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与小人为仇,小人自有仇雠。
果不其然被林阡道中,寒泽叶对盟军的恐慌,传递给苏降雪不安的同时也制造出了苏降雪对他的忌惮,毕竟,苏降雪也怕自己同林阡两败俱伤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对手给渔翁得利,况且,还是一个一直存在却从来称病的特殊对手,既新也旧。韬光隐晦越久,得出心机就越深,发现的时候,苏降雪必然越是重视、不除不快。
隐敛锋芒多年的寒泽叶,便就错了这一着,摒弃了一贯的韬晦战略不用,在苏林之战开始前就暴露心机,或许怪他自己等不及,或许是拜百里笙所赐,或许又因辜听桐、戴宗、向清风事败。于是这条路走了一半再也不能回头,索性就将他曾经言明要效忠的主公拦截于谷外,取代林阡成为留守林家军的新主。至于封锁盟军、阻挡林阡,寒泽叶原意是向曹范苏顾要一个合作。
但你寒泽叶不能直接向苏降雪去“要”一个合作,一向在林家军中养病足不出户的你,怎可以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以一个平等的姿态去跟苏降雪对话?你本应该躲在暗处,等到他亲自和林阡动手的那一天,假装你仍然抱病在身直到他和林阡斗累的那一刻啊。
何况这个特殊的时期,刚巧苏慕离拖着残躯、带着苏慕霖的死讯回到苏降雪身边……
而苏降雪,心里又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对林阡和寒泽叶的双重顾忌驱使下,苏降雪想到的是先放纵寒泽叶去占领林家的地盘直到林家完全失陷,与此同时悄然从寒泽叶的手上把所有成果全部蚕食过来!
趁着寒泽叶的四圣和辜听桐还在集中精力地对外向郭子建等人封锁,趁着寒泽叶自身在和许从容斗得你死我活。渔翁得利的,是他苏降雪,最终,林家的地盘,和寒家的兵马,一起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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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种想法不会表露在苏降雪的脸上、不会展现在兵马的调控里,该做的表面工夫还是得做的,封锁盟军、阻挡林阡,当然要答应你寒泽叶,否则我苏降雪如何指着你消耗林阡的体力。
属于官场的虚与委蛇,连深谋远虑的寒家四圣都没能一下子就透,尚且以为目前因为林阡在侧虎视眈眈的缘故、苏降雪是真的和寒家达到了同仇敌忾。没明白寒泽叶取代了林阡成为林家军新主的同时,也取代他成为了苏降雪的头号劲敌。
苏寒之联盟,好笑得只维持了两天,便宣告破灭,或许是寒泽叶终于识破了苏降雪的敷衍,或许是苏降雪觉得再无隐瞒想法的必要。
苏寒联盟的分崩离析,发生于林家军完全弃守阵地的第一刻,事实上,苏寒就算真的曾经同仇敌忾,也会因为分赃不匀而瓦解。
瞬间从盟友变成对立,苏降雪决心速战速决尽快将寒家覆灭,免得夜长梦多。
然则不得不说苏降雪也小觑了寒泽叶,已经与林家军损耗了长达半月的寒军,虽然的确实力无法与苏军比肩,奈何也是精锐之师,加之林家军可谓不战而败,寒军又士气正旺,一时之间并无毫无颓败之相,不可能三两日就被击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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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月底就一直在酝酿在翻涌而终于引发的苏寒之战,到九月中旬寒家依旧在负隅顽抗,死守底线拒不交出他们任何地盘。苏降雪不得已而胁迫中间势力对寒泽叶左右压制,寒泽叶初有败相,亦开始有地盘沦丧。
林家大师兄许从容的地盘,是寒泽叶最后一个占得的,也是第一个输的,从始至终都没在过他的手上。
二师兄辜听桐、三师兄郭子建、四师兄风鸣涧,由于主将全在短刀谷外作战,家族中惟余老弱病残,又岂能不失给苏降雪。
紧接着杨致诚、陈静诸多家族,也完全倾覆,原因也是主将和精锐人马完全不在谷内。
最终随着寒泽叶自身气数已尽,林家军的大地盘几乎全失,其余中小势力,对苏降雪来说根本不足挂齿。
好一个苏降雪,竟侵吞得如此神速,先借刀杀人,后趁虚而入,并还和中立势力假惺惺一起分享了这些地盘,其实是借中立家族的兵马来驻守罢了!林家军这些从来不肯服他的门户,以往就逃不开明枪暗箭,如今连根都被拔起了,如何还能跟他们的主公归来对他苏降雪摆威胁?等他们哭丧着脸要回来的时候,苏降雪要的就是他们的归顺和臣服!
外界又有谁可知,短刀谷的官兵和义军们,数十年来其实都是这样的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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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权复位?究竟是谁的权,谁的位?也许,苏降雪才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林阡,不过是一个外来的、掠夺的人。但这群官兵当年插入义军的时候,也许一样像是入侵短刀谷的异物吧。
“这一战,失败了的是林阡,成果是我苏降雪得,罪名却是由寒泽叶领。”不错,这一战,可以说成是义军内乱动荡,官军极力调和,最终,官军将义军重新调控,而无论知情者或外界,都不得不承认,林家军的四分五裂,始作俑者是妄图取代林阡的寒泽叶。
“联合所有的中间势力,将林阡全力拦挡在外。”苏降雪吩咐左右,双目炯炯,胜券在握,“寒泽叶,我答应你帮你封锁林阡,也确实没有食言。可惜你想不到,这一切,发生在你失败之后!”
“林家军老巢全都被占,在百里林里又缺水断粮,不可能撑得了多久。一旦被我们封锁,便想进都进不得。纵使能勉强挤进来,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更何况进来了作用也已经不大。试想四面八方全都是敌人,地盘又不可能瞬间全然夺回去,加之我们还要对他尽地主之谊。”苏降雪身边的顾震悠闲信步,亦胸有成竹,“林阡再如何雄才伟略,带着一群丧家之犬,面对着一个陌生的环境孤立无援,连夹缝生存都艰难,还谈得上什么夺权复位。”
“哼,夺权复位。”一旁坐着的范家首领范克新,冷笑了一声,“谁曾见过一个没有地盘的主公。”
苏慕离一直默默旁听不说话,不像从前那样为他们出谋划策。
“最可笑的是那个抗金联盟,川北之局面,与他们何干?真正是唯恐天下不乱!”另一位顾家的首领顾霆,说。
“不,与他们有干。从前还可以对外宣扬,抗金联盟是过于好战。却听说盟主已经嫁给了林阡,这联姻联得,未免太是时候。”曹家的首领曹玄,神色忧滞叹了口气。
“若短期内无法阴谋得逞,抗金联盟还是要遣散回各地。到那时林阡的气焰一下子就削弱了一半,更加不足为惧。便跟他林阡耗下去,我们占上风耗得起。”苏降雪握满了拳,恶狠狠地杀气快要溢出来,“难道在短刀谷这里,还由得着他林阡呼风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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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苏降雪几十年都在运筹,根本不是任人宰割。如今的确是他占尽优势,便等着谷外林家军军心涣散的那一刻!
这时苏慕离目光集中在不远处的一张棋盘上,清晰地见一大片黑子已经快将白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拼命地,越越是投入忽然间竟手脚痉挛,猛地摔倒在地上瞪直了双眼。
“慕离!”苏降雪大惊失色,急忙将一直沉默的苏慕离扶起,这是他苏降雪最爱的长子啊,何曾有过这般的一蹶不振。然而视线碰触到苏慕离那条断了的右腿,心中不由得一阵痛心。
“杀!杀出去!杀了他们!快!”苏慕离拼命地要去砸棋盘却无法站起,满眼泪水地回自己已生华发的父亲,“不要再等,要立即就把他们……杀了……”
别给他们可乘之机。
慕离,为父何尝不想立刻就出去,将他们全都杀了为你和你弟弟报仇。
苏降雪的眼神也集中在那张棋盘上,也见了那个形势:
也许从地域来外面是天下,里面只是小小的一个短刀谷。
但恐怕倾一个天下的实力,也未必能动我短刀谷一处格局![(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