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告终,开学了。
对由弦来说,每周都能品尝到爱理沙手作料理的日子又再度开始了,不过得长时间关在学校里,有些忧郁的日子也同时开始了。
暑假结束后的周六。
爱理沙在大约相隔了一个月后,又来到由弦的华厦玩游戏。
今天爱理沙挑了某个水电工跟他愉快的伙伴们一起赛车,非常有名的赛车游戏系列作来玩。
他们两个并肩坐在电视前,用控制器操控著角色。
由弦和宗一郎他们玩过这类型的游戏很多次,算是他比较擅长的游戏。
虽然他有信心可以胜过莫名地有玩游戏天分的爱理沙……
「嗯……唔……」
他太在意坐在旁边的爱理沙了,无法集中精神。
会这样说是因为爱理沙每次转弯时就会发出声音,身体也会倾向要转弯的方向。
如果是弯向由弦所坐位置的反方向那就没问题,可是她的身体往由弦这边靠过来的时候就有问题了。
本来他们就坐在彼此的旁边,所以每当爱理沙的身体往这边靠过来时,她纤细的肩膀便几乎要碰上由弦的身体。
美丽的亚麻色头发也轻柔地飘动著。
最要命的是她可爱的声音。
她本人或许是想激励自己吧,可是那声音莫名诱人,让由弦忍不住在意起来。
「又是我赢了呢,由弦同学。」
「嗯……是啊。」
「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眼睛有点酸。」
由弦说完后,放下游戏手把。
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后,横躺在地板上。
接著确认时钟的指针位置。
他们已经玩游戏玩很久了,所以他有点累了也是事实。
不过……比起眼睛的疲劳,太在意爱理沙造成的心理疲劳影响比较大。
「你没事吧?由弦同学。」
说是这么说,但爱理沙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她一脸担心地观察由弦的脸。
美丽的双眼和丰盈又魅惑的嘴唇出现在眼前,令由弦的心为之一震。
「我没事……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由弦这么说,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动作像是在保护疲劳的双眼,实际上却是为了让爱理沙的脸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在这么近距离下看见她漂亮的脸,有点太刺激了。
毫无自觉的爱理沙却用手指玩起了由弦的头发。
由弦隔著头发和头皮,可以感受到她手指那柔软的触感。
这举动更是令他心跳加速,可是他又不想妨碍感觉玩得很开心的爱理沙。
他就这样任爱理沙摆布了一阵子之后……
这次爱理沙的手伸向了他的脸颊。
温暖的双手包覆著他的脸颊。
不过这实在让由弦在各方面都快忍不住了,他便主动阻止爱理沙再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爱理沙,我可以坐起来吗?」
「啊……对不起。我玩得太入迷了。」
由弦缓缓地坐起身。
然后看向爱理沙。
她可能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做了很大胆的事,有些尴尬地从由弦身上别开视线,肌肤上泛起红晕。
然后不时偷瞄由弦两眼。
(……好可爱。)
由弦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想推倒她,压在她身上,顺从欲望尽情地蹂躏她……他心中涌上了这样的冲动。
「呼……」
由弦彷佛要吐出这股欲望,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转身背对爱理沙。
然后想著老家养的那四条狗,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
…………
……
(好。)
接著他再度转身面向爱理沙。
只见爱理沙的表情看来极为胆怯,用担心、不安的语气开口问由弦。
「那、那个……我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她抬眼观察著由弦的脸色。
由弦又再度想像起家里那四条狗。
汪汪。
「不,没这回事。不如说正好相反……」
「……相反?」
爱理沙一脸愣愣的样子,不解地歪著头。
然后视线移向了由弦的下腹部……接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她急忙转身背对由弦,大声说道。
「你、你在想什么啊!」
「不是……该说是你让我有这种念头的吗?该怎么说……毕竟这是生理现象……不,我当然是觉得很抱歉啦。」
因为本能与由弦的理性无关,自行起了反应,这他也无可奈何。
顺带一提,现在大致上已经平静下来了。
「我没有打算要伤害你,唯有这点我想要说清楚就是了……不过,唉,毕竟有所谓的一时冲动,该说我也是个普通的人吗?由于我是男性,关于这方面,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没有戒心。当然,我也知道最该多加留意的人是我,拜托你这种事情或许有点不合理。」
由弦这样说完后,爱理沙缓缓地转过身来。
珍珠般的肌肤仍微微泛红。
「……那到什么程度为止是没问题的呢?」
「要摸我的头发是可以……不过我需要心理准备,你能先说一声会比较好。」
「我会注意的。」
爱理沙乖巧地点了点头。
和先前不同,她和由弦之间保持了好大一段距离。
对方忽然拉开距离,这也让由弦有点受伤。
不过爱理沙只是吓到了,并未因此讨厌由弦……由弦想相信事情是这样的。
爱理沙似乎也发现了由弦有些消沉。
她突然改变了话题。
「是说下周。」
「嗯。」
「这次……可以换我约你出去吗?」
约出去。
也就是说她要约由弦出去约会吧。
平常去综合娱乐休闲馆、水上乐园、夏季祭典,基本上一直都是由弦提议的,所以这次换爱理沙主动约他出去也很合理……
「喔,可以啊……你已经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由弦这么一问,爱理沙点点头。
「我想去电影院看看……因为我没去过。」
于是两人就决定要去电影院约会了。
※
由弦在平常穿的衬衫外披了一件夹克,用发蜡抓了头发,以这样的打扮前往两人约好碰面的车站。
爱理沙已经先到了。
今天由于秋老虎发威,天气相当热。
也因为这样,爱理沙做了比较清凉的打扮。
透肤上衣搭配披在身上的薄外套,下半身则是穿了长裙。
透出的锁骨白皙、美丽得耀眼夺目。
耳朵上戴著时尚的耳环。
她稍微化了妆,原本就丰润美丽的嘴唇因为上了口红而更显得艳丽,有些煽情。
由弦内心不解地想著,每次见面都觉得她变得更漂亮了,是我的错觉吗?
「让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才刚到。」
说完这些既定的台词后,由弦尽量不将视线移向最好别看的胸口,说出对爱理沙今天打扮的感想。
「你今天的打扮感觉比平常更有女人味……应该说更成熟优雅呢。」
由弦用了模棱两可,他自己也不是很懂意思的形容词来夸奖爱理沙。
实际上他确实觉得这身打扮很适合爱理沙,感觉比平常更能够感受到她身为「女性」的魅力。
虽然很诱人,却不会让人觉得低俗。
这是由弦所感受到的印象。
可是直接把这些感想说出来太不好意思了,所以他用了比较暧昧的说法。
「谢谢。由弦同学你也……很帅气喔。」
「能听到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
不过由弦的打扮与爱理沙不同,跟平常没两样就是了。
接著他问爱理沙。
「是说要看哪部电影?」
「这部电影。」
爱理沙边说边把手机的萤幕拿给由弦看。
由弦不禁睁大了眼睛。
「……不是吧,这是恐怖片耶。」
而且还是最近据说相当恐怖的恐怖片。
「你会怕恐怖片吗?」
「不,我是不会怕啦……但你没问题吗?你之前说你会怕黑,所以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容易害怕的人。」
听他这样说完后,爱理沙摇摇头。
「这个嘛……我是有点怕。说不定晚上会睡不著觉。」
「……那为什么要看?」
由弦无法理解爱理沙明明就会怕,还是想挑恐怖片来看的心情。
不过爱理沙用一副「你在问什么傻问题啊」的态度回答他。
「大家不都是希望看了会怕,才来看恐怖片的吗?」
「这……唉,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吧?」
所谓的恐怖片就是要恐怖才有意义。
唉,虽然其中也有实际上根本是在搞笑的B级恐怖片存在,但基本上恐怖片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了会怕才去看的东西。
什么恐怖片啊,一点都不恐怖啊!
会说这种话的人,应该无法在真正的意义上享受恐怖片吧。
「而且班上的女生们……说这部片很有趣。所以虽然我会怕,可是也对这部片很有兴趣。」
「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跟流行呢。」
觉得爱理沙难得「像个普通的女高中生」,由弦不禁脱口而出。
爱理沙轻笑著回答。
「不是我不想跟,是跟不了。因为家里的状况。」
「……」
「啊,我刚刚那是自虐式的玩笑话啦。」
看到由弦露出奇怪的表情,爱理沙连忙解释。
她也多少能讲出这样的笑话了……该说是好的转变吗?
由弦虽然不太清楚该如何判断……
「嗯,多亏有我在……先不管到底是不是这样,总之这次可以跟上流行了呢。」
「是啊。那我们走吧。」
两人走向附近的电影院。
※
「对不起。其实我是第一次来电影院……有需要事前预约吗?」
「如果是刚上映的热门片,那是需要预约没错……不过这部片上映好一段时间了,我想应该有位子吧。」
由弦这样说完后,走向了电影院大厅的售票机。
因为由弦和爱理沙还是高中生,可以买学生票。
不过……
「原来如此……」
「怎么了吗?」
「……今天好像是情侣一起来,票价会比较便宜的日子。」
由弦这样说完后,爱理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蔷薇色。
看到她这种害羞的反应,害由弦也莫名地跟著害羞起来了,真希望她别这样。
「买那种票会比较划算吗?」
「嗯,似乎是这样。」
「……那就买那个吧。这样比较省。」
由弦虽然不缺钱,不过能省则省才是上策。
两人买了情侣套票。
由弦随后指向餐饮贩卖区。
「总之先买个饮料吧。要买爆米花吗?虽然还没吃午餐。」
听他这么一问,爱理沙点点头。
「我想尝试一下在电影院吃爆米花这种大家都会做的事情……不过吃不下午餐也不好,我们两个人一起吃吧?」
「嗯,这样也好。」
爆米花吃起来意外地很有饱足感,要是太大意,事后会后悔的。
爱理沙的提案对他来说正好。
「爆米花有盐味、奶油、焦糖三种口味,您要哪种口味呢?」
点了爆米花之后,店员这么问他们。
因为由弦不管吃哪种都无所谓,便问爱理沙要吃哪种口味。
「那……焦糖好了。」
由弦才在想说她应该会选焦糖口味吧,结果她真的选了焦糖口味。
单纯可爱的反应令他不禁莞尔。
「……你在笑什么?」
「没事。」
由弦用这句话敷衍过去后,便和爱理沙一起走进影厅。
坐在位子上过了一阵子,萤幕上开始放映起电影播放时的注意事项宣导影片。
「唔哇……」
「爱理沙,怎么了?」
由弦低声问一旁轻声惊呼的爱理沙。
「我……不太喜欢那个。」
爱理沙皱起眉头这么说。
萤幕上正在放映的,是那个有名的「电影小偷」的宣导影片。
「……嗯,那不是什么看了之后会觉得心情好的玩意嘛。」
老实说由弦也不太喜欢。
不过就是因为能激起人内心的恐惧,才有警告的效果吧。
「要是电影本身比这个电影小偷还恐怖就好了。」
「……我会睡不著觉的。」
爱理沙脸色苍白地这么说。
她已经开始发抖了。
是你说要看恐怖片的耶。
由弦在内心这么想著,将爆米花送入口中。
电影的内容是以所谓的「校园七大恐怖怪谈」为题材编写而成的。
是有听说过这部片很受学生欢迎,想来是因为舞台是学校这个熟悉的地点吧。
如同事前所听说的恐怖评价,由弦虽然不至于惊呼出声,却也吓到了身体会忽然一震的程度。
每当鬼怪或幽灵袭向人的时候,心脏就紧张地跳个不停。
不过……
「咿!」
「呀啊!」
「呀!」
爱理沙不断发出这些可爱的惊呼声,并在每次惊呼时抱住由弦的手臂。这些行为反而更让由弦心跳不已。
毕竟她本来就很怕这些有恐怖要素的东西,到了后半,爱理沙便一直握著由弦的手,闭著眼睛,身体抖个不停。
最后十五分钟的电影她恐怕根本没看吧。
电影播映完毕后,由弦出声叫爱理沙。
「爱理沙。」
「唔哇!是、是由弦同学吗?」
「除了我之外不会有别人了吧……你没事吧?」
「我、我、我没事。」
由弦带著感觉完全不像是没事的爱理沙,迅速离开了影厅。
或许是因为格外害怕吧,就算已经到了亮处,爱理沙还是紧抱著由弦的手臂。
(插图008)
「我、我……明天开始在学校不敢去厕所了。」
脸上毫无血色的爱理沙这么说。
眼眶中还微微泛著泪光。
「你这么怕恐怖题材的话,不要看就好了嘛……下次还是别看恐怖片了吧。」
由弦说完后,爱理沙用力摇了摇头。
「虽然很可怕,可是……很、很有趣……我虽然会怕恐怖的东西,可是我不讨厌恐怖片。」
「……」
这女孩该不会是笨蛋吧。
由弦认真地这么想。
不过因为想看恐怖的东西而来看恐怖片,这个动机本身由弦倒是觉得没有错。
「是说爱理沙……我方便去一下洗手间吗?」
「不、不行!现在不要拋下我一个人!」
爱理沙这么说著,紧抓著由弦的手臂,往自己的身体方向拉过去。
见她泪眼汪汪地这么说,是让人很难放下她,可是……
「呃,不……可是我差不多到极限了。」
「你不能忍一下吗?」
「忍……是要忍到什么时候?」
「这个……一直忍著。」
爱理沙也知道自己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吧,所以她边说边别开了视线。
可是她完全没打算松开由弦的手臂。
由弦无可奈何,只好问爱理沙一个有些坏心眼的问题。
「是说你不要紧吗?我想……你跟我喝了一样多的果汁吧。」
被由弦这么一问,爱理沙的腿以明显可以看得出的程度开始抖了起来。
「咦?这个……」
看来到刚刚为止,她都因为太过害怕了而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你觉得我们一直陪著彼此到紧要关头如何?」
「我希望你能以常理来思考呢。」
「说、说的也是。你说的没错……总之我们先去洗手间吧。在那之前我会作好觉悟的。」
因为爱理沙这么说,由弦便和她一起朝著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当然,爱理沙不可能进男厕,由弦也不可能进女厕。
所以……
「要分开喽?可以吧?」
「拜托你尽快回来。」
「……嗯,我尽量。」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这句话由弦就没问了。
因为刚刚的恐怖片里也有出现和厕所有关的鬼怪。
照爱理沙这样子看来,她恐怕还没那个勇气自己去厕所吧。
由弦为了爱理沙冲进厕所,打算尽快解决生理需求。
然后他在那里……
「……咦?你该不会是圣吧?」
看见一个背影看起来很眼熟的男生正在洗手。
他试著向对方搭话后,对方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这不是由弦吗……还真巧啊。」
「那是我的台词……你不是圣的分身吧?」
「你看了那部电影吗?」
「你这样说表示你也看了吧。」
看来由弦跟圣看了同一部电影。
因为双方进场跟出场的时间不同,所以才没在影厅内碰上面吧。
「你居然会看恐怖片……该不会是跟谁一起来的吧?」
圣开口问由弦。
由弦虽然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可是爱理沙正在厕所前和敌人奋斗并等待著由弦,所以圣一定马上就会知道他是跟爱理沙一起来的了。
他就算想蒙混过去也没用。
就在他打算老实地说自己是和爱理沙一起来的时候……
(等一下?)
由弦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好点子。
「喂,圣。所以说你……也是跟谁一起来的吗?」
「不……你不要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啦。」
圣表现得有些紧张。
看来被他给说中了。
「是女孩子吗?」
「你问这个是要干嘛啦?」
「是凪梨天香吧,毕竟她上次也跟你在一起嘛。」
「是啦……所以呢?那又怎样?」
由弦对显得有些不高兴的圣低下头。
「抱歉,但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干嘛啊?这么突然。」
看到由弦没来由地低头拜托他,圣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由弦拜托圣帮忙他什么事,这当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他这么认真地托圣,这还是第一次。
「跟你一起来的人……不管是凪梨同学,还是别人都无所谓,只要是女孩子……」
「喔、喔!说穿了就是凪梨啦。所以是怎样?」
由弦抓住圣的肩膀。
然后以骇人的气势开口拜托圣。
「请你救救我的同伴……救救爱理沙!」
在那之后,跟他们会合的天香虽然一脸困惑……
还是陪爱理沙去了厕所。
在爱理沙脱离险境之后,得知更详细的事情经过──也就是爱理沙之所以没办法去厕所的事,圣和天香……
两人捧著肚子大爆笑。
顺带一提,爱理沙狠狠地对由弦发了一顿脾气。
※
在那之后。
正好到了中午,由弦他们便决定在附近的咖啡厅一起吃饭。
「噗!」
在点完餐之后。
天香看到爱理沙的脸,噗嗤一笑。
然后别过头去,肩膀颤抖著,传出更多笑声。
「凪梨同学,可以拜托你差不多别再笑了吗……我的脚很痛。」
哼!哼!
爱理沙一直踢著由弦的腿,踢到彷佛可以听见这样的声音。
用非常不满的表情。
强调著「我现在还在生气」。
连没办法对不熟的天香发的脾气,全都发泄到了由弦身上。
「爱理沙,我说啊。我确实觉得很抱歉,可是要是没拜托凪梨同学,你不就没办法去洗手间了吗?」
「……我还是去得了啊。」
「那你现在可以再去一趟看看吗?」
「……」
爱理沙尴尬地别开视线。
她似乎还没完全摆脱恐惧,没办法一个人去厕所。
看著由弦和爱理沙的互动,天香又笑了起来。
这件事好像戳中了她的笑点。
(……跟恶魔没两样的女人啊。)
由弦觉得自己知道圣之所以会这么说她的部分原因了。
就算是说客套话,她的个性也称不上好。
……不过要问他说圣的个性好不好,感觉也没多好,所以以某方面来说,他们还满相配的。
「你们感情还真好耶,由弦。」
不出所料。
圣一边贼笑著一边问由弦。
这次想再用「碰巧在电影院遇到」这种藉口应该行不通了吧。
「看起来像是交往中的情侣呢。」
这么说著的天香笑眯了眼。
以前那种贤淑乖巧的感觉不知道上哪去了,她的脸上现在挂著有些邪恶的笑容。
「我们没在交往。」
「是啊。」
由弦和爱理沙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这件事。
不过圣和天香不太相信的样子。
双方的表情都像是在说「你们还在说这种话啊~」的样子。
……所谓臭味相投的情侣,就是指这种吧。
「你们也是,原来你们是会一起去看电影的关系啊。」
由弦反问圣和天香。
对于他的提问……两人似乎认为没办法继续瞒下去了吧。
他们耸耸肩。
「我们的交情也没特别好……只是两家互有往来而已。」
「是啊……两位或许不知道,但现在良善寺家和凪梨家是事业伙伴,就是这样的关系。」
因为双方父母、两家家族的关系更密切了,所以两个人也稍微熟了起来。就只是这样。
两人如此宣称。
「我想看那部电影。可是一个人去电影院感觉很蠢吧?而且买情侣套票比较划算啊。所以我才不抱期望地去约圣,结果他答应了。」
接著天香便主张圣只是她顺便找来的。她的目的是电影和情侣套票。
「什么叫不抱期望啊。跑来激我说『你会怕喔?』的人是你吧。」
圣则是有些不满地这么说。看来他没有特别想看这部电影,只是在对方的激将法之下才跟著来看的。
虽然双方的理解好像有点落差,不过感觉这两人基本上只是普通的异性朋友。
那我们也采用这个说法好了。由弦和爱理沙互相使了个眼色,取得了彼此的同意。
「我们说了。接下来换你了,由弦。」
面对这么问的圣,由弦冷静地回答。
「我们也差不多。是因为两家有往来,才多少有交集。」
顺著圣和天香提出的说词,由弦也这么宣称。
他绝对没说谎……实际上两家是有往来,甚至订下了婚约。
「我虽然想看蔚为话题的电影……可是我一个人看会怕。」
爱理沙也用一如往常的冷静语气这么说。
爱理沙这个「一个人看会怕」的说法非常具有说服力。
……这让人很想吐槽她既然会怕就别来看恐怖片就是了。
天香的表情看起来是接受了由弦和爱理沙的说法。
不过圣好像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部分吗?」
「嗯……算了,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圣似乎注意到由弦想要隐瞒什么事情。
身为朋友,他选择不去追究。
「抱歉啊。」
由弦小声道了歉。
既然都和宗一郎说了,他或许也该和同为朋友的圣说,在道义上才说得过去……
不过他果然还是希望在能隐瞒的范围内尽量隐瞒这件事。
不管是再怎么要好的异性朋友,可能也不太会两个人一起去水上乐园玩,不过只是看个电影的话就很合理了吧……
在朋友这个说法能说得通的范围内,他都想坚持这个说法。
「……我很怕被旁人乱起哄,可以拜托你们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爱理沙这么拜托圣和天香。
两人都点了点头。
「我们不会到处去声张啦。」
「我们的事也一样,你们能别说出去那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圣和天香也这样拜托由弦他们。
双方成了共享秘密的关系。
这下应该就能避免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了,由弦和爱理沙松了一口气。
※
吃完饭后,由弦跟爱理沙便和圣他们分别行动了。
目送两人离去后……爱理沙喃喃说道。
「他们很乾脆地就不追问了呢。」
「是啊。还好他们两个人都很快就能理解了。」
唯有由弦和爱理沙没在交往这件事,明确地传达给圣他们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圣他们也注意到了由弦和爱理沙不是普通的朋友,不过在那之后他们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这点真的是感激不尽。
「可是由弦同学……你明明告诉佐竹同学了,却不跟良善寺同学说,这样……没问题吗?」
「你是指我的人际关系吗?」
「对。」
「圣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闹别扭啦。唉~虽然我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圣和宗一郎对由弦来说是同等的朋友。
那么既然都跟宗一郎说了,要说他同样该告诉圣才符合道义,这也没错……
可是消息这种东西就是不知道会从哪里走漏出去,所以能瞒著不提的话,那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安全。
宗一郎那时候是因为两人穿著泳装又在水上乐园,没办法找藉口开脱。
况且还有直觉敏锐的亚夜香在场。
相较之下,这次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比较好蒙混过关的状况。
再加上……
「别看圣那样,他口风很紧,我也认识他很久了,可以信任他。可是我完全不清楚凪梨同学的人品。」
在场的不只有圣,还有天香。
由弦是可以对圣的人品挂保证,可是对于天香就不是这样了。
「虽然凪梨同学感觉不是什么坏人……不过个性不是很好呢。」
或许是有点介意天香笑了她很久这件事吧。
爱理沙皱起了漂亮的双眉。
由弦不禁苦笑。
「唉……既然双方都无法判断对方能否信任,那贯彻对外保密的方针比较安全吧。是说之后圣来追问我,我没办法蒙混过去的话……」
「由弦同学很信任良善寺同学对吧?那就没关系。我虽然无法信任良善寺同学,可是我相信由弦同学。」
「能听到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
爱理沙当然是相信由弦看人的眼光……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很担心由弦的人际关系吧。
或许她是觉得为了保护自己而破坏了由弦的人际关系不太好,基于歉疚的心理才会担心的,不过由弦还是很感激爱理沙的这份体贴。
※
就这样说句「好,那再见啰」就各自回家也有点无趣,所以由弦和爱理沙决定去逛逛附近的购物中心。
「由弦同学,你有什么想逛或是想买的东西吗?我想买秋装……预算够的话,也想买件外套。」
「这个嘛……我有点想买些饰品。」
由弦这样回答后,爱理沙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她应该是很意外虽然不是完全不在意服装,可是也不像是喜欢打扮的由弦会想要买这类型的东西吧。
由弦自己也多少有这种想法,所以有些害羞地想找说词来蒙混过去。
「不是,你看嘛……你打扮得很漂亮吧?我想说既然要走在你旁边,我也得提升一下等级才行。不然感觉对你很失礼。」
「你这心态非常好。」
或许是由弦这番话很得她的心吧,爱理沙心情不错地这么说。
尽管半是在开玩笑,但她那有些高高在上的口吻令由弦不禁苦笑。
「你是什么人物啊?」
「是你的订婚对象,对吧?」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没错呢,爱理沙大小姐。」
他们打算先解决一开始就已经大致想好要买什么的由弦需求,两人朝著贩售手表及珠宝等高级饰品的专柜区走去。
说是高级饰品,不过这里意外地从价格低廉到最高级的商品都一应俱全。
由弦想买的是就算高中生戴在身上也不奇怪的便宜饰品。
「你想要买怎样的饰品?」
「这个嘛。嗯,毕竟手上有手表了,应该是项炼吧。价格……我想不要超过一万日币比较好。」
由弦回答完之后,爱理沙指著店内一角。
「你觉得那个怎么样?我觉得还满帅气的。」
「这种造型简约的感觉不错呢。」
爱理沙找到的是用名为黑尖晶石的黑色宝石制成的简约项炼。
价位大约在三千日币上下。
算是相当经济实惠的价格,高中生戴在身上也不奇怪。
由弦先询问过店员后,拿起了黑尖晶石项炼。
然后把项炼放到脖子上比了比,给爱理沙看。
「怎么样?」
「很适合你……看起来感觉更性感了。」
爱理沙边说边微微垂下眼帘,美丽的睫毛遮著她翡翠色的双眼。
她这话似乎不是客套话。
「性感啊……」
男人的性感具体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啊?
真要说起来自己身上真的有性感的要素吗?由弦虽然不是很能理解这件事……
他还是相信了爱理沙的话,买下了这条项炼。
「那个,由弦同学。」
「怎么了?爱理沙。」
「……那条项炼,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可以戴喔。也不可以戴著去学校。」
「喔……唉,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为什么啊?」
由弦疑惑地歪著头,觉得她说了很奇怪的事。
接著爱理沙的肌肤便染上了淡淡的蔷薇色。
「要是由弦同学太受女孩子欢迎,我会很困扰的……虽然不是真的,但我毕竟是由弦同学的婚约对象。」
「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我才没有小题大作……而且这是我挑的。」
绝对不可以喔!
爱理沙用宛如在这么说的眼神瞪著由弦。
她皱起工整的双眉,绿宝石般的眼睛往上扬,嘴巴也噘了起来。
「我知道了啦,我保证不戴。」
突然展现出奇怪占有欲的爱理沙让由弦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这么回答了。
都来到贩售饰品的区域了,他们便接著看起了女性饰品。
「好美喔……这些宝石。」
爱理沙用陶醉的表情看著美丽的绿宝石。
尽管爱理沙在某些部分上跟一般女性的喜好有点落差,不过她似乎也很喜欢宝石一类的东西。
「就跟你的眼睛一样呢。」
因为爱理沙在看绿宝石,由弦便半开玩笑地这么说。
接著爱理沙便用拳头捶了一下由弦的胸膛。
「别、别说这种话啦!这样岂不是很像笨蛋情侣吗?」
嘴上说著这些话的爱理沙整张脸都红透了。
由弦也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
「没啦……我也是说完之后才觉得这话实在太做作了。」
「真是的……」
爱理沙表现得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嘴角却微微上扬。
看来她还满喜欢这种做作的台词。
「我顺便问一下……如果要从这里面挑,你比较喜欢哪种饰品?为了往后著想,告诉我吧。」
「这个嘛~」
「我喜欢这个」、「这个不合我喜好」,爱理沙在店里四处走著,同时对每个饰品给出评价。
造型可爱的饰品不用说,造型奢华亮眼的饰品她也满喜欢的。
而要说这些饰品有什么共通点,就是要价不菲。
当然设计出色或是用了高品质的宝石,都自然会影响到售价,所以这也表示爱理沙的眼光很好……
不过在超市采买时意外节俭的爱理沙居然喜欢这些有一定价位的东西,对由弦来说算是意外的新发现。
(不,是她平常在各方面上受到压抑,得不到这种东西……其实她很想要这种东西吧。)
真要说起来,在超市买白萝卜时的判断基准,跟对饰品的喜好根本无关。
「我不太清楚有哪些珠宝商……爱理沙你很了解这一块吗?」
「我也不太清楚喔。跟一般人所知道的程度差不多。」
「那比较有名的牌子有哪些啊?」
「蒂芬妮、卡地亚、宝格丽、梵克雅宝、海瑞温斯顿这五大珠宝商算是最知名的吧。」
「哦~」
爱理沙流畅地说出了这些品牌名。
这五个珠宝商当中,由弦知道的只有蒂芬妮和海瑞温斯顿。
除此之外爱理沙还说了好几个品牌名。
她比由弦想像的还要了解这方面的事。
「日本的话……怎么了吗?你的表情很奇怪耶,由弦同学。」
「不,没事。」
爱理沙是个连稍微贵一点的沐浴用品都没办法要家人买给她(正确来说是她有所顾虑而不敢提出要求)的女孩。
她其实想说很多任性的话,却说不出口吧。由弦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她有点可怜……不过这说出来会伤到爱理沙的自尊心。
「我们差不多该去看看衣服了吧。」
至少由弦要买的东西已经买到了。
接下来该换爱理沙了。由弦如此提议后,她也表示同意。
「说的也是,我们走吧。」
爱理沙点了点头。
※
「这件秋天穿的外套很好看耶。」
爱理沙说完后看了一下标价……脸色沉了下来。
「超出预算了吗?」
「……有一点。」
由弦瞄了一眼标价。
照爱理沙所言,这件外套的价格超出了她从养父那边拿到的治装费。
原来如此,这确实有点贵。
至于比这件外套的价格稍微低一点的零用钱……作为一个女高中生的治装费金额来说到底合不合理,这点由弦就不是很确定了。
毕竟男性跟女性需要的花费也不同吧。
也有可能单纯只是她把零用钱用在其他地方了,所以才会不够。
至少他不该光用爱理沙不够钱买外套这点,就认定爱理沙的养父很小气。
「差多少钱?」
被由弦这么一问,爱理沙一脸遗憾地说出了不够的金额。
由弦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开口问爱理沙。
「你很喜欢这件外套吗?」
「……嗯,还满喜欢的。」
爱理沙脸上带著依依不舍的神情。
如果没那么喜欢,她应该会乾脆地放弃吧。
爱理沙会这么犹豫,就表示她相当喜欢这件外套。
「要我借你吗?」
「咦?可、可是……」
「你很喜欢吧?这件外套的品质感觉也值得这个价格。下次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没货了。只要你会还我,要借你是没问题喔。」
既然不是真正的情侣,他实在没办法说「我买给你」这种话……
不过如果只是借她一点钱,这倒是没什么。
他相信爱理沙是会好好还钱的人。
而且幸好他有打工存下来的钱,所以不怕没钱。
「……由、由弦同学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去试穿过后再决定。麻烦告诉我你的感想。」
「好啊,没问题。」
由弦回答后,爱理沙战战兢兢地拿起了外套。
她先问过店员之后,当场将外套披在了身上。
「……怎么样?」
「很适合你喔,我觉得看起来很成熟。」
爱理沙喜欢的那件外套是焦糖色的长版风衣。
虽然设计上比较成熟,不过爱理沙本来就有超出一般女高中生水准的身材。
她穿起来完全没问题。
「……那我要买了喔?我真的要买了喔?」
尽管爱理沙嘴上再三确认,还是有些兴奋地把外套放进了购物篮里。
两人走向收银台。
「啊……对了。可以让我刷卡集点吗?」
由弦拿著信用卡问爱理沙,她点了点头。
刷卡结完帐后,他们从店员手中接过了纸袋。
爱理沙用双手紧握著纸袋。
「买到了好东西呢。谢谢你。钱我之后会再还给你的。」
「嗯……唉,也不用急著还啦。等你手头比较宽裕了再还我吧。」
由弦这样说完后,爱理沙笑眯了眼,轻轻点头。
爱理沙的心情似乎前所未有地好。
平常有如冬天的湖面般平静的双眼,感觉亮起了温暖的光芒。
如果她头上有所谓的「呆毛」,想必正兴奋地跳动著吧。
因为那个画面实在太可爱了,由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爱理沙的头。
爱理沙一开始显得有些困惑,不过很快就笑眯了眼,任由弦抚摸。
感觉好像在摸狗喔。由弦这么想。
这时。
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由弦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某人正用惊人的冲劲在奔跑著。
那背影转眼间便跑远了。
「怎么了吗?由弦同学。」
由弦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手就放在爱理沙的头上,停下了动作。
爱理沙愣愣地抬头看著他。
「不……好像有人在购物中心内奔跑。」
「那还真是危险呢。」
「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不过就只是「有个不认识的人在奔跑」这样的事情罢了,跟由弦和爱理沙没什么关系。
于是由弦继续抚摸爱理沙的头……
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虽然因为触感很好,他不小心就摸得入迷了……
但由弦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该在公众场合做的事。
所以他才装傻似的这么问。
爱理沙则是有些害羞的样子,脸颊红了起来。
「这个嘛……毕竟我们双方都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就随便逛逛街怎么样?」
「漫无目的的闲逛感觉也满有趣的呢。」
由于这座购物中心还满大的,还有一些他们没逛到的地方。
总之就先去逛这些没逛到的地方好了。由弦和爱理沙走了起来。
就只是四处闲逛,看看商品。
就算只是这样,他们也意外地玩得很开心。
不过因为他们逛了不少地方,时间也来到了傍晚。
于是他们决定在那附近一并解决晚餐。
两人走往正好附近就有的一间家庭式餐厅。
「我没什么去过这种餐厅耶……由弦同学呢?」
「这个嘛……我偶尔会跟宗一郎他们去吧。有时候也会跟家人去。」
听由弦这么一说,爱理沙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跟家人去」似乎是令她感到惊讶的部分。
「该怎么说,我想像不出高濑川家的各位来这种地方的样子。」
「唉,虽然我也知道我们家是一整年都穿著和服的奇妙家族啦。不过外出时我们会作一般的打扮,也会在附近随便找家店吃饭。」
由弦的母亲彩由会负责准备平日的晚餐,以及周六、日等假日的三餐。
只是彩由觉得做饭很麻烦的时候,他们当然就会选择外食。
因为这多半都是临时起意,所以他们家的人很爱去这些不用预约也有位子的连锁餐厅。
他妹妹彩弓甚至会说「反正比起妈妈做的汉堡排,家庭式餐厅的汉堡排还比较好吃……」这种话。
不过这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要是店里卖的汉堡排味道输给了就算说客套话也称不上会做菜的彩由做的汉堡排,根本就做不了生意吧。
「我点汉堡排好了。」
毕竟他刚刚才想到汉堡排的事,最近又没吃到西式汉堡排。
由弦立刻就决定好要点什么了。
而另一边的爱理沙则有些犹豫。
「有这么多品项可以选,很难决定耶。」
「嗯,你慢慢思考吧。」
在犹豫许久之后,爱理沙点了焗烤饭。
等了一会儿之后,餐点伴随著美味的香气上桌了。
由弦把汉堡排切成小块,送入口中。
是他吃过好几次的熟悉味道。
果然所谓的连锁店,就是不管去了哪里的哪间店,都能吃到有一定水准的料理,这点很令人安心。
当然,去品尝那些个人经营的餐厅也很有趣就是了。
吃掉了一半的汉堡排……由弦无意间看向了爱理沙的焗烤饭。
她似乎正好吃完了约四分之一的分量。
由弦碰巧和爱理沙对上了眼。
接著她便拿了一支新的汤匙。
然后用汤匙舀起自己没吃过的部分,「呼~呼~」地吹凉。
她该不会……
就在由弦想到答案时,爱理沙把汤匙伸向他。
「你想吃对吧?请用。」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由弦稍微往前探出身体,含住了汤匙。
白酱和起司的浓郁香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怎么样?」
「很好吃喔。」
虽然这么说,但她这样做让由弦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比起用说的,让爱理沙亲身体验,她应该比较容易理解吧。
心中这么想的由弦用一支没用过的叉子叉起汉堡排,伸向爱理沙。
尽管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爱理沙还是立刻往前探出身体,张开她小小的嘴巴,吃下了汉堡排。
「嗯……」
「怎么样?」
「很好吃。」
爱理沙的脸颊上微微泛红。
看来她果然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
由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由弦决定送爱理沙回家。
两人并肩走著。
尽管白天很热,但也因为时节已经入秋,晚上稍微有些凉意。
不过可能是身体无法适应日夜的巨大温差,而且身上穿著的又是清凉的夏季服装吧。
「爱理沙,你还好吧?」
这气温对由弦来说只觉得有点凉意,可是爱理沙似乎有点冷。
由弦这么一问,爱理沙便用双手抱住身体。
「……我有点怕冷。」
「你明明叫雪城还怕冷啊。」
「不就只是姓氏里面有个雪字吗?」
爱理沙轻笑出声。
尽管如此,她好像真的有点冷,说怕冷应该不是在说谎吧。
也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爱理沙身上穿的衣服比由弦的更不保暖。
不管怎样,身体著凉感冒了就不好了。
由弦稍微想了想之后,用双手抓著夹克前襟,轻轻拉著夹克问爱理沙。
「要我借你穿吗?」
「咦?……可是这样由弦同学不会冷吗?」
「你就让我耍帅一下吧。」
由弦如此答覆后,爱理沙便说「那就容我顺著你的好意了」。
由弦脱下夹克,递给爱理沙。
她小心地穿上身,避免弄皱了夹克。
夹克完全盖住了爱理沙的身体。
(插图009)
「好暖和喔……由弦同学你不要紧吗?」
「比你刚才好一点。」
他觉得体感温度从略带凉意变成了有些冷。
但也还不到不能忍受的程度。
「真的……很谢谢你。」
爱理沙眯细了眼。
接著她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脚边。
「我不太喜欢冬天。」
「因为很冷?」
「是啊。在我发抖的时候,也没有会把外套借给我穿的人在。」
这意思是没有人会拯救她吗?
还是另有他意呢。
由弦无从得知。
「不过今年的冬天……我或许会稍微喜欢一点吧。我有这种预感。」
「好,那我会努力让你能喜欢上冬天的……说是这么说,还有超过两个月的时间就是了。」
现在才九月中。
要说冬天的事还太早了点。
「这么说来,由弦同学。那个,虽然我觉得问这种事情可能不太好……」
「你要问我三围吗?」
「不是啦!……那个,你不是先借我钱买外套吗?这样大概……就是,我担心这样会给你带来财务上的负担。毕竟由弦同学的零用钱也有限。而且如果这是你父母的钱,我也会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原来如此。」
由弦虽然很想跟她说不用在意,不过爱理沙就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女孩。
他至今为止的确没提过自己的财务状况,不过既然往后还要继续相处下去,先让爱理沙了解一下也比较好吧。
「父母会帮我出水电费。还有治装费也是,因为我要是穿得太不像样那他们也很头痛,所以会帮我出。」
在治装费上,由弦会先留存购买的发票,事后再向父母请款
不过由弦的父母有些地方还满粗枝大叶的,所以通常会多给他一点钱,不会算得太精确。
「餐费呢?」
「以至少不会让我饿死在外的金额来算,有一万五千日币。除此之外再加上五千日币的零用钱。」
「……意外地不多呢。」
「唉,他们都让我任性地一个人搬出来住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尽管如此,光靠两万日币要应付餐费和娱乐费仍有些拮据。
所以……
「再来就是打工赚的钱了。」
「啊,你有在打工啊?」
「对啊……这么说来,我没说过这件事。」
由弦不太参加社团活动。
除了为爱理沙保留的周六之外,一周有五天有空。
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热中的兴趣,所以闲暇时间都拿去打工了。
「有在自己打工赚钱,真了不起呢。」
爱理沙用率直地感到佩服的语气这么说。
由弦被她夸奖是很高兴……可是心情也有一点复杂。
「嗯~没啦,唉……」
「怎么了吗?」
「我觉得……刚刚你说的不太对。」
爱理沙不解地看著欲言又止的由弦。
「我啊,不是因为有生活上的需求,只是因为闲著没事才去打工的。也就是说这只是我的兴趣,什么时候要辞掉都可以。」
真要说起来,独自搬出来住这件事本身就是由弦任性的要求。
就是因为家里的经济状况不错,才会允许他这么做……房租也是父母在付。
「学生的本分是念书吧?所以啊……我认为不管是打工还是社团活动,除非有生活上的需求,或是未来想成为以此维生的专家之类的情况,都应该视为是次要的事。既然父母还健在,孩子就应该好好念书。」
「……可是由弦同学不也好好兼顾了学业吗?」
由弦的成绩确实不差。
虽然他没有因为打工而荒废学业……
「可是我也没有使出全力……我觉得我本来应该要像你那样,好好认真念书的。唉……虽然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啦。」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怎么了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这么想,那为什么不这么做……」
这是相当合理的疑问。
如果是觉得靠自己赚钱很棒所以才去打工,那倒另当别论,既然觉得这样不好还去打工,这就奇怪了吧。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他会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我不是什么乖宝宝嘛。因为我是坏孩子……所以说光是念书,岂不是很无聊吗?」
由弦这么说著,坏心眼地笑了笑。
不过……由弦之所以会去打工,其实还有更根本性的原因在。
那是因为以由弦的情况来说,他的将来几乎都已经决定好了。
照理来说,由弦会继承父亲的工作,成为高濑川家的下任当家……也就是说他实际上没有选择职业的自由。
由弦只有在还是学生的时候能够自由行动。
所以父母也认可由弦这兴趣性质的打工。
「你的确不是乖宝宝呢。」
另一方面,听到由弦回答的爱理沙这么说。
由弦不禁苦笑。
「这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否定一下呢。」
「不过……」
「不过?」
「我还满喜欢你这种个性的喔?」
爱理沙轻声笑了。
由弦的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
就在他们聊著这些事情的期间,已经走到了爱理沙家附近。
「我送你到家门口比较好吧?」
由弦问道。
平常的爱理沙这时应该会回他「送到这里就好了」。
可是……
「……今天可以麻烦你陪我到家吗?」
不知道今天是吹了什么风,爱理沙希望由弦能送他到家门口。
当然,不过就是走路五分钟的路程,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由弦陪著爱理沙走到了家门口。
「难得我都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该跟你父母打声招呼比较好?」
「嗯……不过我想养父现在应该不在家。」
爱理沙说完后按下了对讲机。
然后用有些歉疚的声音,对著对讲机另一头的人说话。
「我是爱理沙。我回来了……可以帮我开门吗?」
过了一会儿,门有些粗暴地被人打开了。
爱理沙吓得身体一震。
出来应门的是表情有些不悦的中年妇女。
那是爱理沙的养母,天城绘美。
「受不了!居然这么晚才回来!你最近还真是……」
「非常抱歉,我带著爱理沙同学在外面玩到这么晚。」
由弦往前走了一步,护著爱理沙。
然后稍微行了个礼。
脸上摆出社交用的笑容。
「这……是高濑川同学啊。谢谢你陪我们家女儿出去。」
天城绘美有一瞬间被由弦的气势给压住了。
接著换上了有些尴尬的表情对由弦这么说。
(……既然她讨厌爱理沙,那为什么要反对这桩婚事?)
天城绘美好像很讨厌爱理沙。
实际上在相亲那天打了爱理沙巴掌的人也是她。
可是既然她讨厌爱理沙,那不管爱理沙是不是要跟由弦结婚,对她来说应该都无所谓吧。
至少这桩婚事确实对天城家有利,她没有理由好反对吧。
由弦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他本来也就不打算去理解。
「不会,我也玩得很开心……是我拖著她玩到这么晚的。真的非常抱歉。还请您别责怪爱理沙。」
由弦对天城绘美这么一说,她便皱起了眉头。
尽管如此,由弦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继续斥责爱理沙。
「爱理沙,进来吧。」
「好、好的。」
绘美没有回应由弦的话,让爱理沙进了家门。
然后又有些粗暴地关上了门。
※
回到自己住的华厦后。
由弦有点担心爱理沙。
「爱理沙没事吧?」
带著她在外面玩到那么晚这件事,由弦也得负责。
虽说爱理沙的家庭状况比较复杂,不过一般女高中生家里有门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应该再多留意一下时间的。
在由弦暗自反省之际……传来了手机的提示音。
他看了看手机,是爱理沙传来的讯息。
『谢谢你挺身保护我。』
『下次可以再拜托你吗?』
随著可爱的贴图传来了这样的内容。
由弦呼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好像没特别引发什么问题。
『小事一桩。』
由弦传了这样的讯息回去后,把手机放在桌上。
他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
「……不过真没想到那两个人在交往啊。」
那两个人指的是良善寺圣和凪梨天香。
虽然双方约定好不过问对方的事,但是在意的事情还是会在意。
「唉,也不是很意外啦……」
「凪梨」因为有一定的知名度,由弦的脑中也有相关的情报,不过换成「天香」,他就不清楚对方的个性跟为人了。
以印象来说只有外表跟内在落差很大,感觉很强势……大概就这样了。
他也无从得知天香对男性的喜好。
可是他和圣认识很久了,所以想像得出圣会喜欢的女性类型。
圣感觉很适合和强势的女性在一起。
不过他本人都说「我喜欢优雅稳重的女性」。
然而就由弦看来,尽管两位当事人否认,但他们感觉还满合得来的。
要是合不来,就不会两人要好地一起去看电影了吧。
既然都已经约会过好几次了,应该可以认定他们双方都觉得这段感情有谱吧。
「……不,唉,照这个逻辑来看我们也一样啊。」
由弦不禁苦笑。
虽然由弦在那边对人家的事情说三道四(在心里说),可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由弦和爱理沙也是……情侣吧。
由弦多少有意识到,以交情不错的异性朋友而言,最近他们的距离太近了点。
……虽说是策略婚姻,不过两人有婚约在身;又或者是那个婚约其实是双方私下谈定的假「婚约」──现在先把这些细节都放到一边去。
「情侣吗……」
喜欢爱理沙,还是讨厌爱理沙。
要他从这两个选项中选一个的话……由弦会说喜欢吧。
令人讨厌的要素很少。
令人喜欢的要素很多。
这种状况下不回答喜欢的,都是爱说反话的人吧。
不过如果要问由弦想不想和她交往……
「……嗯,要是能跟她交往,应该会很开心吧。」
和爱理沙相处的日子,远比他接受这个「婚约」时所想像的更为开心。
双方是没有合拍到意气相投这种程度,不过很奇妙的,在一起也不会觉得难受。
两人共处时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平静。
而且最近爱理沙不在时,他开始会觉得有些寂寞。
相反的,当爱理沙来家里时,就像是缺了一块的拼图拼上了……他有这种感觉。
「一定……没有比爱理沙更好的女孩子了吧。」
由弦喜欢爱理沙。
这点毋庸置疑。
个性认真,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幽默感,试著聊天之后也能开开玩笑。
她是有些比较阴郁或是任性的部分,不过那种程度由弦根本不介意。
不如说由弦反而很喜欢,因为那样能看见她真实的一面。
外表在由弦认识的女性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而且老实说正中他的好球带,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
最重要的是爱理沙很会做菜……由弦真的很希望爱理沙能每天做味噌汤给他喝。
「可以吧,嗯,完全可以……不如说配我这种人实在太可惜了吧。」
由弦用微微泛红的脸喃喃自语著。
他越想越觉得没必要继续维持「假的『婚约』」。
可是就算由弦觉得爱理沙「可以」,但要是爱理沙不觉得由弦「可以」,那便毫无意义了。
而爱理沙到底是怎么看待由弦的呢……
「……一般来说,女生不会让不喜欢的男生摸自己的头吧?」
从夏季祭典以来,由弦感觉到自己和爱理沙的感情一下子升温了不少。
爱理沙对由弦几乎没有什么戒心。
……她肯定是喜欢上我了吧?由弦心中甚至冒出了这种想法。
「如果不是我太自作多情……嗯,感觉不是没戏唱。」
如果由弦的期望是「不是假的『婚约』,真的跟我订婚吧」或「和我结婚吧」,很有可能会被爱理沙拒绝。
对高中生而言,谈结婚还太早了。
当然,由弦自己也觉得结婚还太早了。
可是……如果是交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继续维持假婚约,当我的女朋友吧。
由弦觉得这样说的话,爱理沙应该会接受。
结婚或婚约那些事之后再说就好了。毕竟真要说起来,普通的高中生才不会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
「……怎么办?」
由弦不禁抱头苦思。
他至今为止根本没有认真思考过和爱理沙交往这件事。
所以一旦开始在意起来,便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由弦也只烦恼了一下子。
「嗯,下次约会时试著向她告白吧。」
高濑川家的男人都很沉著冷静。
就算多少有些迷惘,也很快就会冷静下来,做出合理的选择。
在这里扭扭捏捏地烦恼著「虽然想和爱理沙交往,可是要告白也需要勇气……嗯~该怎么办才好……说到底,爱理沙真的喜欢我吗……」这种事情,太不合理了。
他也不是不担心自己会被甩……不过既然会被甩,那不如早点认清现实。
「……用电话?不,应该要当面说?」
还是说用写信这种有情调的方式会比较好啊?
在由弦思考著这些事情之际……
「唔哇!」
手机的来电铃声忽然响起。
打来的人是……由弦的祖父。
「喂,是我,由弦。」
『嗯……你过得还好吗?』
「托爷爷的福,过得还不错。」
他从这种无关紧要的问候开始了和祖父的通话。
「所以说,你打来有什么事?」
『怎么?我打电话给我孙子还需要理由啊?』
「不是,唉……是不需要啦。」
说是这样说,但祖父没有理由是不会打来的。
「是想听听孙子的声音吗?」
『这也没错……不过我听说你们模拟考的成绩差不多出来了。』
「你这不就有理由吗?」
『哎呀哎呀……所以呢?考得怎样?……你该不会考了个说不出口的成绩吧?』
「要说说不出口的话,确实是说不出口。」
『……怎么?考得很差啊?』
「因为我还不知道成绩啊。」
很遗憾,模拟考的成绩还没发下来。
大概……要再过几天后才会发下来吧。
『这样啊、这样啊……知道成绩之后再告诉我。』
「是可以啦……但你很在意吗?」
『可以用来向其他人炫耀我孙子。』
「哦……」
看来在老人家的社交圈里,孙子的成绩是可以拿来吹嘘的题材。
「……我是不太希望你拿我的成绩去到处宣扬就是了。」
『又没关系,你也不会少块肉吧。』
「是不会少块肉,但我的隐私……」
不过幸好,他的成绩说出去(应该)不会太丢脸,所以没问题。
真要说起来,如果是很丢脸的成绩,祖父绝对不会说出去吧。
『是说……你这次可以考赢橘吗?』
祖父说话的语气变得不太一样。
啊,他要说正经事了……由弦也转换了一下心态。
接下来的不是祖孙之间,而是前任当家和下任当家的对话。
「这个……很难说呢。毕竟她很会念书。」
『嗯。如果只有念书倒是无所谓。』
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用轻轻用鼻子哼了一声的声音。
「我是完全没有打算要输……不,完全不认为自己有输给她。」
『不过……我看你就算考试成绩输了,也没有不甘心的样子啊。』
「因为那只不过是考试罢了。」
他当然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不过没有必要纠结于考试成绩。
不,不只是成绩。
「高濑川家在财力上本来就输给橘家。」
『……嗯,所以呢?』
「可是获胜的会是我们。就算不择手段,只要最后能高人一等就好了,对吧?」
由弦如此答覆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轻笑声。
『你知道就好。不过……这可不是过程中可以输给对方的理由。』
「……我会谨记在心。」
由弦回话后,前任当家用低沉的声音回了句『那就好』。
然后说教完了的前任当家……
语气立刻变回了普通的老人家。
『对了对了,你最近跟天城家的女儿进展如何啊?』
「进展是指?」
『亲过嘴了没啊?』
亲嘴。
也就是接吻。
和爱理沙接吻……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的由弦,觉得自己的身体稍微热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们维持著柏拉图式的关系。」
由弦说话的语调因紧张而微微上扬,他如此答道。
接著祖父小声地笑了了,半开玩笑地说。
『拜托啊,在我死前要让我看到曾孙啊。』
「……唉,这事我会妥善处理啦。」
由弦也希望能让祖父看到曾孙。
当然那是不是「跟爱理沙生的」这还完全是未知数。
『嗯,不过连嘴都没亲过啊……你们应该没有处得不好吧?』
「嗯,当然没有。」
『嗯嗯……可是这表示你们还没进展到决定要和对方互许终身的程度啊。』
「不,婚约……」
『在目前这情况下,婚约那种东西,要翻盘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由我们这边提出的话。』
由弦的祖父用有些冷漠的语气这么说。
天城家绝对无法主动取消婚约。
可是若是由他,由高濑川家主动说要取消婚约,那就简单了。
这就是天城和高濑川,爱理沙和由弦之间的力量关系。
『你不中意的话,要取消也行喔?不然也只是浪费时间。』
由弦感觉到刚才还在自己身上的热情唰地冷却下来。
他谨慎地挑选用词,回答前任当家。
「不,怎么会……我们只是双方都比较内向而已。拜托你别操心。」
要是现在他们这边主动取消婚约,爱理沙在家里的立场一定会恶化。
他必须维持这个婚约,这也算是为了保护爱理沙。
『嗯……这样啊。』
听了由弦的回答,祖父喃喃说道。
然后这次改用隐含著笑意的声音开口。
『你想要的话,我稍微帮帮你吧?』
「……帮我?」
『就是在背后推一把。』
由弦脑中浮现了祖父在电话另一头坏心眼地笑著的身影。
在背后推一把。
意思就是在背地里施压,让婚约有所进展。
先断了所有退路,让爱理沙无法拒绝。
这就是他的提案。
不是以为孙子著想的祖父身分,而是前任当家向下任当家……提议执行的「策略」。
「我真的很感谢爷爷的好意……」
由弦稍稍咬紧牙关后,尽可能用平稳的声音回答道。
「不过这是我的婚约,也是我的婚事。我不想劳烦爷爷。」
由弦用刻意强调的语气回覆后……
电话另一头的前任当家用鼻子哼地笑了一声。
『是吗?那就好……要是你改变了心意,就随时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好。不过我想应该没那个可能。」
「呵呵呵……嗯,你好好加油吧。」
不知道他是觉得哪里有趣,不过祖父笑著挂断了电话。
讲完电话后的由弦把手叽放在桌上,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唉。」
由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喃喃自语。
「……看来还是别轻举妄动比较好。」
于是他的告白计画又变回了白纸。
※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她转学进来了。
那个女孩非常漂亮,惹人怜爱。
他对她一见钟情。
知道她将坐在自己旁边时,他好高兴。
觉得这或许是命运。
她总是挂著冰冷的表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动于衷。
可是她绝对不是冷漠的人,她对谁都很温柔,一视同仁地对待大家。
在他忘记带课本,拜托她借他看的时候,她没有丝毫不悦地借给了他。
她就是这么好的女孩。
因为喜欢她……想要更了解她。
所以他曾经去看过她家一次。
他记得那是小学四年级的冬天。
他因为一时兴起,爬上了那道高高的石墙,偷看了她家。
那时候他看到了。
她的母亲赏了她一巴掌的景象。
她被母亲给硬拖了出来,丢到了院子里。
落地窗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明明是冬天傍晚,她却只穿著内衣,感觉很冷地颤抖著。
他急忙跑到她身边。
那时候他对她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
不,恐怕他只有跑过去,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吧。
她露出冰冷的眼神,拋下一句。
请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她这么说了。
他只能逃离现场。
后来他才从她的哥哥,不,是她的表哥那里听说了。
他这才知道,她是个境遇非常可怜的女孩。
那是生在一般平凡家庭的他无法想像的世界。
他想要保护她,想要拯救她。
不过只是个小孩的自己没有任何能力。
真要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尽管如此,他还是认为自己该为她做点什么,持续思考著。
实际上他也有不时向她搭话,或是帮忙她做股长的工作,做了很多事。
每当他做这些事,她便会露出美丽的笑容向他道谢。
要是能像这样逐渐拉近两人的距离。
然后等到自己长大成人……
在他这么想的期间内,他们升上了小学六年级。
他从她的表哥口中,听说了她要去念比较好的私立中学的事。
所以他拜托父母,让他去考那间学校。
父母或许是以为他有心想要认真念书了吧,他们不仅全力支持他,还让他去补习。
他想办法考上了那所学校。
他一心认为在国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会变得更近。
往后的学校生活一定会变得非常开心。他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
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或许是因为双方都进入了青春期吧。
开始感觉到男女之间的隔阂。
社团活动也是男女分开。
再加上国中时期运气不好,他们连一次都没有同班到。
到了国中三年级。
要考高中时,他听说了她要去念私立高中的事。
从这里搭电车通学大约要花上四、五十分钟。
是一间距离略远,被誉为是名校的高中。
要说那里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升学高中……似乎也不到那种程度,可是自己的成绩和就读那所学校所需要的考试成绩,或是推荐申请成绩相比之下,有著极大的差距。
他虽然努力想要考上同一所高中……
然而没能像考国中时那样顺利。
他的成绩差了一点点,没能考上。
他绝望了。
不过自己跟她住得很近。
之后还有机会碰面吧。
绝不是没有机会。
就算高中不行,只要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他原本虽然这么想,可是这想法太天真了。
人和人只要一度失去交集,关系就会瞬间变得疏远。他在这时候才初次理解到这件事。
偶尔会在路上擦身而过,打个招呼。
两人之间变成了这种程度的关系。
在那之后又经过了一段时日,到了七月。
在他从补习班回家路上,经过她家前面时……碰到了她。
不过情况和平常不太一样。
她的身边站著一位他没见过的男性。
是位身高比他高一点,五官端正,感觉很沉稳的男性。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个人可能是她的亲戚。
他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对方看起来成熟得不像高中生。
因为外表看起来满年轻的,恐怕是大学生吧。
他不觉得男大学生和还是高中生的她之间会有交集,所以才会推测对方大概是某个跟「天城家」有关的有钱人家的少爷。
对方用非常沉稳的语气和表情,说自己是她的同班同学。
他首先就很讶异对方居然和他同年。
可是经对方这么一说,可以看得出那工整的五官上确实留有些许稚气。
对方也跟他一样,在不久前还是国中生。
对方的用词和态度非常谦恭有礼。
她则是规矩地站在间隔对方一步的后方。
简直像是随侍在对方身边的位置。
而且她像是在观察对方的情绪,也像在等候意见或指示,不时偷瞄对方。
他觉得这家伙很讨厌。
他不记得自己后来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自己随便找了个藉口逃走的事实。
只是同班同学。
所以对她来说,那个人应该只是普通的男性朋友。
她是个虽然被许多男生告白过,可是全都拒绝了的女孩。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和只是同班同学的男生交往。
他这么告诉自己。
尽管如此……他还是好在意,好在意,在意得不得了。
他们真的只是同班同学吗?
是朋友吗?
还是说,他们该不会,该不会是……
光是去想这件事,就让他担心得睡不著觉。
可是他也没有勇气直接问她。
就算在路上擦身而过,也只会打个招呼。
他就过著这样的日子……来到了九月。
某天,他和家人一起出来逛街买衣服。
然后……遇见了她。
他本来想上前搭话的,可是那个男的在她身边。
两人看似愉快地聊著天。
……他连忙躲了起来。
她拿起了一件款式成熟的秋季外套。
然后看了看自己的钱包,叹了口气。
那恐怕不是靠她的零用钱买得起的东西吧。
后来她对著那个男的说了些什么。
两人交谈了几句话。
接著她向店员搭话后,披上了那件外套。
然后又向那个男的搭话。
那男的说了些什么之后,她开心地笑了。
在那之后……他稍微可以听到她的说话声。
我真的要买了喔?
他听到她这么说。
她有些兴奋,又像是要再三确认地问了那个男的。
他知道了。
她央求那男的买外套给她,而那个男的答应了。
那男的从钱包里拿出信用卡,乾脆地买下了那件感觉很贵的名牌外套。
她从店员手中接过了装有外套的纸袋。
开心地用双手抱著纸袋。
不和任何人有亲昵的往来。
高不可攀。
孤高又美丽的独行侠。
那男的缓缓将手伸向她。
然后摸了她柔顺美丽的秀发。
她完全没有反抗。
不如说她根本任对方摆布。
她眯起了眼睛,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那模样真的就像是小狗或小猫。
他看不下去她那彻底陶醉于其中的表情。
所以他看向了那个男的。
那个男的……脸上挂著下流的笑容。
看起来像是在盘算著要做什么不好的事。
别被他给骗了!他好想这样大叫出声。
实际上他差点就叫出来了……可是他没那个勇气。
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人已经在男厕里了。
他在洗手台洗了脸。
镜子上倒映著一个表情失落无力的男人……就是他。
他的恋情在开始前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