。
我现在依旧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心里轻松了许多。
与此同时,我也觉得自己必须回报他一些什么才行。
我不能总是让他单方面地为我尽心尽力,我也得尽力去回报他。
说是这么说……但要说我能为他做些什么,也只有做便当而已。
可是他很高兴。
总是跟我说我做的菜很好吃。
要我就这样一直为他做便当也行。
我也希望可以每天帮他煮晚餐。
我甚至开始有了这种想法。
而在圣诞节的那一天,他说希望我往后也能继续为他做饭。
我觉得他那句话简直就像是在求婚。
当然他不可能是带著求婚的意思对我说那句话的。
不过如果那真的是求婚,我应该也会点头答应吧。
我会很乐意接受。
这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假如对象是这个人,我愿意和他结婚。
跟他在一起,结婚、成为夫妻、生下孩子、一起变老、被儿孙包围著……我想像得出这样的人生。
我至今为止都没想过和他结婚的事,但这件事开始带有现实感了。
我开始会看著他送我的项炼,想像著与他婚后的生活。
我多少有一点感觉,不过他应该是喜欢我。
这只要看项炼就知道。
他送给我的项炼是名牌,而且是非常出色的商品。
我一看就知道了。
他有确实掌握住我的喜好……以前我跟他去电影院约会时,我跟他说的话,他都有好好听进去,并且记在心里。
而且这条项炼要价不菲。
对于得靠打工赚取生活费的他来说,买这条项炼应该也不是一笔小钱吧。
一般人是不会送这种东西给不喜欢的女性的。
所以他喜欢我……吧。
我和他的关系是假的「婚约对象」。
可是这是建立在我和他之间都对彼此没有意思,到我能够靠自己独立生活时,就会取消这个婚约的前提下。
然而这个前提消失了。
我喜欢他。
他喜欢我。
这然这样,只要继续维持这个关系下去就好了。
这样到最后,我们就会变成普通的婚约对象……然后结婚。
就是在我悠哉地想著这种事情之际。
养父突然对我说了。
「你不想要的话,不结婚也没关系。」
这句话。
听到养父说这句话时,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
这也是因为养父正好是在我们为了拜年而去他老家拜访之后才对我说的。
还是说是他对我已经没兴趣了呢?
我觉得很不安,所以问了养父。
养父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回答了我。
照养父的说法……原本要和他订婚的人不是我,而是妹妹芽衣。
不过是他们家指名要我的。
而我也正好想要相亲,所以我们才会订下婚约。
可是……
「不过我在想,你说不定其实不想去相亲。」
养父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呆立在原地。
「你不想要的话,不结婚也没关系。不想要的话……就说你不想要。我会等你的答覆。」养父见我沉默不语,又这样对我说。
确实到不久之前,我都还不想结婚。
但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说穿了,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又如何?而且到了现在,这话也毫无意义了。
为什么养父会忽然说出这种话呢?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养母这个人的存在。
养母很讨厌我。
而且关于这桩婚事,养母似乎也很不乐见我和他结婚。
她该不会是想用我不想结婚为由,让我和他的婚约化为乌有吧?
然后再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芽衣跟他订婚。
养父也是,拿我和他的亲生女儿相比,他一定比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想让芽衣跟他结婚……
这也有可能是我被害妄想过头了。
然而我还是无法彻底否定这个可能性。
还是说……又是那个人多嘴,跟养父或养母乱说了什么吗?
那个人真的每次、每次、每次都……
不,算了吧。
毕竟我也还不确定实际上的情况到底是怎样。
无论如何,我和他的婚约确实出现了变数。
事情变成这样,让我忽然不安了起来。
他真的喜欢我吗?
到不久之前,我对于他对我的感情……我这样说或许有些太自负了,不过我绝对有自信他是喜欢我的。
因为他对我的态度就是那么地温柔。
还送了我非常棒的礼物。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对不喜欢的人说「我可以抱你吗?」这种话。
我们绝对是两情相悦。
我甚至觉得他有可能是因为已经把我当成是女朋友了,才没有特地向我告白。我就是认为他有这么爱我。
不过这些或许全是我的妄想。
是因为我喜欢他,才会只看见事情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这种可能。
我开始怀疑他只是单纯地扮演著「婚约对象」的角色。
他其实只把我视为普通的异性朋友。
仔细想想,他和从小认识的女孩子们相处起来也没什么距离感。
说不定这种距离感对他来说是很普通的……
不、不对……这太说不过去了。
一般人才不会想要抱住不喜欢的人,或是摸对方的头。
就算不是非常喜欢我,他应该也多少对我有好感……才对。大概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即使如此,我依旧有些不安。
他是很出色的男性。
在学校里虽然不是特别突出,但那是因为他平常不会刻意去做抓头发之类的事。
他和我约会时就会好好地打扮自己。
有好好打扮过的他非常帅气。
而且他长得很高。
不仅温柔,也很绅士。
非常懂得怎么体贴女性。
脑筋聪明,有教养,也很擅长运动。
他也很有幽默感,所以跟他聊天很开心。
再说……虽然提起他的优点时,如果说到这一点,一定会让他不太高兴,不过高濑川家非常有钱。
由于我到半年前都还不知世事,不知道他们家到底有多少财力和政治力,不过到了现在,就算是我也知道了。
我当然不是因为他有钱才喜欢上他的,也不是因为这样才爱他的。
就算他家道中落,我也绝对不会因此就对他没了感情。
只是……一定会有看上他家的财力而接近他的女孩子。
以比较传统的方式来说,就是狐狸精。
他绝对不是会花心的人。
我相信他的人品。
可是他没有对我告白,也没有向我求婚。
也就是说,我和他之间如果拿掉了「婚约对象」这层关系,便只是普通的异性朋友。
要是他其实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喜欢我,至少没有像我喜欢他那么地喜欢我。
然后这时若是有个非常有魅力的女性接近他。
我光想都觉得讨厌。
我想要一个明确的证明。
我希望他能亲口说出他喜欢我、他爱我。
希望他用话语来表现出他的心意。
这样一想……又回到了他为什么不对我说他喜欢我的问题上。
他喜欢我。
他应该是……喜欢我的。
而我也觉得自己用行动向他表示了我喜欢他的事。
我认为在这个情况下,他早就可以向我告白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把他的心意传达给我。
……当然,这些话也可以套用在我自己身上。
既然他不跟我告白,那就该由我主动告白。
这才合理。
我也知道自己一直保持沉默,无言地让他意识到我希望他做的事,一味地享受这种互动方式其实不好。
只会咬著指甲,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不主动争取,是我的坏习惯。
可是……我知道这是自私的想法,但我希望能由他主动说「喜欢」我。
说梦想是有点太夸张了,可是被喜欢的人用罗曼蒂克的方式告白是我的心愿。
我想这不仅是我,而是众多女性共同的心声吧?
况且……这话听起来可能像是藉口,但是我认为他自己应该也希望是由他主动告白。
他们家(虽然这样说或许不太好)非常守旧。
我觉得他自己的观念也多少受到了家庭影响。
实际上,他和我一起走在路上时,他总是会走在靠马路的那一侧,下车时也会伸手扶我。
我不认为他有那种男尊女卑的观念……
不过他应该会觉得告白或求婚是要由男性来做的事情吧?
所以我想尽量等他主动向我告白。
把话题稍微拉回去一点。
他为什么不愿意向我告白?
我明明就作好了随时都愿意答应他的准备啊。
而我烦恼到最后,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他该不会……是个迟钝到不行的人吧?
他是不是没有发现我喜欢他啊?
他是不是没有意识到我们其实两情相悦啊?
仔细回想起来,新年的时候。
他若无其事地牵了我的手。
我那时非常高兴,同时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想自己把这些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了。
应该有把手被牵起而产生的那份悸动、喜欢他的这个事实,表现在脸上才对。
他却一脸像是在说「嗯?你怎么了?」的表情。
因为他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我本来以为他一定是在装傻,掩饰自己的害羞吧。但说不定……
我对他的心意真的没有传达给他。
他突然说要跟我一起回去时也是这种感觉。
只有我一个人很害羞。
如果他超级迟钝,没有感受到我的心意。
那我也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不跟我告白了。
他虽然是个很有勇气的人,但是要向一个不知道喜不喜欢自己的人告白,会犹豫不决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是这样下去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不会向我告白的。
要是他真的迟钝到了极点,照之前的相处方式,他绝对不会发现。
该怎么办……
或许是我不该认真地烦恼这种事情吧。
难得到了周六,我却感冒了。
而且还正好挑在一个养母和芽衣都不在家的时候。
……不,养母不在家,我在心情上才能放松,所以这样说不定还比较好。
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之后,他非常担心我。
然后说他要来探病。
一开始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当下我的感冒还不严重,而且我也不能把感冒传染给他。
然而……我觉得很不安也是事实。
他隔著电话感受到我的情绪了吧。
他提起我以前也有去照顾过他的事,给我台阶下,让我更有理由接受他的帮助。
他的这份体贴令我非常高兴。
同时也觉得很过意不去。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
结果事实证明我做了正确的决定。
我的感冒在他来了之后恶化了。
高烧让我几乎失去判断力,意识也很模糊,甚至差点在他面前秀出我的内衣给他看。
有他在真的让我安心多了。
而且……能被他公主抱,我也觉得有一点赚到。
他在那之后带我去看了医生,回来之后还准备了吃的给我。
他把放著碗跟叉子的托盘递给我。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
如果继续用平常的方法和他相处,他不会发现我的心意。
而且就算我说要等他主动告白,但自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也不好。
我也得做出一点改变才行。
我得更积极、更清楚明瞭地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才行。
所以……
「请你喂我吃。」
我说了这种任性的话。
※
「请你喂我吃。」
听到爱理沙这样拜托他时,由弦有点惊讶。
虽然之前也有过几次爱理沙要由弦把胸膛借给她,这种让由弦看到她脆弱一面的行为……
不过像这种任性的要求还是第一次。
(唉……毕竟她感冒了,应该很虚弱吧。)
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由弦点点头,用叉子叉起切成小块的水蜜桃,送到爱理沙的嘴边。
「来。」
「啊……」
爱理沙微微张口,将水蜜桃含入口中。
他缓缓地从爱理沙丰润的唇瓣间抽出了叉子。
爱理沙缓缓地动嘴咀嚼著,吞下了水蜜桃。
然后又微微张口。
「再喂我吃一点。」
「……嗯。」
尽管感觉变得不太对劲,由弦依旧把水蜜桃送入了爱理沙的口中。
这只是在照顾病人而已。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情境有点煽情。
同时也感受到一股像是在喂食雏鸟般的保护欲。
虽然这种扭曲的心情令他不知所措,由弦还是「喂食」完了爱理沙。
他让爱理沙喝水吃了药。
顺便帮爱理沙换了冰枕和退热贴片。
「由弦同学……那个……」
「别担心,我会一直待到傍晚。」
我不会马上回去。
由弦虽然想让爱理沙放心而这么说……她却摇了摇头。
「不是……」
「怎么了?」
「请你握著我的手,到我睡著为止……」
爱理沙泪眼汪汪地拜托他。
看来她在精神上已经撑不住了。
由弦温柔地握住了爱理沙的手。
她的手非常柔软、漂亮,而且热呼呼的。
爱理沙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发出了规律的呼吸声,睡著了。
由弦小心不要吵醒爱理沙,松开了手。
然后悄悄地……走出了爱理沙的房间。
「由弦同学……由弦同学……」
大约下午四点半时。
正在客厅用手机查要怎么照顾感冒病人的由弦,听到爱理沙的呼唤声而站了起来。
那是宛如雏鸟在叫母鸟,非常可爱,又有点寂寞的声音。
由弦立刻走向爱理沙的房间。
「由弦同学……」
爱理沙看到由弦的脸之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她似乎是醒来后发现由弦不在,觉得很不安。
「抱歉,我想说要是自己也感冒就不好了。」
当然由弦其实觉得不过是感冒,就算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考虑到要是他感冒,爱理沙应该会很过意不去,他才这么做的。
「嗯,这我知道……你还在家里真是太好了。」
爱理沙这样说完后,抬头看向由弦。
她的两颊泛红,眼尾下垂,眼睛水汪汪的……露出了像是在乞求什么的表情。
由弦是不知道爱理沙想要什么……
但总之先试著摸了摸她的头。
接著只见爱理沙闭上眼睛,一副很舒服的样子。
他似乎是答对了。
想起老家的爱犬,由弦不禁苦笑。
「爱理沙,你有食欲吗?」
「食欲……」
就在爱理沙要回答的瞬间。
响起了一阵小小的「咕噜~」声。
爱理沙的脸又变得更红了。
「想吃东西……」
「这样啊,虽然是调理包,不过我原则上还是有买了粥过来,所以去加热给你吃吧。还有你应该也口渴了吧?我先拿喝的过来吧?」
「嗯,拜托你了。」
爱理沙点点头。
由弦先把事先冰进冰箱里的运动饮料拿出来,递给爱理沙。
看爱理沙咕噜咕噜地喝下运动饮料后,他再走去厨房。
把粥倒进碗里,微波加热。
然后连著汤匙一起拿去找爱理沙。
「那个……」
「想要我喂你吃吗?」
「……嗯。」
由弦拿著汤匙,吹凉舀起的粥。
接著慢慢地把汤匙送到爱理沙的嘴边。
爱理沙一口含住了汤匙。
或许是因为消耗了不少体力吧,她好像很饿。
转眼间就把粥吃完了。
「要吃水蜜桃罐头吗?」
「……拜托你了。」
因为看她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由弦便把午餐剩下的水蜜桃罐头也拿来喂爱理沙吃了。
然后要她喝水吃药,量体温。
她的烧已经退到三十七度多了。
「总之我帮你换个冰枕吧。」
「……那个,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怎么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我都会帮你就是了。」
由弦这样说完后,爱理沙神色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才红著脸,开口拜托由弦。
「我想要擦擦身体。」
「啊……说得也是喔。」
因为她流了很多汗。
她一定想擦擦身体,也想换套衣服吧。
而且说不定连床单也要换一下比较好。
「我帮你准备湿毛巾。」
「拜托你了。」
爱理沙紧张地点了点头。
尽管爱理沙感觉有点怪怪的,让由弦有些疑惑,他还是准备了几条湿毛巾过来。
「那爱理沙,我先出去,你擦擦身体,换套衣服吧。等你换好之后我再来换床单喔。」
「……好,谢谢你。」
爱理沙点点头,拿起了毛巾。
由弦确认她的动作,打算离开房间时……
「请等一下。」
爱理沙用微弱的声音叫住由弦。
由弦心想:「怎么了吗?」又转身回去。
「怎么了……喂、喂!你在做什么啊!」
由弦转身后,只见爱理沙正一一解开睡衣的钮扣。
可以窥见她微微汗湿的胸部,以及清纯的白色内衣。
爱理沙解开所有钮扣后……
转身背对由弦。
接著她稍微脱下睡衣,露出雪白的肩头。
然后把头稍稍转了过来。
她的脸红得像番茄一样。
「那个,由弦同学……」
爱理沙用莫名魅惑的声音叫了由弦的名字。
然后或许是因为害羞吧,她的声音颤抖著……可是用由弦可以清楚听见的音量说了。
「因为……背后我自己擦不到,可以请你帮我擦吗?」
她说完后完全脱下了上半身的睡衣。
露出了因为汗水而变得湿淋淋,泛著蔷薇色红晕的雪白背部。
睡衣裤子的裤头,也就是腰部的位置,可以稍稍窥见被汗水沾湿的内裤上缘。
接著爱理沙把手绕到背后,解开了内衣的背扣……动作灵巧地往前脱下了内衣并开口。
「那个……拜托你了。」
爱理沙用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微弱声音又拜托了一次由弦。
由弦下意识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不、不是……爱理沙,这样做实在太……」
由弦一边拚命地按耐著血流想要集中到下半身的冲动,一边说道。
由弦和爱理沙如果是名副其实的情侣,帮她擦擦背也无所谓吧。
可是就算名义上是婚约对象,实际上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当然他们(在由弦心中)未来是打算成为名副其实的婚约对象的,然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虽然由弦觉得这实在不行,打算拒绝她……
「……是因为很脏吗?」
「咦?不是……」
「对不起……我的汗一定很脏吧。」
爱理沙用哀伤的语气这么说。
对由弦露出了大受打击,很失落的表情。
「不,没这回事。」
由弦反射性地回答了。
接著爱理沙尽管害羞,依旧用雀跃的声音说了。
「那……你愿意帮我擦背吗?」
「……好啊,我知道了。」
由弦带著有如喝醉了的感觉,重新面向爱理沙的背。
虽然因为汗水而湿透了……但真的是很柔滑、美丽的背部。
不如说由于汗湿了,反而更显得诱人。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害羞,她雪白的背上微微泛起红晕。
由弦摊开湿毛巾,缓缓靠近她。
心脏紧张地噗通作响,手也颤抖著。
「呀啊!」
接著爱理沙便娇媚地叫了一声。
由弦的心猛然一跳。
「喂、喂!」
「对、对不起……我、我吓了一跳……」
由弦才真的是吓了一跳。
喜欢的人半裸著,还突然发出这种娇媚的声音,不管是谁都会吓到……以及兴奋起来吧。
「不,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再开始动作的……那我要擦喽。」
「好……嗯……」
由弦再度用湿毛巾擦起爱理沙的背。
他不断拭去紧黏在她身上的汗水。
而每当他移动毛巾……爱理沙便会轻声娇喘。
「啊……嗯……嗯……」
「……会痒吗?」
「嗯,对……嗯……对不起……」
爱理沙用双手和衣服遮著前面的身体,稍微转过身来,对由弦这么说并点点头。
雪白的锁骨和漂亮的腋下,以及从腋下延伸到身体前方的雪白丰满线条映入了由弦的眼帘。
他全身的血液都加速流动了起来。
爱理沙再度转过头去的同时,由弦也继续擦起她的背……
可是由弦无论如何,都很在意爱理沙的前面。
尽管他觉得这样做不好……
(追根究柢,要怪爱理沙自己这么没防备吧?)
他在心中找著这样的藉口,稍微凑近爱理沙。
然后往前探出身体,悄悄越过肩膀窥看前面。
咽下一口口水……由弦紧张地屏息。
他首先看到的是优美的锁骨。
锁骨下方的部分则划出了一道感觉非常柔软的曲线。
曲线的中心线是令人忍不住想用手指划过的深谷,明显地可以看出那里积了一些汗水。
因为她用双手按著睡衣来遮住胸部,那感觉非常柔软的脂肪稍微被压扁了些。
即使如此还是可以明显地看出她的丰满,真的很大。
而且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没能完全遮住的上半部和侧边。
只是……看不到最重要的顶点。
只要爱理沙把手移开一点点就能看到了啊……
一股极为心痒难耐的心情袭向由弦。
「那、那个……由弦同学。」
「咦?怎、怎么了?」
听到爱理沙叫他,由弦忽然回过神来。
他的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
爱理沙用水汪汪的眼睛仰头盯著由弦。
两人的脸……靠得非常近。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爱理沙呼出的热气。
「你这样一直盯著我看……我、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不,这……对、对不起。」
由弦反射性地别开了目光。
他偷看爱理沙胸部的事情似乎被发现了。
在那之后由弦便专心地擦著爱理沙的背……
总算完成了这个工作。
然后由弦离开房间,等爱理沙自己擦完前面,换好衣服。
等了一段时间后,爱理沙说他可以进去了,他才又进了房间。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会……别在意。我也是……要说声抱歉。」
「不、不会……没关系,那个,不如说……」
话说到这里,爱理沙就支支吾吾地没说下去了。
由弦虽然很在意她的不如说后面要接什么,却仍没开口问她。
不过这样由弦也把能做的照顾病人的事都做完了。
因为时间也不早了,他开口向爱理沙道别。
「那总之,我今天就先……」
回去。
就在由弦打算这么说时。
「那个,今天……可以请你住下来吗?我、我一个人会怕……」
「住、住下来,这个……」
「不、不是……那个,我不会要你跟我一起睡的。只、只是……该说希望你能在旁边陪我吗……」
不行吗?
爱理沙由下往上看著由弦这么说。
由弦当然不可能说不行。
「……我先问问你父亲,如果他同意……我就回家去拿睡袋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的由弦,只能开口拜托天城直树,说爱理沙的状况不佳,她又希望自己能留下来陪她,所以请直树能同意他留宿一碗。
直树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我女儿拜托你照顾了」,同意他的请求。
由弦急忙赶回自己住的华厦,拿了睡袋过来。
「真的……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别在意,感冒这种时候,你就尽量撒娇吧。」
由弦这样回答向他一鞠躬致歉的爱理沙。
接著,爱理沙可能是顺著由弦的话要撒娇吧……
「那个,我睡不著……你可以握著我的手吗?」
「好啊,我知道了。」
由弦和白天一样,握住了爱理沙的手。
爱理沙放心地闭上双眼,由弦望著她的睡脸。
过了一会儿,床上传出可爱的规律呼吸声。
(……不过她真的很漂亮呢。)
由弦直视著爱理沙的脸……盯著她丰润的嘴唇。
要是这时候把自己的嘴唇凑上去,她会醒过来吗?这种邪念涌上由弦的心头。
(不、不行……这样可不好。我不该做这种等于背叛了她信任的事。)
由弦拚命地用名为理性的缰绳抑制住自己的本能。
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爱理沙的房间时……
「由弦同学……我喜欢你……」
他的心脏猛然一跳。
由弦缓缓地转身。
爱理沙……依然在睡觉。
「……是在说梦话啊。」
由弦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小心不要吵醒爱理沙地打开了房门……
并在离开之际低声说了一句。
「我也喜欢你喔,爱理沙。晚安。」
他轻声说完这句话之后,关上了门。
接著……
「由弦同学是……大笨蛋……这样我不就睡不著了吗……」
爱理沙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地说道。
(插图008)
※
隔天。
「烧也退了,可以暂时放心了呢。」
由弦这样说完后,不知为何用棉被遮著半张脸的爱理沙说道。
「……嗯。」
她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恐怕……是因为害羞吧。证据就是她的耳朵整个都红了。
至于要说她为什么害羞。
这个由弦也大概察觉到了。
昨天的爱理沙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很积极地对由弦撒娇。
不,说不定她只是平常都绷紧了神经,昨天那个爱撒娇的爱理沙才是「真正的爱理沙」。
「……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爱理沙遮著脸说。
然后不时偷瞄,观察他的反应。
这个动作根本就是在卖萌,可爱得要命……
可是她这样连由弦都害羞起来了。
「我不在意,所以没关系啦。」
「……那就好。」
那就好。
爱理沙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在观察由弦的反应。
好像很在意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如果有什么要求,不管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由弦同学大笨蛋。」
爱理沙说完后便用棉被盖住了自己。
即使再怎么害羞,开口骂人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由弦不禁苦笑。
再隔天的周一。
由弦到学校时,爱理沙已经在教室里了。
虽然说周日早上就退烧了,不过看来病况没有再恶化,顺利痊愈了。
仅有一瞬间,由弦和爱理沙对上了眼。
只见爱理沙微微一笑。
然后等由弦坐到位置上后……手机响了。
他一看手机,是爱理沙传来的讯息。
她传了『前天谢谢你了』的文字,和可爱的贴图过来。
既然她都传来了,由弦也传了『别勉强自己喔?』的讯息回去。
接著她马上就回传了。
『如果我病倒了,你要再帮帮我喔。』
文字还配上了俏皮的贴图,由弦于是认为这应该是句玩笑话。
『交给我吧。到时候要我送你去保健室吗?』
『都送了,就送我回家吧。』
『用公主抱可以吗?』
『是可以,不过你的臂力没问题吗?』
『你有那么重吗?』
『这问题太失礼喽。』
她回了个生气的贴图。
由弦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嘴。
要是这时候笑出来,他就会变成一个人在那边玩手机还不停窃笑的恶心男人了吧。
『我会为了你努力的。』
『你这样讲,不就像是在说我很重吗……』
爱理沙似乎很不满他这个「我会努力」的回答。
是说爱理沙的体重绝对不算重,却也不到跟羽毛一样轻的程度。
他话就不说得那么白了,不过爱理沙身上那些有长肉比较好的部分都还是有长肉。
再加上她平常也多少有在运动,所以仍有一些肌肉。
确实有著健康女孩该有的体重。
『你一点都不重喔。』
『你怎么知道?』
『我前天不是才抱了你吗?』
由弦回了这句话,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爱理沙回传讯息过来了。
『啊……』
只有感叹词。
好了,现在的爱理沙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由弦虽然有点在意,不过要是观察她的表情,其他人可能就会知道他在跟爱理沙互传讯息了。
这并非他的本意,所以只能忍下来。
虽然这真的很难忍。
『你觉得怎么样?』
爱理沙终于回传的讯息,是询问他感想的疑问句。
他到底该回答什么东西是怎样才对啊?
由弦有些伤脑筋。
(……嗯,是很软啦。)
由弦在抱起她时,感觉到的是她的柔软。
他虽然是因为不可抗力才碰到了她许多地方,不过她有著女孩子特有的柔软感。
再来就是……
(很可爱……)
紧紧地抓著由弦的衣服,用水润的眼睛仰望著由弦的爱理沙非常可爱,惹人怜爱到了极点。
由弦明确地感受到由于感冒了,在身体跟精神上都很衰弱的爱理沙仰赖著自己。
这样的爱理沙让他感受到强烈的保护欲,以及混著征服欲的欲望。
由他来保护爱理沙。
虽说自我膨胀也该有个限度,但他心中依旧涌现了这种欲望。
说是这样说,但他又不能老实说出这些感想。
此外从刚刚对话的脉络来看……这应该是针对爱理沙的体重提出的问题吧。
『我觉得是感觉不错的重量喔。』
『你这是性骚扰。』
她马上就回传了这样的讯息。
真要说起来,一开始先呛我「不过你的臂力没问题吗?」的也是你,一直抓著体重这个话题不放的也是你啊……
由弦多少觉得她这反应有点不讲理。
所以为了回敬她兼恶作剧,由弦也丢了个问句给她。
『那你觉得怎么样?』
既然要问对方感想,那你也有义务要回答吧。
由弦抱著这种坏心眼的想法,传了这样的讯息过去。
不出所料,爱理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吧,讯息虽然出现了已读的标示,却迟迟没有回应。
由弦尽管心里有些焦急难耐,还是等著爱理沙的回应。
可是爱理沙就这样一直没有回应……到了快要开朝会的时间。
我该不会是惹她生气了吧?
就在由弦开始有些不安之际。
爱理沙回传讯息了。
『我有点心动了。』
由弦也心动了。
心脏噗通噗通地,猛跳个不停。
她是用什么表情打出这句话的呢……由弦心中涌上了一股想要确认的冲动。
『下次还可以再拜托你吗?那个……我感冒的时候。』
接著她又传了这样的讯息过来。
由弦总觉得前半句才是爱理沙的真心话,后半是加上去的藉口。
由弦也立刻回传了讯息。
『小事一桩,公主殿下。』
『……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被人指出这点我就会害羞起来,所以拜托你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