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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少女的回忆】



  从那次纵火事件以后,不知过了几个月。

  「───这里,是哪?」

  我在空无一物的纯白房间里自言自语。

  双亲死后,以我为教祖的宗教团体解散了。举目无亲的我,被某个以照护孤儿自诩的组织带到这座设施。我觉得自己的说话声带有回音,所以这里又是某个地下室了吧。

  「我会被杀吗?」

  很难摆脱这样的念头。即便那些人嘴上说著要保护孤儿的好听话,但事实上是为了监视我这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等一连串的观察结束后,就会把我处理掉之类的。又或者,这里是别的宗教团体的设施,也可能我是被某个犯罪组织绑架监禁了。

  ───不过,事到如今我全都不在乎了。我的这种能力,连身边的亲人性命都无法拯救。不如说,正是由于我,许多人的人生才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既然如此,我会受到报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假使我,拥有某种明确的使命感,或者足够坚强……甚至是勇气过人的话,是否就能扭转那样的悲剧结果呢?这么看来,神果然是弄错了该赐予这种特殊能力的对象。

  「───有入侵者!往那边去了!」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这样焦急的呼喊声。似乎是某个把我带来这里的大人发出的。

  「───真抱歉,那孩子可不能交给你们。」

  接著,又有另一个女生的说话声,伴随脚步声一起接近这个房间。然后我所听见的就是枪响了。看来她应该就是这座设施的入侵者。这么说来,那位少女搞不好就是来夺走我性命的死神哩……不如说,我希望那样的结果发生吧,毕竟───

  「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我可以做的事了。」

  我的能力,对人们的未来……只会剥夺、破坏一切的可能性罢了。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这回何不用你的那种能力,来试著守护世界?」

  就在这时,一个跟我脑中结论完全相反的提议,藉由一个通透清亮的说话声在我耳际响起。紧接著白色的房间墙壁,就被她仅凭一发子弹破坏。登堂入室的少女,朝我伸出手这么说道。

  「米亚•惠特洛克───请你跟我携手,与世界之敌战斗吧。」

  这就是我跟学姊的邂逅。

  *

  「当初我可不知道会这么累……」

  终于完成今天的职务后,我瘫软在房间的沙发上。

  如今我觉得那天好像已经非常久远了───我被这位《名侦探》,从半软禁状态的那座神秘设施带了出来,现在则生活在英国最高的钟塔房间里。

  「到底还得写几本啊……」

  几乎是在无意识中长时间动著的右手,已经产生疑似腱鞘炎的刺痛及发热症状。

  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观测世界的危机,并统整在名为《圣典》的书籍里。据说这是历代被称为《巫女》的重要职务,且古已有之。我尽管尚未完全适应,但依然像这样努力承担。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这时,从放在我附近的手机,传出了这种难以判断是慰勉还是挑刺的台词。原来是介绍我这份工作的某人对我发出定期联络。

  「是啊,真的很累人,这都是托了学姊的福。」

  『哎呀,对学姊竟敢用这种语带讽刺的说话方式啊。』

  与我通话的对象,如此促狭地说道。虽说身为《调律者》,她的资历也只比我早半年而已,但我还是折服于她那种「我可是学姊喔」的抬头挺胸、得意洋洋姿态,于是便以学姊称之。

  『那我重新问一次,如何?习惯新生活了吗?』

  「……试著在这里住了半年,好不容易才有点成果吧。」

  我一手拿著手机,边走出露台边这么答道。

  『你果然很不满?』

  「我听起来像吗?」

  好吧,事实上,这工作的确比我想像中辛苦,有时候我会累到想把一切都拋开。

  『不过我觉得,你能接任《巫女》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时,学姊意外坦率地说出她的心声。

  『你破例将与《SPES》相关的世界危机告诉我,让我能透过推理把《圣典》所记载的片段事实拼凑起来,这么一来就能将受损程度压在最低限度,所以───』

  毫无疑问,你完成了守护世界的职务───学姊以温柔的声音对我慰勉道。即便在《圣典》里,写明了她将背负比任何人都更残酷的命运,她也毫不在乎。

  「……是吗?」

  学姊直率的这番话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但即使这样。

  「嗯,我也觉得,比起以前,现在的生活要好上十万倍。」

  对远在数千哩外的通话对象,根本没必要逞强。

  「如果是这份工作,我有信心好好运用自身的能力,为了人类而发挥己长。甚至有一天,还能拯救全世界也说不定。因此───」

  这时我用力深呼吸一口气,从距离地表上百公尺的高处远眺……被禁闭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我绝对看不到这种笼罩在夕阳下的街景。我将眼前的事物深深烙印在眼底并这么说道。

  「谢谢你,赐给我这样的风景。」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在看不到彼此脸部的情况下我果然只能趁现在说出来。于是我对手机的萤幕如此告知道。

  『你那种笑容可是犯规的,千万不要随便对男生露出来喔?』

  「……这、这个手机前镜头,要怎么关掉?」

  *

  我原本以为,这种忙碌、充实,且又和平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当我像这样过著《巫女》生活大约两年半后的某天。

  「不论说几遍我都反对喔。」

  我对那位固定的通话对象,有点发火地这么传达道。

  「故意让敌人偷走《圣典》,到此为止还算可以。可是,就算你说这是欺骗席德的大好机会,总不能让你去牺牲吧?───希耶丝塔。」

  这是那天学姊对我提议的,为了让席德这个《世界之敌》上当所设的圈套。她希望我协助她完成这项计画,最近几乎是不厌其烦地不断拜托我。自从学姊认识他以后,明明未来已经转舵并航向良好的方向才对啊。

  『我又不是以自己一定会牺牲为前提,这顶多只算买个保险,充当最终的手段罢了。』

  学姊噗嗤露出笑容,同时否定我的质疑。

  「……你真的没打算去死吧?」

  『我是侦探。以米亚观测到的未来为基础,我只是预先做好各项准备罢了。』

  她语气温柔,彷佛在晓谕我般说道。

  「可是这项作战计画,你有对他说吗?」

  『他?他是指谁?』

  ……这位名侦探,你是认真的吗?

  「呃,你不是经常提到吗,就是那个跟你一块旅行的男生。」

  『啊啊,原来是助手啊。是说,我真的有经常对米亚提起他吗?』

  「嗯,而且每次打电话,你都会转述今天跟助手聊了什么,去了哪里,还有一起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甚至连我没问的部分你都滔滔不绝说出来。」

  我每次都怀疑,自己究竟在听什么样的报告啊,难道学姊本人毫无半点自觉……

  『……原来是这样啊。』

  学姊的音量突然变小了,我觉得这样的她有点可爱,真是败给她了。

  『嗯好吧,可是这事跟助手无关唷。』

  她先轻轻咳了几声,但还是决定不把这项作战计画告诉他。

  「既然与他无关,那跟他说也无妨吧?」

  『…………』

  她没有回答我。不过就算她本人没说话,意思也相当明白了。倘若老实对他说,他一定会设法阻止。自己的这个决定旁人铁定无法接受,关于这点学姊比谁都更清楚。

  『但我是《名侦探》啊。』

  唯独这点她是丝毫不肯退让的,也不能退让。身为《调律者》,只要与《世界之敌》战斗的DNA还烙印在体内,即便我如何说服,她肯定都不会改变初衷。而我自己───老实说,打从她一开始找我商量这个计画,我就看出这一点了。

  「那,答应我。」

  于是我这么告知学姊。

  「一定要撑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

  我的声音恐怕在颤抖吧。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绝对不希望学姊死。然而───不论如何,我都无法对她身为《调律者》的觉悟置之不理。因此,就算这个计画还是要执行,但至少我希望她不要随便放弃生命,支撑到最后一刻。我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任性的心愿上。

  『───嗯,就这么说定了。』

  这时学姊一派轻松,但又坚定有力地对我点头。

  『你不知道吗?其实我还满喜欢那种完美无缺的Happy end,意外吧?』

  好,我把这件事记在心底。

  说完她彷佛很愉悦地露出微笑。

  *

  「你骗人。」

  从那以后,又过了半年。

  我趴在沙发上,对如今已故的那位恩人少女忿忿地埋怨道。

  「不是说你喜欢Happy end的吗?」

  定期联络不会再打来了。尽管明知这点,我还是经常在不知不觉中紧抓著手机不放。

  「米亚大人,时间到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同时我的随从───奥莉薇亚也对我如此出声道。

  「……我知道了啦。刚才我只是看一下现在几点而已。」

  没错,即便亲近的人死去了,或是明天地球就要毁灭,我都非得继续完成这项任务不可。给我这份工作的她,一定也是这么期盼的。我藉由奥莉薇亚的协助换上正式装束,并在心中这么自问自答道。

  我只需要,观测已经注定的未来,并默默记载在《圣典》上。我的日常生活仅止于此,做好应尽的义务就算了事。

  「那么要开始了。」

  更衣完毕,我为了完成工作走向钟塔的栏杆。

  在夕阳的沐浴下,我首先要闭上眼消除杂念。

  没错,杂念───就是那些不可能发生的未来。

  我的确是失败了,无法拯救宝贵的恩人,也无法改变未来。不过,允许能突破这种禁忌的人物,假使这世上真有一位的话,那就是───

  「《特异点》。」

  如果是能将整个世界卷入麻烦的他,或许真能改变未来的发展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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