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犹豫了片刻,程煜望向七爷,陪着笑脸道:“七爷,要是我答应了您,是不是我就得留在越南了?”
还没等七爷说话,程煜又道:“真是不好意思,恐怕我要辜负七爷的美意了。虽说这个条件就等于是白送我钱一样,但我在国内也还有些小生意,并且家里人都在国内,我要是长期呆在这里,恐怕并不现实。所以,七爷,真的很抱歉。”
七爷依旧没说话,可他身后站着的阿峰却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你这小子,七爷白送一家公司给你,还每年出那么多钱帮你养着,你别不识抬举啊!”
七爷回头看了阿峰一眼,假意道:“阿峰,怎么说话呢?我和这位小友也算一见如故,他有他的难处,一切不可强求。快向这位小友道歉。”
程煜当然不会真等阿峰给自己道歉,赶忙站起身来,做出诚惶诚恐状说道:“哎哟,那可不敢,不敢。这位兄弟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任何人如果听到我和七爷的这番谈话,也一定都会觉得我不识抬举吧。只是,也正如七爷所言,各有各的难处,我是真没不敢抛家舍业的跑到越南来工作生活,只能请七爷见谅了。实在是抱歉,这杯酒我向七爷赔个罪,七爷您可千万别怪我。”
七爷看着程煜喝光了杯中酒,哈哈一笑,说:“小友大可不必如此,这件事说来本就是老朽冒失了,没事没事,坐下咱们继续吃饭聊天。”
阿峰似乎忍不了,原本他以为程煜被自己呵斥了一句之后就会幡然醒悟,可没想到程煜这么油盐不进,自己却还被七爷数落了几句。
心头火起,但因为七爷的态度,阿峰也不敢继续大放厥词。
阿峰哼了一声道:“刚才是我有些冲动了,抱歉啊。”
程煜赶忙摆手,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件事正如您所言,就是我不识抬举。”
“我是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知道变通呢?七爷不方便让这条运输线路跟咱们有丝毫的瓜葛,所以才便宜了你这个芒街上下无人认识的人。你在中国有生意有家庭,不能一直呆在越南,但这不妨碍你实际拥有这家公司吧?七爷的货又不是每天都有,通常一个月也就一次,你每个月抽两天时间来越南安排一下七爷的事的时间都没有么?平时那个运输公司做的都是正常的生意,你请一个职业经理人在这里替你管理不就得了?”
程煜听言,似乎微微一愣,这本也就是他准备最终答应七爷之后要说的话,毕竟他现在这张脸只能维持到二十个小时之后,这要是答应了,明天七爷再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着实说不过去。
倒是没想到阿峰看上去就是个黑打手,却还有点儿脑子。
似乎是看到程煜半晌不说话,阿峰又道:“每个月,都只需要你亲自打理一下七爷的货物,其他的公司业务,包括怎么找到委托方,你都可以让公司的员工去做,大不了你少赚点儿,谁谈来的业务给谁高提成就是了,反正这些人也都由七爷替你养着,你横竖都是白赚。这就等于你是每个月在越南工作两天时间,公司不公司的我就不说了,光是手底下那些人谈来的业务,对你而言利润率是会降低一些,但那都是纯利润。你说说看,上哪儿找那么轻松的工作去?你就兹当是每个月来越南打打高尔夫或者下赌场玩两手,总不能说你忙到连正常的消遣都没有吧?”
程煜深深的看了阿峰一眼,又看了看七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七爷,这位兄弟虽然话不多,但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七爷是否允许我这样去做?”
“对我而言,我仅仅是以每年最高五百万的代价去抱住一条可以让我把古董文玩运往中国市场的通道而已,我只需要你保证我的货能藏在你本身要运输的货物之中顺理成章的进入中国,而其他时间你那间公司里的人干什么,以及你自己做什么,又是怎么做的,我毫不关心。毕竟,那间公司我就是要送给你的,送给你了,当然由你说了算。我作为每年实际掏钱的人,只需要在我的事情上你亲力亲为就行。”
程煜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那看来我真的就无法拒绝七爷的美意了。来,我敬您一杯,还有这位兄弟,多谢你,要不是你,我还真想不到这件事竟然可以这样操作。”
七爷笑呵呵的端起了杯子,回头看了一眼阿峰,小声吩咐他坐下,然后和颜悦色的跟程煜碰了碰杯。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大概率是今晚,晚一点也就是明天,我就会把那个公司的转让合同给你过目以及签字。至于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会在你的经理人到位之后,开始打理那间公司业务的时候,以月为单位,提前把估算的当月成本转到你们公司的账上,多不退留在公司抵充下个月的费用,少了你先垫一下,我在下个月支付成本的时候会一并计算给你。小友,你看如何啊?”
程煜赶忙拿起醒酒器,给七爷倒了一杯红,然后是阿伟,最后才是自己。
“感谢七爷,我还真是没想到,这趟芒街之行,除了有希望找到那个家伙之外,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谢谢七爷赏识。”
三人一饮而尽。
“还不知道小友具体怎么称呼?”七爷放下酒杯,笑呵呵的问到。
程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就早给自己编了个名字,说:“小姓王,单名一个纬字,不是伟大的伟,而是纬度的纬。七爷的大名我自然是如雷贯耳,这位兄弟不知道怎么称呼?”
虽然不是伟大的伟,但即便是纬度的纬,在国内也不知道有几千上万了,程煜不知道七爷这条老狐狸会不会托人在国内查自己,所以取了个很大众化的名字,就是为了让七爷查起来比较费劲,可能等查到查无此人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
“叫我阿峰就行了。”阿峰冷冷的说到。
七爷双手扶在拐杖的龙头之上,轻轻的磕了两下,似乎是在提醒程煜。
“王小友啊,你看我年纪大了,早年间这腿受过些伤,所以行动也不是特别方便。以后呢,当我有东西需要运的时候,就由阿峰来跟你对接,你看如何啊?”
“峰哥跟我对接当然没问题,我求之不得呢,说起来,能接住七爷扔给我的馅饼,我还得多谢峰哥,否则就错过了。峰哥,我单独敬您一杯。”
两人喝了杯酒,程煜又看着七爷说:“七爷,是这样啊,有件事我觉得咱们也得提前说明白。”
“哦?什么事?”
“是这样,您看您手里那批柴窑的瓷片,肯定是很快就要运到国内去的吧?”
七爷点了点头,说:“当然,怎么了?”
“可您看,您告诉我那间搞运输的公司还没有完全组建完成,这里边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并且这间公司应该不会有什么现成的任务。所以,即便是我今晚就拿到那间公司,我也没可能在足够短的时间内让公司就谈下业务,毕竟我在越南算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啊。”
七爷将右手从拐杖上移开,缓缓的挥了挥手,就仿佛他是伟大领袖一样。
“别担心,柴窑的瓷片要运进你们中国的确是比较着急,但我也不至于那么没有人性,逼你立刻就找到其他业务。所以,这次的货物由我来提供,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柴窑瓷片我会直接分散的放在这批货物之中,你只需要把那批货安全送抵中国境内就行了。”
程煜咧嘴笑了起来,说:“那我就多谢七爷了。没想到七爷连这种细节都替我考虑到了,七爷您还真是我命中的大贵人。”
七爷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似乎默认了自己是程煜贵人的这种说法,但他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程煜的贵人不重要,程煜却是他的阎罗王。
三人聊着天,其实主要是程煜和七爷在聊,阿峰在一旁就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声不吭。
包间的门被敲响,随后白胖子出现在大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一沓子A4纸,程煜知道,这应该就是那条运输线的详细资料以及公司转让合同。
七爷没为难白胖子,但也没有给他过于和悦的脸色,只是在大致翻看了一下那沓子A4纸之后,就将其交给了程煜。随后他澹澹的说:“白总啊,我说过,转让合同我这边会做,就不用你操心了。而且,受让人也不是我,而是这位先生。”
说完七爷看了阿峰一眼,阿峰心领神会,立刻离开了包间。
很快,阿峰就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回来了,那人自我介绍了一番,表示他的身份是一名律师,并且很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子上边印着密密麻麻字迹的A4纸,毫无疑问,这就是七爷所拟的合同了。
律师将合同恭恭敬敬的递向七爷,七爷却并没有接过,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只是让律师把合同直接给程煜和白胖子。
两人分别看过之后,都明白这只是一份公司所有权转让的制式合同,条款极多,但并没有猫腻在内,只是最大程度的保障了双方应有的权益和义务。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白总,很抱歉,转让费需要一些时间走一下财务流程,最迟明天中午之前,我答应你的费用就会转到你那里。哦,就你在拍卖会后买单的那个银行账户可以吧?”
白胖子当然是忙不迭的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其实我都无所谓要不要那笔钱。”
七爷眯了眯眼睛,道:“可不能这么说,钱货两讫,这是买卖。我要不给钱,那不成了抢劫了?老朽可不敢干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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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胖子虚汗满脑门,七爷却将目光投向包间大门,白胖子明白,这是七爷表示他可以走了的意思,白胖子赶忙站起身来,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出了包间门。