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在死亡的夹缝间,巫女——做著遥远的梦。
那是遥远地……死人永远无法触及的,遥远古老的记忆。
不被期望的少女,独自徘徊在永恒的时光中,终于进入睡眠——这样的一个梦……
————…………
少女初次认知到的是——在创造中蠢动的世界。
在创造与破坏都还不存在,创造要将创造全部覆盖般蠢动的天地间。
少女问道——『这里是哪里』和『我是谁』。
世界中尚无人可回应她,但是回答她的是——少女的『神髓』。
『神髓』回答——『这里是行星』和『你是神』。
然而少女接下来问的问题,『神髓』没有回答,只是永远沉默不语。
——『神是什么』——
长久的沉默,少女只是孤独地执笔,不停地提问,不停地记录。
持续等待有哪个存在能回答她一句话,最后降临的却只是战火。
对于粉碎星球相争的众神,少女欢喜地提问——得到没有意义的答案。
你是谁——我是神;神是什么——神就是神——
——少女不知道,不过漂流在记忆中的巫女知道。
因为那个星球还没有能问出『为什么』的——『自我』。
抱著膝盖,孤独的哲学家经过长久的追问后,在失意之下——进入永远的沉眠。
爱惜地怀抱著在悠久的尽头,终于得到的唯一答案—
【————没错,直到被汝唤醒为止。】
听见响起的声音,在遥远漂流中的巫女意识浮现………
————…………
『……咦……?什么呀,我还活著吗?』
想要环视周围,巫女才发觉没有眼睛——不,是没有一切感觉。
在无光无声之中,听得见的只有在意识内响起的熟悉声音。
【——否,只要吾放开手,汝之灵魂马上就会化为露水消失。】
只听见长年将『神髓』寄宿在自己体内的,那个少女的声音。
一如往常地,听起来没有温度,无感情无机质的声音。
『是吗,不过死了就不能对话了吧?所以在变成露水之前就不算死吧。』
看来自己是名符其实『在神的手掌之上』——灵魂被神握住的样子。
巫女哈哈大笑,虽然她没有口也没有喉咙——甚至连身体也没有。
但或许是不喜欢她的笑声吧。
【——汝可是欺骗了神,认清自己的身分。】
随即——一瞬之间,巫女的意识确实断绝了。
在神使出力量的拿中,巫女真的『死亡』了吧——然而,受到这样的对待,巫女的态度仍是满不在乎。
她欺骗、利用了神灵种——这一点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认,因为——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被骗是自己太笨」哦!』
——意识再度断绝,一瞬间她又死过了吧?
『别随便让人在生死之间往返啦,胆子会被吓破耶——虽然我也没有胆了吧?』
【——竟然骗了吾两次。】
这是神的断罪之言,如果没有『十条盟约』,光是那一句话就难逃被消灭的命运。但——
『什么嘛,你在闹别扭吗?那就代表游戏照预定进行了。』
没错,如果正如算计一般进行的话——
宛如代替回答似地,完全失去五感的巫女,视界突然打开了。
只见在螺旋状,以格子划分的大地上,参加者正各自前进中。
看来事情全都按照计画进行著——
『——你会输哦:』
巫女甚至忘记自己从头到脚完全沉浸在死亡之内,愉快地笑了出来。
【诚然,都有神被凭依者骗过两次了——一切都有可能,一切无不可能。】
巫女看不见她(神)说这话时的表情。
但是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慨、关心或好奇的情绪。
什么也不冀望,什么也不期待,彷佛是在说一切皆无价值、无意义般——
【不管是胜是败都无所谓——只有『结局』改变,『结论』还是没变。】
——简直就像……闹别扭的孩子一样。
【从汝欺骗背叛——出卖神的时候起,汝所求解的极限就还是一样。】
只不过少女并没有那样的自觉,对此巫女不禁苦笑。
巫女知道——不,其实她无法理解,只知道是那样。
神灵种——超越种就连对时间,都用与自己不同的尺度看待。
她的眼睛能看遢无数分歧的未来,甚至跨越可能性的世界,而这个游戏的结局——或者连更之后的事,她甚至都已经视为是无数确定的事项了吧。
不过——
『会改变的……不管是结局还是结论,连同你也是。』
——所以没用的。
再说,在会被巫女欺骗的那刻起,那就证明神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是『这孩子』的话就更是如此——巫女收敛笑意。
『我是欺骗背叛了嫁,第一次非我所愿,第二次是出于我的意愿,可是——』
语气中带著些许的寂寞,巫女刻意——如挑战般地告诉她。
『我从来没有说过谎,不明白这一点,那就是你所能看到的极限。』
——就在她说出巫女『出卖了自己』的那个时点。
超越种的认知与理解所及的范围,毕竟也只是……『那种程度』而已。
『我——那些人会把你也带去那个未来。』
因此,她刻意大胆地断言。
『「怀疑与信任同义」。那个神也不知道、我也曾经一度放弃的——结局与结论,他们都会将之连同这个世界一起改变……牵引出那样未来的手——你不觉得很值得一见吗?』
————
【彼等所牵引的未来——原来如此,那就是汝称为『值得一见』的人吧。】
就像这样,神的眼睛所捕捉到的光景。
在巫女也共同享有的视界中——映出逼近而来的人们的样貌。
…………
『……大、大概……一定……啊……我话或许说得太早了……』
——没问题的……应该,可能,大概……一定——
■■■
——第一百五十二格。
第三掷是『八十四』,目标是第二〇四格……
依照白的地图所说,那是露西亚大陆爱尔文·加尔得领,掠过海威斯特州的平原——
从融入绿色中的岩石群,来到泰半几乎变成沙漠的不毛荒地。
通往神也不知道的可能性的尽头,受到神从高处注目的人们,现在——
「哇哈哈哈人类的脚就是废物啦依赖道具才是王道啊啊啊!」
空高声吶喊——人类的可能性是存在于睿智而非肉体!
他划破狂风,切开大地——驾著哈雷机车,驶向时代的尽头。
引擎的巨大声响冲击大气,他名符其实地在疾驰。
「空、空——!?这是什么呀~~~~!?」
「……哥、哥……骑慢……一点……!」
把发出悲鸣的两名两岁儿童塞进边车,一个中年男子大吼道:
「妹妹呀,别煞风景啦!你没听见吗,风在说——变成光吧啊啊啊!!」
隔著骑士护目镜,眼神充满疯狂的哥哥,开始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语。
白想到——事情要回溯至数小时前……
————…………
游戏开始后十八天——粮食吃光了。
「讨厌啦……我要回家了,不,应该说完蛋啦△大家都要死啦,啊哈哈哈哈!」
「……哥……白……可以……达阵吗……」
「啊,粉红的大象在天上飞~……坐上那个很快就可以到了哦~△」
三人仍在第二掷——经过乱数解析(仪式)得到『五十八』,他们踩著游魂般的脚步走著格子。
……说起来,能够及早得到马车,那就已经是奇迹般的幸运了。
失去那辆马车,他们寻找替代的脚力,最后就连自己制造的脚踏车也得使用——
但是长达五八〇km的荒郊野径,对于那些应急制作的交通工具实在太过险恶。
每当失去辛苦制作的交通工具,心灵就不禁受到挫折——到后来。
三人觉得——乾脆用脚走还比较好,于是开始漫无目的地踏出自己的脚步。
靠著踏上空与白课题的人,他们身上只有骰子数量顺利地增加,但——
找地方遮阳避雨,畏惧野生动物的空他们,只能放空思绪持续步行而已。
就这样经过两周以上,粮食吃完,终于只剩下绝望——就在这个时候。
视界忽然变暗——经过第一一九次的『格子移动』(系统读取)之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也就是点数『五十八』所指示的第一百二十格……【课题】的格子。
在开阔的荒野上,只见杵在那里的三人,与同样杵在那里的——立牌。
——【回答出这辆二翰车的制造商名称,答得出就可以带走!】
空与白自身所写的语句之一被朗诵出来,那面立牌的旁边就是那个。
附带边车,油料加满,引擎呼呼作响,大排气量的大型自动二轮车。
还是一样只有空与白——或者吉普莉尔也勉强能够解答的课题,那答案就是——
——『哈雷』。
再度掷骰,空露出目击到神迹的笑容,跨上哈雷机车——
「哈哈!!把课题一半以上用在『脚力』上总算有了代价啊,呼啸吧V型水冷DOHC进化引擎!!奔驰过螺旋的地平线,直到征服宇宙为止吧!!」
——然后他就变成这副德性了。
「……哥、哥,你有驾照吗……?」
为了分散强风打在脸上的恐惧,白问出答案再清楚不过的问题。
怎么可能有。别说是大型机车驾照,空连淑女车以外的驾驶经验都没有。
有沟通障碍的阿宅尼特族,根本也不会产生持有那种东西的动机。
「骑乘哈雷机车的驾照?哈,当然有——」
但是哥哥用拇指指著心脏,做出的回答却完全超出意料之外。
「火热的大叔魂!与美国精神!!确实就在这里啊!!」
「……哥,我们是日本人……连是否有大和魂,都很微妙的……阿宅。」
收集了白与史蒂芙的骰子后,处男空暂定四十三·二岁的吶喊是——
「……而且还『谎报年龄』……清醒过来呀……」
不管外表是几岁,内在都还是处男空确定十八岁,白是这么主张的,但——
「妹妹啊,你冷静一点……哥哥的心处在前所未有的涅盘境界,你听好了哦!」
见到哥哥面露佛陀般的笑容,又开始有话要说,白不安地点头答应。
这个毫无脉络的变化,正是一点也不好的证据。
「用出生的国家来区别人——你要说的是那么悲哀的话吗?」
——※We are the world,We are the children。(译注:歌曲We are the world,是一首1985年的慈善歌曲。)
空隔著护目镜看向远方,彷佛随时要唱起歌来似地。
「不是出尘在日本就无法瞭解日本精神吗?感觉日本精神、尊重日本精神……难道若不是出生在地图上所画的日本的框线内,就无法做到那样吗?哥哥可不那么认为。」
「……欸……可、可是哥……」
「美国就是很好的例子,属于美国人的人种只有原本的住民——对吧?」
「……是、是呀……那是个移民的国家,可是……」
「但不管是在美国出生的人,或者是移居的人,他们都以美国为傲。接触到他们的心,便能认识他们的心,那并不是取决于框线,而是在接触到人们所累积的文化时——那个人也会拥有那样的心。」
——因此出生的国籍不是问题。
看到哥哥一改佛陀般的微笑,以金刚力士的微笑发出吶喊,白心中确信。
「接触到哈雷(心),美国的精神也在我身上了——我已经是美国人了!!」
——怎么办……哥坏掉了……
「而、而且又不是公共道路,跟地球的法律也无关,更没有警察取缔。」
自称·美国人的嘴里如此嘟囔著,补充他的胆小心灵。
「白,那不是错觉啊,空已经不行了呀。」
白暂定二·二岁,与在边车中垫在行李之下的史蒂芙暂定一·八岁。
尽管不愿意,不过白也完全对她因绝望沮丧而提出的那个意见有同感。
「而、而且——那个、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差不多也要发生了吧……?」
「问题!?不会有什么问题!怀著来自美国的爱高喊——Let it be (顺其自然)!!」
「……哥……披○四是……英国……」
「怎么可以顺其自然!!白、白应该明白吧,去摘花——」
「……白是美少女……美少女是……不上厕所的……」
「欸、你们说什么呀!?因为引擎和风声,我听不清楚啦,说大声一点!!」
哥哥如行云流水般,使出从主角性听障(物理上)开始发病的性骚扰大招连技,但是白也如行云流水般视而不见,她从压扁史蒂芙的行李中取出平板电脑,然后开始思考。
……哥哥会毁坏到这种地步,反而很正常。
……从游戏开始至今已有十八天以上……正确地说是四百三十六小时又十八分。
粮食吃尽,加上疲劳累积,更何况空他们几乎没有睡眠。
就算不是怪物,野狗、虫、气候……足以令人类死亡的危险也到处都是。
在这漫长旅程中,就连可以安心休息的环境都很稀少——精神不出现异常才是异常。
……只有一个人例外,走累了有人背,要睡觉有人的胸膛可以耥。
因为有不管在哪里都可以让她熟睡的最佳携带寝具——『哥』,所以白除外。
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工作。自在内心这么说著,开始进行思考——开始整理状况。
——各人的骰子保有数与暂定年龄如下——
空『二十四个』——四十三·二岁。
白『两个』——二·二岁。
史蒂芙『一个』——一·八岁。
让白与史蒂芙变得幼小,当然不是为了哈雷的驾照(大叔魂)。
变小的话,所需要的粮食也能减少,走路时以体力为优先,会将骰子重新分配。
之所以白两个,史蒂芙一个,那是为了假如白的课题被偶然突破,骰子也不至于变成零。
正是为了因应状况,精确地反覆调整骰子,他们才能够来到这里,不过——
对于每一次产生的负担都毫无怨言地一肩承受,那个人就是——哥哥。
那样的结果就是,空严重损坏的程度,就好比因为是旗舰所以没被击沉的船舰。
至于史蒂芙则是——连同她的要求一起摒除在思考之外。
反正本来就没内裤了,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就请她用这样的精神坚强地活下去吧——结论完毕。
(……当务之急是……确保哥的食物和……哥能够熟睡的环境……)
——现在位置是第一百五十二格。
掠过爱尔文·加尔得领海威斯特州最西端的地方。
骰子数——距离『目的地』剩余的格数,推算所需时间与所需油量——
「…………啊。」
白将液晶萤幕所显示的地图扩大。
她在现在座标的格子里,好不容易发现有『某个事物』而惊叫一声。
她立刻查出计算式——不对,查出算计式,轻声地说道。
「……哥……这里的东方二.四公里处……有一个小镇……那里有……『旅社』。」
「旅社!?旅社!有旅社好耶,我们已经连续两周以上没洗澡,一直都露宿野外的说!!」
对于白所说的话,被白与行李压在下方的史蒂芙,比空更迅速地全力反应。
——也会有厕所吧。史蒂芙就差没说出这句话,白瞥了她一眼,也点头附和。
但是,空似乎有些感到疑问而皱起眉头。
那也是当然的吧,白内心说道。
因为提到『洗澡』这个关键字,自己并没有表现出讨厌的样子,不过——
「别想了!快点走吧!快点!快点!那里有花朵,有花朵啦!」
「……这种时候你还想著花,神经真粗啊……你要花做什么?吃吗?」
「如果你现在不立刻前往——我就要从车上跳下去了喔!!」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唔,飙车飙得正尽兴说……」
状况绝佳的空,完全没想到那是蜡烛烧完之前的最后光辉。
他嘟起嘴,不情不愿地——将车身一倾斜。
一个华丽的甩尾过弯,使得边车浮起,卷起了沙尘。
「呀啊啊啊这个交通工具只能这样转弯吗啊啊啊!?」
「没 错 !!」
——连剎那的犹豫也没有,对于哥哥一口回答的谎言,白甚至深受感动。
「是那样吗啊啊啊!那就没办法了呀啊啊啊啊啊!!」
以史蒂芙的悲鸣做为喇叭声,机车往一座小森林驶去。
■■■
——同样是在第一百五十二格……巧合的是也在同一时刻。
有个男人彷佛连那样的声音也要追过一般,用四只脚在地上奔驰。
身上笼罩黑暗的红色气息,拥有四粒骰子的初濑伊野——暂定三十九.二岁——
红色的蒸气是沸腾气化的滚烫血液——『血坏』的证明,不过——
「是啊,那是我的疏忽,完完全全是我在搞乌龙没错。」
——黑暗的颜色,却是露出牙齿低吼的野兽,滚烫杀意的证明。
伊野非常愤怒,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怒发冲天。
在两掷之前,伊野停在某一格,然后响起的声音告知他。
——『把股间的东西剁碎,为了世界而死吧』这个自己写的【课题】——死亡。
伊野自然地闭上双眼——想要杀人,被杀也是很正常的。
这是早已有的觉悟,理所当然的报应,只是为了将要被剁碎的引以为傲的弟弟,伊野不禁流下一道泪水。
就这样,伊野接受一切的结果,等待死亡,不知等了数分钟还是数小时——他终于发觉。
自己的课题没有具体性,没有强制力……
——同时,不断祈祷孙女不会踏上自己课题的伊野,安心地哭了。
他祈祷过……每隔一小时便趴在地上向巫女大人祈愿,身心受到忏悔与后悔的折磨。
他祈祷过……有生以来第一次,就连对那个唯一神,伊野都诚心诚意,流著血泪向訑乞求。
——位于天上全能的死小孩啊,偶尔也做点好事吧。
他的愿望实现了——可爱的伊纲不会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死了。
但是实现那个愿望的不是善意——而是『哈哈哈』的嘲笑声。
于是他领悟到——这世上不会有人听进善意的祈祷。
这世上充满的只是恶意……必须要矫正才行。
首先该矫正的就是确实已经发觉,却还煽动不安的——那只猴子(空)。
——伊野当初的算计是这檬。
聪明的伊纲与自己不同,她一定会察觉这个游戏的真意,取得胜利吧。
那么自己只要确实地抹杀空,有机会再将骰子让渡给伊纲就好了。
但是——如今那样反而会有困扰,伊野消耗生命,朝著终点疾速奔驰。
只要到达终点,所有的要求都可以实现,那么——
——为了世界的胜利,他必须以『让空先生死亡』为目标而冲刺——!!
理性告诉他……那是自己自作自受。
想要杀死别人,却只有受到这种程度的报应,反而该说是太过宽大了。
为何人要争执——为了和平而争执,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然而到了这个地步,事到如今假装聪明也没有意义。
为何争执?——因为愚蠢。
自己是作茧自缚还恼羞成怒的白痴,那就像白痴一样吼叫吧。
也就是——
「不在那张脸上揍一拳我不甘心啊,那只臭猴子!!」
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
「欸~打扰一下—虽然我一点也不觉得打扰啦,请问是初濑伊野先生吗?」
…伊野抱定那样的决心,不惜削减生命,准备追过声音而奔行的时候。
悠然地与他并行的怪物——吉普莉尔突然开口询问。
「哈哈哈……鸟的脑袋就是健忘,这是没办法的事,可是就连鸟的视力都很好哦!」
就算外貌返老还童,这个游戏的男性兽人种也只有一个。
对于伊野这样的讽刺,那个鸟的脑袋看著书——微微点头。
「很抱歉……对于兽人种与兽类的区别,除了是两只脚走路还是四只脚走路之外,其他我就没有特别去注意过了,更不用说辨别性别什么的——啊,您看这样如何?只要您像那样永远用四只脚走路,那就可以一起归类为『兽类』,这样字典里也可以少一个项目了。」
听到吉普莉尔笑容满面地这么说,伊野忍不住停下脚步。
——默默地用两只脚站了起来,表示无言的拒绝。
「啊啊啊~……真是遗憾——算了,这先姑且不论※」
不过或许是觉得无所谓吧,那遗憾的表情也只有一瞬——只见她指著森林。
「那边有三个人类种的气息——其中两个是主人吧?」
「……?……那种事为什么要问我?」
「不,我只是想去打个招呼……啊,请继续趴在地上吧△」
——『没事了,快滚吧』用副声道把话说完后,吉普莉尔便一脸笑容地飞走了。目送吉普莉尔离去的身影,伊野疑惑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那家伙还在这里?」
那个尽情畅用空间转移的怪物——不,在前进骰子所掷点数的格数这个规则上,就算那个能力被封印了,她还是能够悠然地跟随以接近音速奔驰的伊野,那样的家伙还在这里的理由是——?更何况——
她还特地告知伊野,她要去和空与白打招呼的理由是——?
「……难道是要我头脑稍微冷静一点——『去问他』吗?」
对于自己尚未理解的这个游戏的本质——伊野感到一股不协调感。
天翼种那实在不像是她的用心又是怎么回事……可是——
■■■
——在第一百五十二格的东端,如白的地图所显示……有一个城镇。
爱尔文·加尔得,海威斯特州郊外一个偏僻的乡下小镇的——片断。
再往前一点已是地面中断处,这里是勉强反映在这个双六的『村落』的一部分。
那里只不过是爱尔文·加尔得的一处片断再片断的地方,不过——
相较于艾尔奇亚的——不,就算是与原本的世界比较,也是不同次元的文明。
称之为『建筑』也令人为之踌躇的独特洗炼技术,用树木编织成的住宅或道路,优雅地融入森林,水母状的花在空中飘动,其所发出的淡淡光芒,充满光华灿烂的色彩。
神所撷取复制,如幻想般的『森林』中,唯独不见居民——森精种的身影。
——面对这样的景色,任谁也会发出赞叹,伫立良久吧。
如果是游戏设计师的话,这景色无疑是发挥浑身美学品味的地方。
但是不顾气氛而响起的声音是——
——啵·啵·啪·啪·啪啦啦啦~△
「空得到谜之草了——喂,又是这个啊,我不需要你这东西!!」
从自助的特效声开始,如行云流水般接著的是将『谜之草』丢在地上的中年大叔叫声。
在急迫的饥饿之前,感叹与情感都无助于填饱肚子。
对景色完全视而不见,空四十三.二岁将哈雷粗暴地停放在民宅外,进入屋内翻箱倒柜。
「……哥,森精种是……素食主义……」
「骗人的吧!?那么菲尔那对胸部的养分是从哪里来的!?就连牛都要摄取相对的脂肪才会变大吧!?比如说肉啊,肉啊,至少一定会有米吧!?」
从特效声可以知道,这就是勇者斗恶龙八的——『勇者』的特权。
擅自进入别人家里搜索,空是在主张这个谜一般的特权吧。
但是用骯脏的中年大叔模样做那种事,名符其实就是『山贼』的闯空门行为——
「……我可以……发问吗……?」
「咿!?什、什么事,?白、白也想要我帮你洗衣服吗~?」
悄悄在晾洗衣服的幼女,听到白的声音跳了起来,声音沙哑地笑了。
同样对景色视而不见,侵入住宅的同时就四处奔走找寻什么,然后——
——发出『呜欸——』的声音,裹著一条毛巾回来的史蒂芙一·八岁。
白拖著脚步斟酌著距离——向她问道:
「……………………L号……?」
「S啦!——不对、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呜欸~~!!」
领悟到无法掩饰过去,史蒂芙像是逃离白一般地倒在床上。
然后短短数秒,这次则像是逃离现实般——坠入梦乡。
……三人原本就疲惫不堪,没有人有余裕理会景色如何。
不管是空还是史蒂芙,而且——当然白也一样。
没错,因为白现在也是在小小的脑袋中,猛然地进行著某个计算。
来到这里的理由,将哥哥诱导至这里的理由,甚至是让史蒂芙说出的话。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只要在这里排除史蒂芙就可以完成的『算式』——
——定理证明条件,开始重新检验变数。
将『N点』(哥)诱导至指定座标(这间屋子)——确认。
指定座标(这间屋子)存在必要条件值(浴室)——确认。
成立条件,三点的变动值(骰子)变动——确认。
变动值(转让)的定数化成立条件——N点(哥)二十四,S点(白)二——确认可能。
排除浮动乱数(史蒂芙)一——确认。
——重新检验结束,诱导函数方程式——证明可能。
(……来吧,哥——开始证明(游戏)吧……?)
在内心这么说完后,自在空的背后——露出与空一模一样的邪恶笑容。
空敏感地察觉到那个危险的气氛,在其视线前方——
「——唔喔喔喔喂!?白,那、那样很危险啊!!」
只见白叠了好几个脚架,站在上面手伸向柜子的高处。
眼见垫脚架不安定地摇晃,好似随时会倒下,空急忙将白抱过来,对自己大吼。
「——喂!让两岁儿童这么努力,你还有闲情逸致扮勇者斗恶龙,你是白痴吗!空暂定四十三岁!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过了四十还是个处男!!」
在此之前,空准确、缜密地因应状况,调整骰子的数量。
但是疲劳累积至顶点的现在,他直到这会儿才发觉忘记分配骰子,然后告诉白:
「……抱歉,白,我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呃—……?」
就这样,白在被空抱起的状况下,低下头——露出一抹笑容。
看到白将手伸向柜子,哥哥——空会……这么想。
——要还给她几粒骰子呢?
他会这么想……必定会这么想。
还她八个变成十个——即使白回到原来的年龄,那原本也不是白能触及的高度。
善于判断状况的哥哥会想到白的意图——想要帮忙探索和补给。
然后他会这么判断——人手愈多愈好。
「嗯~那我十粒——十八岁的身体就没问题了。自,我把剩下的十四粒交给你哦!」
——没错,他一定会这么做,白点头答应,垂下头来。
表现出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直到这里都如计算一般,这是为了隐藏窃笑。
这个骰子就是等分切割的年龄。
从初期值的『十』,每增减一个,年龄就会增减十分之一。
就这样,保有两粒骰子的白,只要收下空交出的十四粒骰子,就会是——『十六粒』。
时机成熟,白接过骰子——笑了。
(……掰掰,萝莉体型……掰掰,飞机场——!)
随后,白的身体被光包覆——手脚急速成长延伸。
自看著安稳地熟睡的小史蒂芙——想像她本来的模样。
明明是史蒂芙——却有充满梦想的胸部。
明明是史蒂芙——却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白嗤笑一声,在内心说道。
——抱歉,欺骗了你,不过这也是工作啊……我要先走一步了,史蒂芙。
再会了,身体发育不良的白……
欢迎光临,魔鬼身材的白……
就用那副身体完成第一公式——也就是,只要诱惑哥哥——!
…………诱惑……
「…………………………………………奇怪?」
这么脱口而出的人是骰子十粒——回到十八岁的——空。
「…………呃?……?……哥,这个……?」
然而困惑的人却是——怀疑是错觉,抬头看著哥哥的白。
视线的高度还是看习惯了的高度,这是错觉…………对吧?
白疑惑地侧著头,露出微笑,手往自己的胸前滑去。
……挥空,挥空,胸前空空如也……
「……哥,这是洗衣板哦?……这是,相当平坦的洗衣板哦!?」
只是抚摸到空气的触感,让白眼眸中的光采消失了。
计算——连同立足点一起崩坏的感觉,白也只能笑了。
「冷、冷冷冷、冷静一点,白!没、没问题的,你确实有成长啦!」
这是自这个游戏开始后——不,出生后最大的冲击。
白原本就白皙的脸,燃烧殆尽成灰色,哥哥赶紧安慰她。
「这是那个啦!就算骰子增加,也不保证每个人都会均等地长大!!」
直到刚才都还是骯脏中年的哥哥用谎言——不,尝试建构温柔的假说。
但是……白明白不是,她自虐地笑得更深了。
原来如此,正如哥哥所说,确实是有『成长』。
手脚有些许变长,婴儿肥的小腹也稍微缩了回去。
——话说让我们离题一下。
各位知道吗?即使持续不上学,日本的小学也不会『留级』。
所以打从入学以来一直没去上学的白,在文件上也是『小学五年级』。
但是——即使是以小学五年级来说,白也有自觉自己的发育很差,考虑到这样的情况,好了,这个所谓的『成长』,我们就大胆地这么评论吧。
——年龄变成一·六倍后,她终于成为小学五年级生了。
依身高排队是在前面第一个!没有这样的小学五年级生!!
「白、白,你要坚强一点!!这只是证明白是已经完成的美女呀!!」
「…………△已经无所谓了……哥……白……累了……」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喂!白!不要竖起大拇指,露出美好的笑容准备升天啊!!」
——细柔柔地,轻飘飘地。
怀著连同灵魂变成细沙,随风飘起的感觉,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远方的状况下——
白诅咒背叛自己的一切。
诅咒背叛自己的未来。
诅咒背叛自己的世界。
自己永远——无法变成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
永远无法变成装满梦想的胸部……
白就像这样放弃一切,逐渐倒下,在她的脑海里——
「————————————!?」
「唔啊啊啊!?这、这次又怎么了!?」
——忽然一道雷光闪过,拉住了逐渐下沉的意识。
接著情报的海啸涌入脑中,白用力往地板一踏,撑住自己的身体。
——据说人在面临死亡时会看见走马灯。
那是为了脱离困境,搜索所有的知识与记忆。
脑超越极限而异常活化的现象。
……这件事对白而言是等同于死亡的绝望,在这时候先姑且不谈。
白任凭脑内回路烧焦的感觉肆虐,猛然循著情报探询。
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
她感觉到可以重整失败公式的——『灵光一闪』!!
————『列举』。
与自相遇之后的八年期间,哥哥或玩过,或读过,或看过听过的游戏乃至漫画、影片等所有的娱乐作品。一般游戏总计二万三千六百七十一款,H-game总计一千八百五十二款,漫画色情同人志总计八万五千七百四十三册,动画总计两千四百六十五部,真人化戏剧电影总计四千八百六十七系列。
————『整理』。
其中哥哥特别喜爱的角色——总数八百七十四名的『老婆』。
一人也不漏地,在白的脑里,以附带影像照片语音的方式进行编排,逐一附加情报。
伴随记载在攻略本、设定集、说明书或杂志报导里的各种情报,也就是——年龄身高三围设定以及其他诸多情报!
有条不紊地数据化、统计化、图表化,一一进行分析——!
「……呃~白小姐?这次又在做什么——」
——白的头脑即使在全人类中,恐怕也是屈指可数的吧。
空丝毫不知她正空前绝后地在浪费自己的脑,甚至超越极限地过度使用,只是看到白气势逼人地瞪著地板的样子,空不禁战战兢兢地问道。
然而她却是充耳不闻,就这样时间过了数秒,白开始总结。
————『算出』。
空——哥哥的偏好,兴趣、性向、性癖,将这些全部以数学的方式推测计算出来。
没错,数字不会说谎……哥哥的偏好——如下。
年龄——非人设定以身高平均年龄计算——平均值为『十二·三四四……岁』。
体型(三围)——胸围、腰围、臀围——平均值为『七十七·二:五十九·八七三:七十八·二三』 。
设定——比自己年幼机率『六十一·一%』,妹妹率『四十八·四%』,巨乳率——仅有『三.二%』 。
————『结论』——!!
「…………太好了……原来哥是……标准的……萝莉控……」
——宛如曙光划破夜晚一般,世界充满光明。
白跪倒在地,仰天说道——未来还有希望。
「——妹妹啊,虽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哥哥觉得刚才好像受到很大的侮辱哦?」
在数学上、统计学上被断定为变态的哥哥,半睁著双眼低沉地说道,不过——
侮辱?没那回事,那才是救赎。
白小心地不被发现——擦去眼泪,站了起来。
——原来如此,自己不管变成几岁,似乎都会是萝莉体型。
虽不知道那是事实,还是只限于游戏内发生——但是!
(……掰掰……装满梦想的……胸部……不过——)
——没有……问题。
没错,没有问题。
白紧握拳头,对于心在淌血装作没发现,然后大謦吶喊。
既然已经查明哥哥是萝莉控,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哥不喜欢的话——
——如果哥不想要胸部的话——
——那么那种东西——!
——————————不要也罢————————!!
……胸中怀著那样悲壮的觉悟。
白故作平静,设法重殷『计算』。
第一公式凄惨地崩溃了,不过——
「……哥……白……累了……去洗澡了……」
「喔、喔喔……你要坚强啊!哥、哥哥无论白是怎样的模样都喜欢哦!」
——没错,哥哥的话,他会那样说。
在白的梦想——在魔鬼身材的未来破碎之前,他一定会这么说。
不过那样正是代表!第二公式……以及定理的证明还是可能的——!
■■■
……白无精打采地走著,空则追在她身后。
「我、我说白啊,就算从十七岁开始也还有成长的余地,打起精神,好吗?」
「……白……超没事的……超有精神……」
她用彷佛示范有精神的相反词那样的语气回答。
偏偏不巧地,看到自主动走向浴室,空正在猛烈地反省自己。
白十一岁……一粒骰子相当于一.一岁。
十六粒就是十七·六岁——当初实在不该交给她这种数量。
白是孩童体型——因为她是小孩,所以那是理所当然——不过空知道她在意这一点。
特别是在这种本来就严酷的游戏中过了十八天,任谁也会身心衰弱,这是理所当然的状况。
在那种时候,不慎交给她初期值以上的骰子——万一变成与自己理想不同的模样呢?
——一定会大受打击吧。
你就是因为不懂那样的少女心,所以才不行啊——空悔恨地咬著牙。
他追赶脚步摇摇晃晃走向更衣室的妹妹,对她劝解。
「那、那个啊,你就纡解一下疲劳吧?快点洗个澡——」
——好好熟睡一觉,纡解疲劳之后,多少就会有精神了吧。
「……嗯……帮我洗背……」
「对对对!请人帮你洗背!清爽一下吧!?」
对于白的回应,空尽可能开朗地附和,跟著穿越更衣室。
「……帮我……洗头发……」
「对对!像这种现在马上就想停止的大冒险,连续玩了两周以上,再怎么样也受不了吧!?」
然后到了……是浴室吧,虽然不太清楚森精种的建筑样式,不过这里冒著蒸气,没有屋顶,天花板开放,与其说是浴室,倒不如说是——温泉。
在此之前,空一直没有余裕去理会风景如何,不过这露天澡堂却令他胸中起了骚动。
如果能够忘记一切,在这个澡堂得到疗愈,可能真的一下子就能重新振作。
「……然后……趁白洗头发……的时候……」
空就像被浴池迷住了一样,呆站著不动,但是白却——
「……欲求不满的哥……袭向……白……」
……
…………嗯?
「……粗暴地……对待白……就像色情同人志一样……」
「…………」
「…………像色情同人志一样……?」
「不,那段沉默不是为了让你说第二遍哦!呃~?」
自始终背对著空。
「——为什么我也一起进来了?帮你洗头洗背的人——」
空这么说著,朝四周张望——但是在浴室里的只有——
「……帮我洗的人……是谁……?」
——一丝不挂,笑著回过身的白。
以及腰上围著一条毛巾,背上感觉像是有冰块滑过的——空。
事到如今空才发现他正和裸体的妹妹,两个人单独在浴室面对面的这个状况。
「——不不不怎么可能哈哈哈,好了好了,你等一下啊。」
空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冷汗如瀑布般流个不停。
「白、白是十七岁吧!?你也考虑一下分级制度吧,要是这本书被禁卖,你急么负责——」
「……哥,不对……哦!」
——为什么呢?
白带著没有一丝恶意的笑容逼近一步,空就随著退后一步,他心里想著。
——为什么白的笑容这么可怕——!?
「……白的骰子……不是……一粒『一·一岁』哦……!」
——原来如此,空理解了。
当然,白的年龄不会刚好是十一岁。
过了十一岁生日,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十一岁又七个月。
白的骰子不是一粒『一·一岁』,而是『一·一五八三三……岁』。
——但是那又如何?那只不过是『误差』吧?
脚步声一步接著一步——
空一步步地后退著——但是白就像是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白一步步地逼近著——空确实听见她的笑容做出的回答。
——没有错,就只是『误差』。
致命地打乱各种算式的最恶劣因素——就是『误差』。
如果那个误差将两个骰子的白,从『二.二岁』变成『二.三一六六……岁』。
那么就会让十六个骰子的白,从『十七·六岁』——
——变成『十八岁以上』(十八.五三三……岁)。
「……虽然……用魔鬼身材诱惑(第一公式)……失败了……」
————糟糕了。
发现得实在太晚了,空终于理解到这一点。
看到妹妹那样说话的身影——空听见了本能的吶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是——
「……证明式……就像我计算的,一样哦!哥——」
——危机状况。
温和的声音透露愉悦之情,脸上浮现的浅浅微笑,因为羞耻而微微颤抖。
在泛红的身体缓缓逼近的妹妹背后。
「……这样哥就只能……和白一起洗澡了……对吧△」
空似乎确实看见了——带著大镰刀露出邪恶笑容的死神。
一步又一步——
对步步逼近的死神——更正,对步步逼近的妹妹,空用沙哑的声音拚命地试著反驳。
「可、可是外表没什么变——啊、不,再说你的内在是——」
「……哥说过……大叔魂……现在的白……灵魂是十八岁以上……」
「不、不不!感觉这样不行啊!比如法律呀条例呀某团体之类!?」
「……地球的法律……与我们无关……又没有警察取缔……哥,说过的……」
——但是后退的空,背部终于碰到墙壁。
不管是退路还是说诃都被截断,空确信。
这是——『口击』。
白用空自己说过的话为武器,准备将他逼得走投无路——
「……哥,自取灭亡……没有逃避的……藉口了哦……!」
然后终于——『壁咚』。
白用双手封锁住左右两边——但由于彼此的身高差距,所以是在腰部附近。
往下看见露出喜色的红宝石眼眸,空心里想。
——好了,该怎么办?处男空,暂定现在都是十八岁。
退路(藉口)被断……不——是自断退路,『被利用了』——!!
若说输给白——不会不甘心,就是在骗人了。不过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
对于偏偏是在『心理战』上被打败,空感到立足点崩落——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
「————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
脑海里灵光一闪——也就是那样的闪光,让空哈哈大笑。
——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逃走?逃避的藉口?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呵呵,妹妹啊,仔细听好了,我接受彼此都是十八岁的这个主张——不过!」
没错,这还只是『将军』——不到『将死』的地步!
再说——
——为什么彼此都是十八岁就非得一起洗澡不可!?
「即使到了十八岁,我们还是兄妹,一起洗澡什么的完全不自然到极点!!白也十八岁了的话,就自己一个人——」
空带著能够瓦解将军局面的确信吶喊道,但是——
——这个游戏自开始已经有十八天以上。
在持续的极限状态中,疲劳、饥饿、野生动物与【课题】——总是带著死神的镰刀架在咽喉处的感觉。一直努力生存至今,可是现在却——
「……哥……你那么……讨厌白吗?」
——听到白低著头,说出那一句心灵受创的话语。
空终于感到那把镰刀割破脖子一层皮,眼前陷入黑暗。
…………
被低著头,全身赤裸的白抱著,空……不禁思考-
听到这句话,仍然坚持『NO』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白是小孩吗?自己已经接受彼此都十八岁的主张了——推翻。
因为孩童般的外貌吗?那么一生都要主张白是小孩吗——推翻。
因为是兄妹吗?推翻——就是被她那一句话推翻了——!
正因为是兄妹,如果不讨厌的话,就应该不带邪念,大摇大摆和她一起——
——邪念?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空茫然地思考。
(……怎么回事?好像有种要发觉不该发觉的事情的感觉——而且——)
由于身高差距,腰部透过皮肤感觉到白的心跳。
心脏强劲、剧烈、如撞钟般的跳动,抬头望著自己的少女——
(……什么啊!那对像是要我发觉的眼神是——!)
——这是互相背叛、彼此欺骗的游戏。
但为什么——唯一应该绝对不会背叛的人,为什么偏偏是被白——逼迫到这样的绝境!
就像这样,当死神的镰刀正要割断空的咽喉,就在那个瞬间——
「不好意思,请问主人……空大人在——」
「唔喔喔喔吉普莉尔!!喂喂!?你的骰子竟然减少到两个了!!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啊,来来,我的八个给你吧!你要是敢推辞,我可是不会放过你哦嗯啊啊!?」
「咦?啊、呃……?」
——充满杀伐气氛的浴室里,杀伐的天使翩然降临。
或许是年龄(骰子)无论多少都不会影响外貌吧,不管怎样——
带著锐利的眼神出现,然后被让渡骰子的杀伐天使。
——随后,表情似乎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但是——
那种事情现在对空而言,极端地无关紧要,他有如舞动一般地高歌。
「啊啊,竟然如此悲剧!人皆会犯错——我竟因为错误的判断,不小心变成未成年了,我的心因为远离一切的色情而坠落绝望的深渊,啊啊!神啊!您竟然连和女生一起洗溧的机会都夺走——我是那么地罪孽深重吗!?」
宛如莎士比亚剧的演员般,空暂定三·六岁欢喜地颤抖。
——逃过一劫了。
虽然不知是逃过什么劫就是了。
总之是从某个危机存活下来了,空向上天表达感谢,然而——
——呼呼风声作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杀气之风吹拂而过。
「……吉普莉尔……你真是太……不长眼了……绝不饶恕……!」
彷佛从地狱的底部响起的声音,只见在娇小的人类种少女——白的背后。
如今不管是空还是吉普莉尔都能清清楚楚看见那个。
「啊,看来我会死呢……主人,我究竟犯下什么样的滔天大罪了呢?」
「……抱歉,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好像真的是很严重的罪……」
甚至让天翼种也声音颤抖地细数自己的罪孽。
——似乎并没有逃过一劫,这已足以让空恐惧地翻白眼了。
面露邪恶笑容,带著大镰刀的死神,这次脸上显露杀意,用上肩投法将镰刀高举,准备投出。
————…………
空不知道,吉普莉尔更是无从得知。
对白而言,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一世一代的胜负。
她要让哥哥——意识到自己。
与哥哥相遇后的八年期间,从来没有比这次状况、条件、时机更为齐备。
可是却因为吉普莉尔的登场而搞砸。
再数小时,不,只要再有数分钟的时间——就能完成算式(得到哥)了说——!
但是就在白怒气沸腾的视界里——
——只见红色的布翩然飘飞……
「……唔,看到你们这么悠哉,愤怒和怨气也会消失啊。」
红色的布——那是直挺挺站在浴池里的年轻肌肉男,随风飘扬的丁字裤……!
啊啊,不管搬出怎样的大道理,自己都还是孩子啊——白心里这么想。
有如独立生物般抖动的肌肉——那是难以名状的奇怪景象。
如果说,观看不断侵蚀精神的R18恶心画面是十八岁的权利——以及义务的话。
「……白维持十一岁(小孩)的精神……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话后,白便当场昏倒了。
■■■
「看到我全盛期的肉体美而昏倒……罪过啊,又有人爱上我了吗?」
想起年轻时的辛劳——打从心底厌烦的『太过受欢迎时期』,伊野浸泡在浴池之内。
「……我说老头,你可以回答我心里刚刚忽然涌现的疑问吗?」
空极力不直视浴池中的肉块,用低沉——但是缩回三.六岁的声音问道。
「全裸站到众人面前,不算侵害权利——违反『十条盟约』吗?」
——嗯?伊野视线往下移。
随之露出灿烂的笑容回答:
「没有人会害怕那样的小东西,你就顺从欲望而活如何?」
「我是在问你,让人看『颤动的肌肉』这种冲击影像,难道不算暴力吗!你还是一样听不懂反讽啊——还有别说我是小东西,这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哦!!」
空强力主张是因为骰子减少,所以才会造成许多地方缩短。
只见宛如横跨浴池一般,有一个简易制作的——屏风。
穿过屏风下方握著的白的手,可以感觉到微微的颤抖。
妹妹正是因为那样的暴力,内心受到创伤——
「…………肌肉好可怕……呜呜呜肉……袭击过来了……」
对于自己刚才的分级诈欺,面对这样的处罚实在太重,白不断自言自语地重复著。
同样从屏风的另一侧——有另一道声音传来。
「……把我从熟睡中打醒,教我『帮白洗头发』——这样就不是暴力吗?」
「那也没办法吧……因为白一直在生吉普莉尔的气呀……」
就像这样,语气有如流水一般平缓,被吉普莉尔带来的史蒂芙想睡地抱怨道。
屏风的另一头,空虽然看不见,不过——
从白那里收下六粒骰子的史蒂芙,正以十二·六岁的模样帮白洗发。
从咕噜咕噜的水声听来,吉普莉尔是被白踩在热水底下吧。
「……亏你们能那样轻易地把骰子交给别人呢——那可是『生命』哦!」
——突来一句。
伊野带著怀疑、困惑……蕴含无数意涵地问道。
感觉到屏风后的视线也往这里集中,空叹息著说道:
「这不会有问题呀……只要不是归零,一和十都相同,而且——」
他轻松地挥挥手,用下颚往史蒂芙的方向一比。
「因为彼此都有困难呀,我们会因为亳无生活能力,而无法存活下来吧。」
————沉默。
对于来自各人的感慨、各种意图的沉默,空却是厌烦似地,挥了挥手。
他像是掩饰难为情般改变话题。
「话说,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特别是老头——大叔?总之就是你啦。」
就结果而言,两人的出现让空得救了,不过空询问他们的意图——
「我当然是来杀空先生的。」
「喂,喂!!至少说得含蓄一点吧!不然我可是会哭的哦!!」
即使盟约禁止暴力——好比说,以全盛时期阿诺的身体,对,若是被某机器人说『我要终结你』,不害怕才是谎言吧。
「不过,我改变心意了,决定留到最后再杀。」
……哦哦……也就是说『我会最后才杀你』啊。
接下来要说的话当然是——『那是骗你的』。
——不行,要被杀了——!!
「……空先生,对于东部联合的历史,你瞭解到什么程度?」
——忽然。
正绞尽脑汁思考要如何逃走的空,听到伊野唐突的问题,切换了思考方向。
……照这个发展,视我的回答而定,或许可以回避死旗吧。
「虽然你说历史……但东部联合几乎把所有的历史都隐藏起来了吧……」
空战战兢兢地斟酌字句后回答道。
没错,就和游戏内容一样上果部联合对外也隐藏了国家的详细历史。
——大概是与『电子游戏开发的过程』有关吧。不管怎样——
「所以就只有书上看到的知识而已。部族抗争持续了六千年以上的群岛——」
——『大战』终结后,由于身体的特徵不同——
简单说,就是以狗耳还是猫耳分裂成『派阀』,同族之间持续进行斗争。
空心想上页在是可悲可叹,又难以饶恕。为什么那么想分出优劣呢?
过去某位伟人说过——『※天不在兽耳之上造兽耳』——!(译注:这句话是在恶搞日本思想家福泽谕吉说过的『天不在人之上造人』。)
不管是狗耳、猫耳还是兔耳——只要平等地……从心所欲去爱就好了嘛!
然后用爱包容世界……那样的至宝竟然相争,实在是不可饶恕至极。
话虽如此——在此就不说是哪里了。
——好像也有因为色盘(肤色)的误差就互相残杀的世界。
这么一想,空他们也没有立场说别人,反丽是——
「花半个世纪就平定那样的纷争,甚至还得到对其他种族必胜的方法,成为世界第三大国东部联合。」
对于那样以惊人一词也不足以形容的伟业,再多的感叹或赞美都不够。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也有其他的知性生命体——十六种族。
只是将其中一个种族整合团结起来,难道是容易的事吗?
——平定持续六千年以上,充满歧视与偏见,陷入因果泥淖的纷争容易吗?
「如果我们原本的世界有像巫女那样的人——或许有些战争就能避免了。」
「……真令人意外啊。」
「意外什么?」
「——如果是『以神灵种的力量达成伟业』你就能认同……你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对于伊野那句话,空才是打从心底感到意外——
「啊哈哈哈!什么嘛,老爷爷!原来你也说得出好笑的玩笑嘛!」
空拍打池水,放声大笑,他眺望头上——那壮阔的游戏盘。
「以半世纪的时间平定区域纷争?那种伟业——如果向区区的神明祈祷就能办到——那如今我们原本的世界,战争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啦!」
——原来如此,神灵种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这个光景(游戏)就胜过一切雄辩。
仿造大地,扭曲天理,在无尽的天空中创造螺旋大地——
能够办到这种事的力量,若以物理学的方式计算,会是怎样的数字呢?
虽然完全无法想像,不过应该是趋近于『无限』——可说是『神』才能办到。
那是让人难以想像,能够重新改写世界,制伏万物之理的力量,但是……
——那种力量全都是白费。
在这个世界,无论拥有多大的力量,都无法侵害权利。
更何况——不管是哪个世界,要结束战争倒也罢了,要平定纷争的方法只有一个。
「如果说能够达成那种『交涉』的『神玩家』,背后有神灵种帮忙的话,那么首先我会这么想——」
空用像是看著打从心底尊敬之人的眼神,告诉伊野。
「——巫女小姐是在利用神灵种,而且当然是在游戏上胜出。」
根据盟约,无法侵害权利是——彼此皆同。
不管是巫女要利用神灵种,还是神灵种要利用巫女,都必须取得对方同意,进行游戏,再『取得胜利』——之后才有可能办到。
…………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巫女大人。」
漫长的沉默之后,或许是得到什么想法了吧——伊野随著视线垂下肩膀,露出苦笑。
「……看来我洗得太久了一点……差不多也该告辞了。」
「那真是谢天谢地,你那副肌肉的压迫感,让我难得泡个温泉都无法放松。」
空眺望伊野从浴池上岸离去的身影。
看来似乎是成功回避死旗了,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
「话说最后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伊野突然回头说的这句话,让空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不过伊野似乎毫无所知——但那是不可能的吧——伊野问道,不——
「保持记忆的『背叛者』——空先生,是你吧?」
——他如此断定。
在屏风的另一头,听得见史蒂芙抽了一口气的声音。
如果伊野之言正确,那么就可以解释,空为何能用『断定』语气说明这个游戏。
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空苦笑回应。
「哦哦~?你有什么根据说我是『背叛者』?」
「需要根据吗?」
但是伊野表示『不需要那种东西』,他眼神转为锐利,继续说道:
「如果统驭了全十六种族的唯一神(特图)说『有一人是背叛者』——那毫无疑问就是你了。」
「哈哈!很好,真是直接了当!很好的推理!」
——『你这家伙(空)的存在就是根据』。听到伊野这么说,空拍手笑了。
没错,这个游戏是全员经过同意才开始的。
——如果完全相信规则所写的话,那么代表那个所谓的『背叛者』——
在全员确认过规则的情况下,为了让自己一人能够免于消除记忆——
成功骗过全员——取得了全员的同意。
能够办到那么困难的事的人只有空,这是伊野赠与空的『赞美』,不过——
「我先说了吧,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在这种情况我第一个就会怀疑特图。」
空接著说道:
「更进一步说,既然都做到那种『不可能』的事了,我不会才设那种小家子气的陷阱。」
——不管是伊野,还是屏风之后的史蒂芙,就连吉普莉尔都疑惑地抽了一口气。
记忆的保持……也就是『知道真正的胜利条件』。
但空竟然说那是『小家子气的陷阱』.对于现场想询问空真意的气氛,空则是——苦笑。
——『两次的规则说明』。
其中一定有『虚假』吧,不过……
从第一次到第二次之间——并没有添加重大的虚假。
听到要消除记忆,每个人最先考虑的危险一定是那个。
——明明是到达终点者胜的规则,却谎称『到达终点者输』。
由于是得到『全员同意』,所以大幅度伪造规则……这种可能应该在事前就封堵了才是。
在这样的条件下,能够作假的是什么——?不,在那之前——!!
「在动那种手脚之前,应该先设法解决『粮食』与『移动』的问题吧!!特别是,要不是得到『脚力』(哈雷),别说是到达终点了,就连是否能活著到达五十二格(下一站)后我都很怀疑喔!?」
「——啊~……超有说服力的呢……」
那种惨痛的回忆,只有越过同一条死线的人才能产生共鸣,嫌疑澄清的空点头肯定。
——没错,那种程度的陷阱——离『必胜』还差得很远。
而且『 』的做法,无论何时都只有一个,那就是——
「既然要设陷阱,就要设——致命性的陷阱。」
没错,那正是——
「无论情势怎么变化都会是我们胜利的陷阱。」
空将手肘撑在浴池边的岩石上,托著自己的脸颊,正面注视伊野的双眼。
然后狂妄但却友好地告诉他:
「我的话就会那么做……谁都会那样做——对吧?」
——当然。
你也那样做了吧?——空的眼中这么说。
「…………原来如此,你说得没错……」
伊野低下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不过空从背后叫住他。
「——话说我也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那个、那个有我的手臂粗的家伙,那个是平时?还是战时?」
空战战兢兢地问道,伊野则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只是笑著说道:
「哈哈哈,我和空先生不同,我有为别人著想的心——无谓地伤害他人并不是我的兴趣,所以我拒绝回答,我就只这么回答你吧。」
「你那样就已经回答了!已经回答了吧!?」
背影已高声大笑著离去,空依旧朝著他大吼。
「主人,我认为您不需要理会狗的胡言乱语。」
大概是终于得到白的原谅了,吉普莉尔从屏风后探出头来说道。
「在主人们的世界不是也有这么一句话——『过犹不及』——无谓地大对女牲而言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哦△」
屏风之后传来女性成员们一齐点头同意的气息,但——
「……我感受到未曾有过的疏离感,该不会——」
该不会——其实没有经验的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是令空无法振作的现实。面对空求助一般的眼神,吉普莉尔则回答:
「请放心,主人,我是新品,小多的知识也只是听来的而已——」
「——嗄!?不、不是——这不是教我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了吗!!有、有空的手臂程度,跟有没有经验无关,一般而言那会死掉吧!!」
「……怎样都无所谓……老头……一切都很恶心……好可怕……抖抖。」
——听到她们的回答,空刺眼似地眯起眼睛。
太好了——我不是一个人啊…,
「再加上骰子减少前——主人原本的尺寸也没什么好忧心的。」
「真、真的吗……?我、我没问题吗?」
不是骰子两个——现在三·六岁的空,而是空本来的尺寸。
为何吉普莉尔会知道,在此先姑且不论,有会走路的图书馆——更正,有会飞天引起天地异变的图书馆挂保证,那空就可以多少有些自信了——
「是,就我的记忆是温柔的尺寸——如果对象是小孩的话,反而可说是理想的尺寸※」
「……吉普莉尔……我原谅你了……你说了今年,最好的一句话……」
「我不玩这个游戏了,我要中途退出,从创建角色重新开始——」
——是啊,把人生砍掉重来吧——空泪流不止。
「啊啊,主人请不要冲动!只要我重新构筑身体,变成小孩就可以了!!」
「……吉普莉尔,原谅收回……你给我沉到浴池里……细数你的罪孽吧……!」
白的『命令』一下,立刻传来响亮的落水声。
吉普莉尔从屏风上有如炮弹般坠落浴池——
——咕噜噜噜噜噜噜!
『啊哈~※主人要用脚踢我上具令人兴奋!』
「……吉普莉尔,你要往哪里去啊……」
只见气泡激烈地冒出——她还特地使用了魔法吧。
听到吉普莉尔直接对空脑中煞有其事地进行报告,空疲累地叹了一口气。
——在与互相背叛、欺骗、夺取性命的游戏不甚相衬的和乐嬉闹声中——
「哈~重新活过来了……森精种的温泉有魔法效果,对美容和消除疲劳很有助益。」
只有史蒂芙或许是决定放弃思考了。
她像是逃避现实般,只是不断自言自语地称赞温泉——
■■■
——空忽然醒来,向四周张望。
他搔了搔头,自己似乎比想像的还要疲倦。
洗完澡后,将骰子重新分配给史蒂芙与白——然后就没有记忆了。
身为人类,面临接连不断的极限状况,疲劳到记忆空白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过造成疲劳最大的原因,将自己逼到绝境的人——也是白——
「……呜呜……肌肉……别过来……哥,救我……」
有如理所当然般——不,她当然是在空的怀中。
看来就算是在梦中,她也在和尚未痊愈的创伤交战。
……太悲惨了,这种暴力能被容许吗?
空抚摸白的头,思考是否该向特图抗议,教他做好自己的工作——
「哎呀!主人对不起,吵醒您了吗?」
————唔嗯。
「看这情况,洗完澡后,我虽然抱著睡著的自来到寝室,却也体力不支倒在床上,听到白为了蠢动的肌肉痛苦呻吟的呓语而醒来——大概就是这样吧?」
「感谢您为我说明,主人。」
「不,问题是你啊,老头我是知道——但吉普莉尔在这里做什么?」
精灵的灯光,模糊照亮她胸前两粒骰子的光辉。
吉普莉尔也理所当然一般,坐在椅子上,在书本上写字。
伊野似乎是来向空『提问』的,那么吉普莉尔呢——?
「不……因为主人没有盖毯子就睡了,要是感冒就大事不好了。」
听到空这么问,吉普莉尔露出温和的笑容回答。
「所以我趁著两位睡著,光著身子一起睡,帮主人取暖——」
「可恶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有闲情逸致睡觉——!?」
白睡著了,再加上只要在黑暗中——
那样就可以合法地享受许多感触的说——!
为什么我在这种重要时刻——空一个人抱著头,惭愧地发出颤抖——
「……我是来探望主人们……只是这样而已。」
只有微弱的灯光照亮著——名符其实带著阴影的笑容。
对于平静地这么说的吉普莉尔,空感到奇怪而向她望去,但是对于空的视线——
吉普莉尔没有停下写书的笔——那大概是日记吧——只是如往常一样,毫无脉络地突然提出问题。
「对于『转生』……主人有怎样的看法?」
「……?问我有什么看法,原来这个世界有轮回转生啊……真的是什么都有呢。」
——投胎转世,轮回转生。
原本的世界也有许多人相信,但是并没有得到证实。
那种异世界的常识,就算被问到看法,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啊,不,这个世界并没有。」
——没有吗?空扫兴地半睁著眼看她。
但是吉普莉尔仍不停笔,淡淡地说道:
「……失去『容器』的『灵魂』会融入精灵回廊,意义也随之消失。」
淡淡地叙述著这个世界的——『死亡』。
「……就像『水』无法留在毁坏的『杯子』里,失去杯子的水会渗入大地,融入大气之中,然后回归星球……这个世界没有轮回转生,不过——」
吉普莉尔停下笔,神情凝重地面向空,继续说道。
——尽管那是无限趋近于零的可能性。
——尽管那是猴子无限地持续打字就会写小说的谬论。
「再度出生拥有『完全相同灵魂』的人——理论上是有可能的。」
——不知何时,被断定为常识的『灵魂』实际存在。
那时候空只有『像是DNA那样的东西』如此暧昧的理解——
「……简单说就是那样吧,偶然生出拥有相同DNA的人是有可能的,是这个意思吗?」
含有超越DNA以上情报的灵魂,如果以完全相同的状态产生,原来如此,在某种意义上,或许也可以说是转生。
「……主人,这只是假设——假设『白小姐是某人的转生』的话,您怎么想——」
「不怎么想,那跟我无关,我也没有兴趣。」
吉普莉尔凝重地询问——但是空毫不犹豫地回答。
「白只是白,不是过去的谁,就算是未来的谁,那也不是白。」
就算退一亿步,那样的转生(复制)发生了。
那也只是生得和白一样的『不认识的某人』。
「……那么更假设一个状况……假如白小姐出了什么事——」
……那是难以想像的假定。
你想让我哭就直说吧,空在内心这么抱怨。
「完全相同灵魂的『转生体』(复制)来依靠主人,您会怎么想?」
——她恐怕会疑惑,到底哪些部分是自己,又要如何区别哪些部分是他人呢?
对于那种哲学性的问题——空并没有那么高尚的头脑。
「哈哈哈,那样的前提就不成立了。」
「……为什么呢?」
「『因为是不同人』!不管我怎么想——首先人家就不会依靠我,也不会跟我亲近!」
——愿意亲近自己,与自己一同前行的白——又是如何呢?
那样的存在比起完全相同DNA自然发生的机率——还要低上许多吧?
这么说完之后,空的眼角泛出泪光——但或许这并不是能够接受的回答吧。
吉普莉尔默默低下头——就在这时候,白缓缓起身。
「……哥……不是那样……」
「——妹妹啊,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光著身子一起睡』……这样的词……出现的瞬间……」
被浮现在昏暗中的红色眼眸气势震慑,空退了开来。
白代替空面向吉普莉尔,小声地——如平常一般轻声细语地说道:
「………不知道……吉普莉尔想问什么……」
这个空也不知道,不,就连吉普莉尔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不过白——自觉不懂人心细微的变化——正因为如此。
白明确地告诉吉普莉尔,不管她追求的答案是什么——那都不关白的事。
「……转生什么的……白不认同……」
她轻声细语地说,去他的机率和假定——但是又以不认同反驳的语气说:
「……白『转生』(复制)的话……还会再回哥的身边。」
————
「……无论转生几次……不管几次都会找出哥……去哥的身边。」
红色的眼眸看著这里这么说道,空不禁自问。
「……哥也……一定无法拒绝……」
这头白发,这淡淡的声音,用这对红色眼眸仰望著自己的模样。
——是别人,不是白的话——自己能够推开她吗?
「……但是用白的模样……白的声音……白的装扮……」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白就像小孩子使小性子,闹别扭一般。
「……不是白的别人……被哥抚摸著,露出幸福的……笑容……」
——她用湿润的双眼断言。
「……………………那种事……白绝对不认同……」
在沉默之中,空露出苦笑,原来如此,事情很单纯。
只要反过来思考就好了——有著自己的模样,却不是自己的人在抚摸白。
那对空和白而言——别人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重点只在于——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这次是能够接受的答案吧。
吉普莉尔低下头,再次将写的书阖起,站了起来——
「打扰到两位休息了,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两位慢慢休息。」
「……话说结果你还是没有回答,你是来做什么的。」
吉普莉尔开心地抚摸著胸前的两粒骰子离去,空半睁著眼从背后问道,但——
「我是来探望主人们的……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吉普莉尔只是开玩笑地笑著说「不过收获比我想的要来得多」。
「最后……各有一件事要向主人们『报告』和『确认』。」
首先,从报告开始,吉普莉尔带著有些复杂的笑容说:
「来这里是来对了——我度过一段无比幸福的时光。」
接著是确认,她脸上维持著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是毅然决然地问道——
「……这场游戏——我可以获胜吗?」
这场游戏是玩家间互相背叛、彼此欺骗的游戏。
无论背后各自打著怎样的算盘,却只有一点不会动摇。
——『能获胜者』只有一人。
空说过为了让自己能够赢——每个人都会设下那样的陷阱。
那吉普莉尔自己应该也——得到主人们的许可,然后那么做了,而面对她确认的眼神——
「当然可以,不过同样地——我们也不会让你赢就是了。」
「……吉普莉尔,真的会……处罚你哦……」
对于语带挑战地回答的两人,吉普莉尔深深一鞠躬——
「……很对不起,只有这次我要获胜,无论使用任何手段。」
吉普莉尔这么说完后,转身拍打著翅膀,从窗户往夜空飞翔。
和出现时同样,突然地消失了踪影,I看著她本来所站的地方,说出一句话。
「……哥,你交给吉普莉尔的……骰子呢?」
「咦?不,可是吉普莉尔刚才胸前是两粒骰子哦!她应该还给——」
——空说到一半,猛然惊觉,打住了话语。
她还骰子的记忆呢?——没有。
空与白的胸前各有九粒——如果在别间房睡觉的史蒂芙是一粒——
「~~~~吉普莉~~尔!!特地跑来做宣战布告,竟然玩这种卑鄙的小手段!?」
——对于用魔法伪装骰子数量,把整整八粒骰子『借了就逃』的人,空发出谴责的吶喊。
「……哥……超笨……超好骗……」
然而,说来理由本来就很白痴——为了逃避白而让渡给吉普莉尔。
对于白指责都是空的错的声音,就算对方是自己人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空只能抱膝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