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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瀚海夜袭远亦诛

沙陀碛漠北。

福海。

一队骑兵出现拦住准噶尔人先锋部队的去路。

“你们越界了,塔尔巴哈台山是卫拉特-奉天法典划定的准噶尔与杜尔伯特汗国的界线,山以北的斋桑泊、乌伦古湖以及鄂尔齐斯河一带,都属于我们杜尔伯特人的地盘。”

杜尔伯特骑兵在弓上拉开弓弦,对准准噶尔人。

一名准噶尔人上前。

“亲爱的杜尔伯特兄弟,我是绰罗斯家族的巴噶班弟,我的父亲是巴图尔汗的兄弟楚琥尔珲台吉,我们只是借路经过,并无敌意。”

杜尔伯特骑兵里也走出一人。

“我们是阿勒达尔台什和硕齐汗之子索诺木策凌珲台吉的部下,这里是索诺木策凌的封地,你们不能越界,否则就是违背盟约!”

巴噶班弟笑着递上马奶酒,“兄弟,准噶尔与杜尔伯特都是也先的后裔,都是绰罗斯家族的,我们又何必这般生份呢?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在卫拉特有一个传说一直流传着,据说杜尔伯特与准噶尔人的祖先是自天而降的,有一个猎人在一颗歪脖子树下捡到了一个婴儿,那颗树长的像一支漏管,所以给他取名绰罗斯(漏管同音),树的汁液顺着漏管滴到婴儿口中,让他活了下来,猎人称他是瘤树和猫头鹰之子。

猎人认为这个孩子是上天所赐,所以说那孩子是天的外甥。

到了也先之时,也先的儿子博罗纳哈勒,从绰罗斯家族分家出去另立部落,后来便是杜尔伯特了。

算算时间,杜尔伯特从绰罗斯家族中分出去也不过二百年,当初杜尔伯特有名望的首领大赖台什死后,其子继承首领之位,却不肯服从副盟主巴图尔征召哈萨克,巴图尔率兵攻打,将其大败,曾对彻辰号直言,说杜尔伯特是准噶尔兄弟,他们归我。

一度差点吞并群龙无首的杜尔伯特人,但后来明军出手有意扶持杜尔伯特,和硕特固始汗与彻辰汗叔侄也不愿意看到准噶尔一家独大,于是有意插手干涉,最终就是把杜尔伯特许多地盘给了准噶尔。

原塔尔巴哈台山西南,巴尔鲁克山以西地区,包括注入巴尔喀什湖的库尔乌苏河流域,都划给准噶尔,而尹犁河流域全给和硕特。

杜尔伯特各部,都迁到了塔尔巴哈台山以北,在额尔齐斯河中游流域放牧,回到阿勒泰山故地游牧。

大多数杜尔伯特人都回到这块牧场,脱离了准噶尔人,只剩下一两支部落选择留在准噶尔汗国,以及两支早年随土尔扈特西迁伏尔加河流域的部落没回来。

杜尔伯特与辉特两部联合组建汗国,游牧阿尔泰山、额尔齐斯河一带,北边是沙俄,东边是喀尔喀漠北蒙古,西边是哈萨克汗国,南边是准噶尔,其东南则一直到了大明的甘肃北面。

依靠着大明的扶持,还有和硕特、扼鲁特的支持,杜尔伯特在大赖台什的孙子阿勒达尔台什的带领下,如今联合辉特部渐安稳下来,特别是有大明的支持,他们才得以保存,对大明自然是生存感激,相反,对于曾经对杜尔伯特痛下杀手,一心吞并的准噶尔人,他们并没太多感情。

二百年前两族祖上虽都是也先的儿子,可为了争夺牧场,早杀红了眼。

就算是杜尔伯特早年自家兄弟也是内讧不断,有不少还都是准噶尔人在后面挑唆的。

杜尔伯特的骑兵没有去接马奶,直接拒绝了准噶尔人借路的要求。

“你们已经违背了卫拉特-奉天法典,请立即退回去。”

巴噶班弟举着马奶酒袋的手僵在那里,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他望着那名杜尔伯特人,“就你们几骑,能拦的住我们吗?”

“汉人有句话说的挺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杜尔伯特能有今天的安稳,那都是我们准噶尔恩赐的,别以为现在认了明国做主人,就敢对我们乱吠!”

杜尔伯特骑士却依然冷漠回应:“你们现在已经越界进入了索诺木策凌珲台吉的地界,请立即离开!”

巴噶班弟收回马奶酒,然后提弓拉弦,张弓便射。

一箭将那骑士射落马下,纵马上前,换执长枪,将其一把刺中高高举起,在杜尔伯特人面前转着圈,最后将尸体甩到他们面前。

“把这乱叫的狗带回去给索诺木策凌,也转告和硕齐汗,都是绰罗斯家族的,别给明人当狗。”

“谁要是再敢拦路,死!”

准噶尔人对于杜尔伯特人仍然有着心理上的轻视,这些都是手下败将。

当初准噶尔人把土尔扈特人赶走前,他们的首领还是居住在距乌伦古湖不过二三百里的和布克河边的霍博克塞里小石城,后来才迁去了塔城,塔尔巴哈台。

乌伦古湖与斋桑泊,很长时间也都是准噶尔人夺取的牧场地盘,现在仍有许多准噶尔人把这视为自己的地盘,把杜尔伯特人视为自己的附庸。

剩下的杜尔伯特骑士看了眼同伴的尸体,下马将他带上马,满怀恨意的深深望了准噶尔人一眼,然后骑马离开了。

他们前去向索诺木策凌汇报去了。

巴噶班弟望着他们的背影,只是发出不屑的冷笑,然后扬枪,“走,继续前进!”

乌伦古湖也称大海子、福海,东南还有一个小湖,称小海子。在湖的东南边,是乌伦古河水注入,北边是额尔齐斯河从旁边流过。

北倚阿尔泰山,南临大漠,在海子的东面是一大片非常肥美的水草地,北边阿尔泰山下也是极好的牧场。

这样好的地方,就不该给该死的杜尔伯特人,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

湖西北。

布尔津。

蒙古人把三岁骆驼称为布尔,津则是放牧者之意,布尔津河在此地汇入额尔齐斯河。

汉代是匈奴游牧地,三国时属鲜卑,隋唐时属突厥。

此地高山逶迤,草原辽阔,水草丰美。

从阿勒泰山下来的布尔津河,带着雪山之水,汇入额尔齐斯河,向西北流去。在两河相汇的东南三角洲上,一座石堡矗立着。

这便是布尔津堡。

杜尔伯特的和硕齐汗的汗庭设在阿勒泰,那里有大佛寺承化寺,有时也会游牧到阿勒泰山东面的科布多河、阿拉克泊边的科布多城。

布尔津堡原来只是一处牧场营地,现在却修起了一座小石堡。

城堡外有骑兵在训练,城上还有士兵在练炮,远处则是牧民们在放牧。

石堡旁边则还有一个土城,里面是集市,如今许多汉商从哈密越过天山,经奇台、古城,越北塔山,至额尔齐斯河、乌伦古河上游,然后沿河直抵布尔津,在此收购牲畜、皮毛,出售汉货。

短短时间,这里俨然成了杜尔伯特最兴旺热闹的一个贸易集镇,远近八方的汗国商人、牧民都来此交易。

布尔津堡守在旁边,里面驻有瀚海军。

与尹吾的尹吾军,高昌的天山军,庭州的静塞军一样,布尔津的瀚海军,也是一支新军,由大明派出武官、教头、参谋,然后在杜尔伯特招募的蒙古杜尔伯特、辉特、吉利吉斯人以及一些原先锋军等组成。

他们接受杜尔伯特和硕齐汗与大明皇帝、圣可汗朱以海的双重领导,武器装备也由大明提供,甚至还装备了不少火枪火炮。

索诺木策凌是这支瀚海军的首领,他也是大明册封的福海都督府都督、珲台吉。

“准噶尔人意欲何为?”

福海都督府长史兼瀚海军长史朱存梧一边给打完的鸟枪重新装填火药铅弹,一边澹定的道,“准噶尔人要么是想玩假途灭虢的把戏,要么就是想绕到吐鲁番汗背后去袭击,不管是哪一个,我们都不能置之不理。”

朱存梧是秦藩宗室,原封永寿王,后来宗藩改革后,罢爵,他跟许多宗藩一样,在宗室制度改革后都投身军伍之中,参加北伐,虽在军中任文职,却也表现不错。

跟在北庭都护府做长史的朱识锛一样,朱存梧在福海都督府做长史,他也凭军功获得了永寿侯终身爵位。

论名头朱存梧不如朱识锛,但论对朝廷的忠心,以及对功名的渴望,却也是一样的。

子弹装填完毕,他抬枪便射,几十步外一枪命中。

“那老师认为我们该怎么做?”索诺木策凌是个年轻人,他的父亲其实也还很年轻。

和硕齐汗论资历威望都不足,若不是大明牵头,和硕特与扼鲁特的支持,他根本无法成为杜尔伯特的汗,甚至杜尔伯特都不复存在了。

对于这位大明天子派来的宗亲,索诺木策凌是直接拜师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准噶尔人从这里过去,我们不知道他只是绕道去打吐鲁番汗还是要来袭击我们。

况且,卫拉特-奉天法典早就划定好界线,约定好不得越界。准噶尔既没提前向朝廷请求报备,也没有事先通知我们,现在突然就犯界,我们必须提拦截。

你们别忘记准噶尔人之前是怎么差点吞并杜尔伯特与辉特的。”

“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借路去打吐鲁番汗?”

朱存梧继续装填弹药,这燧发火铳十分先进,不过缺点也还不少,射程远,准头高,不惧风不易暴露,只是射速慢,还容易坏,造价也高。做为一名北伐老兵,朱存梧既写的一手好字画的好地图,也一样弓马娴熟,火铳精准,甚至还擅长火炮。

他的火铳准头超过绝大多数火枪兵了,如此本事,全是枪打的多缘故。

“吐鲁番汗是谁册封的?大明天子,吐鲁番汗也是漠西蒙古一部的,如今归附臣服大明,准噶尔还要攻打,这就不对了。”

“今天准噶尔敢违抗圣旨打吐鲁番,明天就有可能违抗圣旨来灭杜尔伯特,圣人之前帮过杜尔伯特恢复,助你们建立汗国,可如果你们自己不小心,那再被准噶尔吞并,难道还要指望朝廷再帮你们吗?”

“出兵吧,瀚海军也练这么久了,是时候战场上实战检验了。”

索诺木策凌有几分犹豫。

朱存梧直言:“珲台吉莫要忘记杜尔伯特是如何存续的,若没有大明的扶持,你们是抵抗不了准噶尔人的,甚至你们父子若没有朝廷的支持,和硕齐汗当不了杜尔伯特的可汗,你也当不了都督,杜尔伯特那些台吉们,你们父子根本压制统领不了。”

这番点醒很到位。

······

古伦河畔,巴噶班第带着准噶尔前锋五千人马沿河而行,一人三马。

天黑,人马就在河边扎营休整。

一顶顶简易的小帐篷搭起,马儿让人赶着在营外吃草,有士兵在河里打水,还有人生起火堆。

有人做饭,有人在打磨刀剑,有人在检查弓弦,还有人在唱歌。

准噶尔人很轻松。

深夜,喧闹停止,白天行军的疲乏,让准噶尔士兵大多陷入沉睡,只有部份守夜兵在当值。

三千瀚海军悄然靠近。

星空下,营地篝火几点,寂静无声。

一支利箭划破夜空,精准的将一名打着瞌睡的准噶尔守营兵射倒,更多的箭射来,将他旁边几人也射翻。

瀚海军长史朱存梧亲自带着一队夜不收打前锋,摸到了营地,以弓弩解决数名守兵后,他们开始潜入营地。

朱存梧带人直接摸向最大的那顶帐篷,那是巴噶班第的帐篷,这位前锋主将也睡的正香。

休休休几支弩箭把帐前的守兵射翻,他们上前扶住要倒地的士兵尸体,然后轻轻掀开帐篷。

朱存梧几人潜入。

一把短刺抵住喉咙,另一只手捂住嘴。

另几名夜不收按手按脚。

巴噶班第突然醒来,看到眼前景象几乎丢魂,他拼命挣扎,却被按的死死的。

朱存梧拿起刺刀划破了他的皮肤,温热的血流出。

“不要叫喊,你就是巴噶班第?”

巴噶班第渐安静下来,对面人说的是蒙古话,但他听出来对方不是蒙古人。

他点了点头。

朱存梧又道:“很好。”然后不再说话,直接一拳将他砸晕死过去,“绑了,记得把嘴塞住,走。”

他没有杀这位巴图尔的侄子,而是要将他俘虏带走。

在帐篷里迅速的搜索一番后,开始撤离。

其它夜不收也开始从背包里掏家伙。

有人拿出油包,有人拿出火药,还有人开始掏出震天雷,虽然这玩意杀伤力不大,但声势可比一般的爆竹惊人,而且他们也一样还带了不少爆竹。

洒油,点火。

洒火药,点震天雷,点爆竹。

突然之间,剧烈的爆炸声响彻营地,夜空下,营地的点点帐篷也开始纷纷起火燃烧,把夜空都照亮了。

营外不远处,索诺木策凌一直骑在马上焦躁的等待着,当听到那震天响声,还有那一朵朵火花亮光后,他激动的举起长矛,高呼,“随我来,杀!”

三千瀚海骑兵,迅勐出击,踏破黑夜。

准噶尔营中大乱,沉睡的准噶尔士兵甚至都来不及穿衣披甲,只能仓惶的钻出营帐四顾,仓惶间,连马都找不到,转眼间瀚海军骑兵已经杀了进来。

一名瀚海军官大声高呼,“敢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这位来自大明帝都皇家骑兵学院龙骑兵营的骑将,声吼如雷,后面一大群杜尔伯特人、辉特人、吉利吉斯人、回鹘人等瀚海骑兵都用蹩脚的大明北京官话高呼,“虽远必诛!”

“虽远必猪!”

“绥远比猪!”

“······”

马踏连营,三千瀚海军夜袭五千准噶尔前锋,是夜火映亮半边天,血染红乌伦古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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