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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莫谈男儿当高远

朱时泽的到来,果如沐睿所言,“是为最好”的缓解了翎钧和徐维康的针锋麦芒。

“巧遇”自己多年未见,如今已是从家族立场上,跟自己成了敌对的弟子,徐维康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浅笑着起身,低头,使右手轻轻的拍了拍,与他耳尖齐高的,朱时泽的左肩。

许是身高差异关系,他的这举动,让人本能觉得不合时宜,可朱时泽接下来的做法,却是让翎钧忍不住唇角上弯起来。

“老师别来无恙。”

朱时泽一边说着,一边躬身行礼,如此一来,他那本与徐维康耳尖平齐的肩膀,便恰到好处的低至了,适合徐维康放下手掌的高度。

“这些年,难为你了。”

徐维康没把话说的很清楚,但只是这一句,在场的众人便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这些年,朱时泽于暗地里,都为他做过些什么,也明白,自己的任性,给他的这弟子制造了多少为难。

只是,他无悔。

哪怕是要对朱时泽诸多亏欠,哪怕是让光阴回溯,他也依然会如此选择。

不,应该说,哪怕要对不起的,是天下人,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犹豫。

就像他曾跟魏国公徐邦瑞说的那样。

三十五岁之前,他为天下苍生而活,三十五岁之后,他只为一人,入魔或成佛。

“只是举手之劳。”

“况且,老师会有如今境遇,也是……”

朱时泽唇瓣紧抿。

虽然,对徐维康造成伤害的,只是他血缘上的亲人,可他身为弟子,没能阻止这种背德之事发生,也不能算全无过错。

若换了旁人,兴许还能用几年时间,“忘却”自己的愧疚,可朱时泽这一向心思比旁人重的,又怎可能轻易放下?

“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偿付相应代价。”

“魏国公府会至今日境地,乃贪念使然,怨不得旁人。”

提到魏国公府里的某些人,徐维康本能的捏紧了拳头。

如果没有他们的贪婪,他何至于错过他的挚爱,何至于,沦落到想保护她,都如此力不从心?

若不是魏国公这爵位,仍于佑她周全上,有些许用途,他才不屑跟魏国公徐邦瑞,他的父亲,这般虚与委蛇!

“已经过去的事,多提也是无宜。”

“你才过不惑,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

“与其这般作践自己,自怨自艾,不若挺起脊梁来,当个顶天立地,能与他们一较高下的男人!”

见徐维康对魏国公府里的“某些人”如此愤恨,翎钧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在说到“男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为了劝导徐维康,还是自勉。

魏国公府的旧事,他早有耳闻,只是因事不关己,而未详细打听。

在意外得知,徐维康是朱时泽老师之后,他才跟顾落尘讨了这些昔年旧事出来,结果,不听不知道,一听,真真是吓了一跳。

为保全家族利益,魏国公徐邦瑞曾联合家中晚辈,欲使下作手段,使徐维康厌弃所求,心甘情愿与成国公府的某位嫡小姐成亲。

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能促成两府联姻,反把最有望重振魏国公府的嫡子徐维康推入阿鼻,连本就所剩不多的兵权,也被成国公府趁机占去大半,只剩了一个国公府的空壳子,在燕京里摇摇欲坠。

这与他的父亲,隆庆皇帝,何其相似?

为了那所谓的江山永固,将既是自己救命恩人,又曾施恩百姓,使数万人免遭蝗灾所害的女子推上绝路,自以为机关算尽,便可引起民愤,得偿所愿的削去宁夏哱家兵权,全不顾,这般禽兽不如做法,根本就是把双刃剑,倘遭有心之人,将其中秘辛传扬出去,便会于朝夕间民心尽失,动摇大明朝根基!

所幸他不是徐维康,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徐维康!

“愿三殿下今日之言,余生不悔。”

翎钧的话,让徐维康本能的僵滞了一下,继而,便苦笑着抬头,看向了翎钧的眸子。

谁无年少轻狂时。

多年之前,他也像翎钧一样,觉得世间之事,皆可凭一己之力扭转,只要恒心不颓,便终有移山填海之日。

如果没有语嫣的那事儿,他或许至今都会保有这份“气魄”,也未可知。

“前途多艰,兴许,道旁林地,还不乏毒蛇猛兽藏匿,维康盼三殿下深思熟虑后,再迈步向前,以防日后半路恼悔,恨自己少不更事,误了前程。”

事关自己的梦里人,徐维康终是选择了做最后挣扎。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朱翎钧有一丁点儿犹豫,我都……

徐维康这般想着,缩在衣袖里的拳头,不自觉的攥紧了起来。

“前程什么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若当真非得自择得失,比起醒掌天下权,醉悔年少不更事,我更想要鹤发之年有她相伴,闲看云卷云舒。”

翎钧的回答,没有一丝犹疑。

提到暮年与柳轻心相伴观云,他的唇角,本能的上扬了起来,脸上满溢出了幸福。

“就算她贞洁不保,你也不较?”

徐维康的双拳,攥得更紧了一些,有些可能,他不想提及,却又不得不说。

“莫说只是贞洁不保。”

“纵被夺回来的,只是她的尸体,我也会使人以八抬大轿,将棺材抬进三皇子府,抱着她的灵牌,拜天地神明。”

翎钧知道柳轻心无恙,自然敢把话往狠里说。

然在由着本能,把话说完之后,他便又后悔了起来。

这不吉利。

他不希望让任何的不好加诸她身,更不希望让某些人抓住他的软肋,为对付他,将她视为“捷径”。

“欺她,伤她,害她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管那人,有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有多无可奈何的处境,有多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们可以说我是个疯子,不重大局,不识大体,不全大义。”

“然生为男儿,倘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不能保全,又有什么资格,跟人谈大局,大体,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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