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最后一天。
往年的话,周这一天不会出门,而是在家休息。有真昼在的话,周更会选择在家里悠哉地度过。但是,今天却与往年不同。
周将仪容整理到与他人见面也不至于失礼的地步,前往约定的地点。
(……希望不会花太多时间。)
周这么想并不是因为与不认识的人交谈会紧张。而是因为时间拖得愈久,真昼就会愈不安。
当初周说要去见那个人的时候,真昼表面上看来虽然很平静,但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很明显地,她很担心,不知道父亲会怎么说她、周会作何感想。
周不放心让真昼长时间在这样的状态下独处,希望能够尽快厘清对方的意图。
周怀著有些沉重的心情,前往约定碰面的地点。在一间离周的住处不远的咖啡厅门口附近,周发现了他要找的人的身影,立即挺直腰背。
周的眼前站著一个男人,亚麻色的头发与焦糖色的眼珠,都是周平时熟悉的颜色。男人的皮肤白皙,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人。
周只跟这个人错身而过、交谈过一次。虽然没有对彼此报上名字,不过周从真昼的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椎名朝阳先生。」
周这么呼唤,于是那个人——椎名朝阳将眼光转向周,脸上浮现一抹浅笑。
「初次见面……不,其实不是。不过,像这样在认知彼此身分的状态下交谈,还是第一次吧。」
「……是,您说的没错。事情我都听真昼说过了。」
听周直呼真昼的名字,朝阳的态度却不见动摇。看来他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掌握。
听周这么说,朝阳的脸上浮现近似苦笑的微笑。
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性格相当温和,但也不至于懦弱。乍看之下实在不像是会放弃养育女儿的糟糕人物。但是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只是周当下见面所得的印象而已。
「那就好说了。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您不就是为此约我出来的吗?」
「没错。真的很感激你答应如此临时的邀约。虽然提出请求的是我,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答应。」
「因为我很想知道,您特地找我出来的理由……比起我,您应该要见真昼才对。我是这么想的。」
既然还不明白对方的目的,就应该要先以友好的态度相待才对。但是,周实在是忍耐不住,说出了一句带刺的话。
朝阳正确地理解了周的意思,有些困扰地垂下眉尾。
「你这么说是没错,不过……那孩子应该不想见我吧。」
朝阳这么说道,脸上浮现苦笑。神情看起来似乎有点后悔。
真昼的遭遇让周义愤填膺,无法原谅她的父母。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血没泪的坏人。如果真的是的话,也不会像这样不声不响地试图接触女儿。
也因为这样,周更疑惑了。
为什么不直接跟真昼见面,而是找上与她关系亲密的周,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接触?
他究竟在想什么?想要什么?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朝阳似乎是察觉了周的眼光带有试探的味道,他搔了搔脸颊,有些困扰地微笑起来。
「你应该也有很多话想问我吧?站在这里不适合久聊,我们进去那间咖啡厅吧。」
再怎么样也不能站在咖啡厅的附近聊起来,于是周点头答应朝阳的提议,进了咖啡厅。
「尽管点你喜欢的。毕竟我占用了你宝贵的暑假最后一天。」
这间咖啡厅周偶尔也会来。虽然采预约制,但是有包厢。朝阳似乎事前有预约,两人一进去就被带位到包厢。
两人面对著彼此坐下之后,朝阳温和的容貌浮现的笑容,拿菜单给周。
「那今天就让您招待了。」周先这么说道,然后点了菜单上的每日蛋糕咖啡套餐。朝阳也向店员点了相同的餐点。
然后,在餐点上桌之前,朝阳只是一直维持著和气的表情,没有开口。
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让店员听到他要谈的事。虽然周明白,但是跟一个年纪与自己的父亲差不多的男性面对面沉默地坐著,让周觉得非常尴尬。
为了排解尴尬,周在脑中整理今天想问的问题。这个程序在脑中重复了三次之后,刚才点的餐点终于上桌了。
「那么,请问您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呢?」
确认店员离去之后,周主动开口问道。
这样开门见山,说不定有些不礼貌;不过朝阳看起来完全不介意,微微地笑了一下。
「嗯,因为你似乎正在跟我女儿交往,我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应该这么说吧。」
「……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
「你对我有戒心吧。」
「难道您认为我不会吗?」
「你说的对,没有戒心才奇怪。」
朝阳点头表示理解。周的嘴唇用力地闭紧,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朝阳跟真昼的母亲一样,是个对女儿很冷酷的人,周也能表现出强势的态度,无论怎样都有办法应对。
实际上朝阳却不一样,从气氛来看他似乎是关心著女儿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放弃育儿的人。至少光是这样交谈下来,会觉得他是个善良的父亲。
因此更会让人忍不住想——实际上他就是舍弃了真昼,到底是为什么?
说不定他只是假装出友好的态度,一旦得到了与真昼接触机会,就会马上露出真面目。不过,周的直觉认为应该不是这样。
「我也有话想要问您。请问您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想接触真昼呢?」
周知道「事到如今」这个词带有讽刺的味道。但是想到真昼所受到的委屈与伤害,周忍不住要用这种方式说话。
好几年来,她的心一直深深地被刺著,一直为此痛苦。
直到最近,她心上的刺好不容易才开始脱落,伤口逐渐愈合。可不能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而再度受到伤害。
周已有决心要跟真昼在一起,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为了与真昼互相扶持、共度人生,若可以避免的话,周一定不想让她受伤;如果有威胁找上门来,周也不惜挺身反抗。
「……看来你真的很珍惜那孩子呢。」
尽管周表现出敌意,朝阳却没有同样地以敌意相待,眼神透露出佩服与些微的喜悦。
「我并不是来带她走的。也不是像你所担心的那样,我不会做出任何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威胁的事。」
「……真的吗?」
「当然……至少我无权干扰那孩子现在的生活,也不想那么做。」
「既然这样,那就更让我不明白了。为什么您想接触她?」
「……你这么问我,我也很难解释。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但明明是您先拋弃她的?」
这不是外人该说的话,周自己也知道。
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原谅真昼的父母对她造成的伤害。
因为他们,真昼不断地受伤,为了隐藏伤口,必须一直扮演讨人喜爱而完美的少女。一心想要被爱的她,也曾经伸手索求过爱。
但是,他们却不曾回应过她的索求。这样的人,为什么事到如今又开始关心真昼了?
如果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周宁愿阻止他。即使会被指责这只是周个人的义愤,他也要排除所有对真昼不好的要素,不再让她心痛、哭泣。
周难得对他人展现明显的敌意。对于他的态度,朝阳并没有生气,只是保持平静的神情,承受著周的眼光。
「你说得很明白。」
即使面对明确的怒意,朝阳却只以风平浪静的眼神回应。对于周正激动的心情来说,无疑是火上加油。
之所以没有爆发出来,是因为周在桌面下握紧拳头,强忍著冲动。
「你说的没错。事到如今我没资格对那孩子摆出为人父母的架子。那孩子应该也没把我当成父亲。对她来说,我顶多只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吧。」
「……您有如此自知之明,表示您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吧?」
「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不能永远逃避下去……我与小夜没为那孩子尽过任何身为父母的责任。我们这样的行为在社会上被称为忽视育儿,受责备是应该的。」
朝阳保持和气的态度,客观而冷静地回顾自己与妻子的行为。周咬紧嘴唇。
(为什么没有更早察觉?)
为什么没有更早反省自己的行为?
那样的话,真昼就不至于受到那么多的伤害,即使得不到母爱,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可以得到父爱。那样的话,说不定真昼就能得到幸福欢笑的未来了。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懂得悔改?周满心愤怒,不知该如何宣泄。
或许周没有资格生气,或许他的愤怒并不合理。
即使如此,周仍然不得不去想——为什么没有更早向她伸出手?
假如现在是在户外的话,周可能已经吼叫起来,伸手抓住了朝阳的领子。周仍把持著理性,知道不能在店内引起骚动,否则真昼的事可能会传出去。为了避免万一,他强忍著冲动。
如果朝阳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而选择在这里交谈,那他真是太精明了。
「『要是嫌麻烦的话,就别把我生下来啊』……您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是真昼亲口说的。你们对她的折磨,让她甚至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的对。」
周拚命地忍著不让声音颤抖,以平淡的语调心疼地这么说道。于是朝阳的眼光转向他,眼神看起来像是大彻大悟、接纳了一切。
他的反应让周更加地恼火。
「与其把真昼放著不管,现在才来后悔,不如一开始就别那样对待她。这样真昼也不至于受到那么多的伤害。」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当然,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身为父母最不应该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现在还要……还想来见真昼?如果真昼与你见面会受到伤害,那我不想让你见她。即使知道这不是外人该说的话,但如果真昼会受苦,那我不能让您见她。」
一般来说,阻止亲子见面是不应该的。但是真昼不想跟自己的父母见面,周才会忍不住用这么强烈的语气说话。
即使眼前的人会反过来指责自己,周也不打算让步。
被周犀利的眼光瞪著,朝阳只是默默地承受,脸上浮现歉疚的苦笑。
「为何想见那孩子,是吗……到底是为什么呢?」
「您是想打发这个问题吗?」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真的很难用言词描述……真要说的话,是想趁现在见见她吧。」
「您的意思是将来会无法见面,或是不再来见她吗?」
「没错。」
听朝阳如此肯定,周感觉口中一片苦涩。
「……真是太自私了。」
「没错,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打算改变,也不认为改得了。但是,我不打算让那孩子变得更不幸。因此,或许她继续讨厌我会比较好。」
「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朝阳的眼光有如看透一切,周察觉他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决定不再追究。
「你还有问题要问我吗?」
「……不,我没有话要问了。」
「这样啊……那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
「那孩子……现在幸福吗?」
不知道朝阳要问什么,周满心警戒。没想到他只是保持一样平静的表情,这么问道。
他的口气与眼神,完全就像个期盼女儿幸福的父亲。周握紧拳头,然后缓缓地吐气。
「……这恐怕只有她本人才能回答,但我打算让她幸福。我有信心让她幸福,也一定会真的办到。」
那是周的愿望,也是周的自负,表明了他的决心。
周绝对不会放手,要跟那个温柔、善良、细腻、比谁都还要渴望爱的少女永远在一起。
周希望她永远欢笑,想亲手让她幸福。下定决心要让她幸福。无论谁说什么,他都不打算改变如此决心。
周的音量并不大,口气却坚决而果断。于是,对面的一双焦糖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眯起。那神情所展现的情绪,无疑是安心。
「这样啊。能听到你这么说,真的是太好了。」
朝阳脸上温和的笑容,让周想起真昼的面容。
「……虽然我没资格说这种话,不过,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不用您拜托,我一定会让她幸福。」
「这样啊……谢谢你。」
周知道自己的口气与态度很失礼,是不应该的。但是朝阳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让周的心里感觉一股说不上来的沉闷,难以释怀。「我没什么好让您道谢的。」他只能这么回应,口气稍微温和了一些。
与朝阳分别,回到家之后,发现真昼跟平常一样地坐在沙发上,表情很平静。
平常她在周家里的时候,周一回来她就会来玄关迎接,但她今天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吧。
与其说是已经平静下来,比较像是勉强自己保持平静。她的气氛静谧,却让人感觉不太对劲。即使看到周,也一样板著脸,眼光转向他。
「我跟他谈过了。」
「这样啊。」
口气虽然冰冷,但并不是因为针对周,而是因为她正在努力保持冷静。
对于这样的真昼,周也尽量保持和气的眼神,静静地在真昼身边坐下。
周一来到身旁,真昼便马上靠过去,将身体依偎在他的身上。气氛不像平常那样甜蜜,比较像是依赖、恳求。
(……她一定很不安吧。)
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但是长年以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如今找上门来,而且接触了自己的男朋友。
虽然她并不认为父亲的人品不好,但还是难免会担心吧。
「真昼。你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喔……他比想像中的还要文静。」
「这样啊……」
「……我是不是该告诉你谈话的内容?」
「都可以。如果你认为说出来比较好,就告诉我吧。」
真昼嘴巴上虽然这么说,看起来却有一点不太敢听的样子,手彷佛随时都要发抖起来。于是,周握起了她的手。
周认为他应该要告诉真昼。
不见自己的女儿,只见她的男朋友,这样的父亲到底在想什么?周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即使如此,那个人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女儿不幸。周认为至少要让真昼知道这件事。
「朝阳先生不打算对你采取什么行动,这是可以确定的。他说他不会破坏你现在的生活。」
「……那就好。」
「至于他想见你的理由,他并没有全部告诉我。据他所说,以后可能会无法来见你,或者是不来见你。他想在那之前见你一面……似乎是这样。」
「之前也从没来见过我,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真昼如此喃喃。
但她的口气与其说是轻蔑,不如说是难受。
「……这是从我的角度看到的感想,我认为目前的朝阳先生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你……他看起来似乎很希望你幸福。」
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到了现在才转念希望女儿幸福?与其要后悔,不如一开始就别放弃育儿。这样的话,真昼也不用受孤独煎熬了。
周虽然一副很难以启齿的样子,但他还是努力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真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一点概念都没有。」
真昼这么说道,音量虽小,却响亮而清楚。
「以为只要给钱就算是尽了养育的义务,实际上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这就是我对我父母的印象。」
真昼轻描淡写地吐露心声。她的表情比平时还要僵硬,而且死气沉沉。
「那两个人总是不肯看我。无论我再怎么当个好孩子,他们就是不肯看我。即使我向他们伸出手,他们也不肯握住我的手……因此,我不再伸出手了。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我不再对他们有任何期待,这也是当然的。」
父母对真昼一直不屑一顾,因此她对父母不再抱有任何期待。这一点,周之前就看得出来。
他不认为真昼的判断是错的。当时真昼年纪虽小,却能认知事实,知道父母不爱自己、不值得期待。为了保护自己,只好停止追求。这是无可奈何的。
「……我知道父亲是个工作表现优秀、人品很好的人物。即使如此,他对我不闻不问,仍是不变的事实。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父亲。现在他才来在乎我,只会让我困扰。」
「嗯。」
「真的……为何现在还来……」
「嗯。」
「如果再早一些的话,我……」
说到这里,真昼就无法再说下去了。
只听得到颤抖般的呼气声,然后她的双唇便马上闭起。
她的双唇闭得紧紧的,似乎在使劲,微微地颤抖著。眨眼的次数也特别多。眼眶湿了起来,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落泪,看起来像是在强忍著情绪,静静地等著心里刮起的风暴平静下来。
真昼这样的身影看起来娇弱而虚幻,彷佛随时都会消失。周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之前,真昼与母亲见面之后,用毛毯遮住了她的脸。
这次虽然没有东西可以为她遮脸,周一样能为她遮挡、包容一切。
怀抱中那纤瘦的身体虽然在颤抖,却没有哽咽。
她似乎不打算抬起头,只是将自己的全身交给周,脸一直靠著他平坦的胸膛。
然后,真昼抬起了头。眼眶并没有泛红。
在周的包容下,她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眼神尽管仍有些动摇,但看起来并不像是难过得受不了的样子。
「真昼……你想要怎么做?」
看真昼镇定下来,周认为这是个好时机,开口这么问道。真昼垂下眼光,
「……我不知道。不过,我只想要保持现在的状态。事到如今,即使与那个人见面,我也无法把他当成父亲看待。」
「这样啊。」
「……身为一个女儿,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这种事见仁见智,无法一概而论。不过,我认为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我也不会否定。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样就行了。我会接纳你的想法与选择。」
「……嗯。」
奇怪与否,并不是周可以决定的。
以周个人的角度来看,真昼无法将父母视为自己的父母并不奇怪。他们没为真昼做过任何身为父母该做的事,不曾给她爱。这样的前提下,要真昼将他们当成父母看待是不可能的。
「我会支持你的选择。现在的我还是外人,还无法介入你的家务事。但我尊重你的意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扶持你的。」
「……嗯。」
「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不安的时候,随时都可以依靠我。」
周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跟真昼分开,要一辈子与她白头偕老。
以前曾听父母的朋友说过,藤宫家的人总是有爱得太深的倾向。而周现在也觉得自己正是这样的人,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对真昼的心意绝对不会消失。
这不是预感,而是确信。
能够一直喜欢同一事物,似乎是周与生俱来的性格。即使对象是人也一样。
听了周的话之后,他所心爱的少女皱起五官,紧紧地环抱住周的背,不让他离开自己。
「……你真的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
「那……我今天不想回去,别让我独处……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接受吗?」
真昼如此呢喃,声音听起来有些感伤。「那还用说?」周若无其事地回答:
「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一直跟在你身旁……不然这样好了,做为预演,今晚你就住下来如何?」
周刻意以打趣的口吻这么问道。真昼理解了他的意思,马上收起想哭的表情,一下子涨红了脸。
周也明白自己说出的话所代表的意思,心里其实也很害羞。不过看到真昼羞得全身僵直、眼光转个不停的模样,心里从容多了。
「……不用担心,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尽管放心吧。」
周掩饰著激动的心跳,如此轻声耳语。于是,真昼的眼眶再度湿润起来——意义与刚才不同——向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